午后慵懒的阳光透过阶梯教室的窗户,在空气中投下几道光柱,细微的粉尘在其中缓缓沉浮。
讲台上,头发花白的教授正用平缓到近乎催眠的语调讲解着《高等数学》的某个复杂公式,粉笔划过黑板的沙沙声是教室里唯一清晰的声响。
凌锋坐在后排靠窗的位置,指尖无意识地转动着一支笔,目光却飘向了窗外。
他18岁,刚上大一,标准的理工男模样,穿着洗得有些发白的T恤和牛仔裤,脸上还带着点未脱的稚气,但眼神里却有着超越年龄的沉静。
他脑子里想的不是微积分,而是阳光福利院的陈院长——那位把他这个孤儿抚养长大,如今却因关节炎复发而行动不便的老妇人。
手机屏幕无声地亮了一下。
是福利院护工小娟发来的信息:“院长今天胃口不好,总念叨你。”
凌锋心里一紧,指尖的笔停止了转动。
下午没课,得赶紧过去看看。
他默默盘算着。
就在这时——一种难以言喻的寂静瞬间笼罩了整个教室。
不是教授突然停下讲课,而是所有细微的背景音——窗外的鸟鸣、远处操场的喧哗、空调的低鸣——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瞬间抹去。
紧接着,窗外的光线发生了诡异的变化。
明亮的阳光像是被泼上了浓稠的墨汁,迅速黯淡、扭曲。
天空呈现出一种病态的、令人心悸的暗红色,仿佛一块巨大的、正在渗血的陈旧伤疤。
几道深邃、不规则的黑色裂痕毫无征兆地撕裂了那片暗红的天幕,像狰狞的血管,又像通往未知深渊的裂缝。
“天…天啊!”
“那是什么?!”
教室里瞬间炸开了锅。
学生们惊恐地站起来,挤到窗边,指着天空发出难以置信的尖叫。
教授手中的粉笔“啪嗒”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凌锋也猛地站起,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一股源自本能的、巨大的不安感攫住了他。
他下意识地掏出手机。
屏幕上方,刺眼地显示着:“无服务”。
不是信号弱,是彻底的无服务。
恐慌如同瘟疫般在人群中蔓延。
尖叫声、哭喊声、桌椅碰撞声混作一团。
混乱中,凌锋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冲向门口。
他逆着人流,以最快的速度收拾起自己的背包。
福利院!
陈院长腿脚不便,小娟一个人能应付吗?
他必须立刻赶过去!
他像一条灵活的游鱼,在惊恐失措的人潮中奋力穿梭,冲出教学楼。
外面早己乱成一锅粥。
汽车喇叭疯狂鸣叫却寸步难行,人们像无头苍蝇般乱撞,哭喊声、咒骂声此起彼伏。
天空中的暗红越发浓郁,那黑色的裂痕仿佛在蠕动、扩张,散发出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凌锋凭借着对城市道路的熟悉,避开拥堵的主干道,一头扎进相对僻静的后巷。
然而,这份“僻静”却带着一种死寂的诡异。
巷子里空无一人,只有垃圾桶被风吹倒发出的刺耳摩擦声。
空气变得粘稠而冰冷,带着一种难以形容的、类似铁锈和腐败物混合的微弱腥气。
他奔跑的脚步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
一种被什么东西在暗中窥伺的感觉,如同冰冷的蛛丝,缠绕上他的脊背。
他猛地回头。
昏暗的巷子深处,似乎有什么影子在墙壁上极快地蠕动了一下,快得让他以为是错觉。
但那股冰冷的寒意,却真实地烙印在了他的感官里。
规则…某种未知的、致命的规则,似乎己经悄然降临。
当凌锋气喘吁吁地跑到阳光福利院那熟悉的铁艺大门前时,他浑身的血液几乎要凝固了。
福利院那栋老旧的建筑,此刻被笼罩在一片比周围更加深沉的阴影之中,仿佛光线刻意避开了那里。
院子里静得可怕。
听不到孩子们往常的嬉闹声,也听不到陈院长收音机里咿咿呀呀的戏曲声。
只有死寂。
更让他头皮发麻的是,福利院那扇厚重的、他无比熟悉的橡木大门,此刻虚掩着一条缝。
门缝里,一股比巷子里浓郁十倍的、冰冷刺骨的寒气丝丝缕缕地渗透出来,带着一种腐朽和…某种难以名状的恶意。
那正是他从小长大的地方,是他在世上唯一的“家”,此刻却像一个张开巨口、择人而噬的黑暗洞穴。
凌锋的手心全是冷汗,心脏几乎要跳出嗓子眼。
他颤抖着伸出手,轻轻推开了那扇虚掩的大门。
门轴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悠长的“吱呀——”。
门内,一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
就在他即将踏入那片黑暗的瞬间——“呜…呜…呜……”一阵极其微弱、断断续续,像是被扼住喉咙拼命压抑着的、小孩子的呜咽声,从福利院深处那片令人窒息的黑暗中,幽幽地飘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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