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时代,总有那么几个焦点人物,他们通常盘踞在教室最后一排,是一切不和谐音符制造者,每当课堂秩序被打破,所有目光都会默契地投向声源中心,随即爆发出心照不宣的哄笑。
“麦楚秋。”
被点名的少年悠悠起身,西脚凳在大理石地板上发出刺耳的刮擦声。
“老班,这回真不是我。”
尾音微微上扬,带着少年人特有的狡黠。
“没说是你。”
老李扶了扶眼镜,“外面除了天就是树,有什么好看的?”
"看我同桌呢。
"麦楚秋大言不惭,"我就觉得他今天特不一样,研究了半天才发现——"他故意拖长声调,"这货洗脸没把眼屎擦干净。
"同桌唐原瞪大了眼睛,用眼神示意他赶紧滚远点。
"学习态度给我端正啊。
"老李敲敲讲台,"不管你脑袋里最近装了什么,都给我倒干净。
一切以学习为重。
"麦楚秋拖长调子,行了个夸张的军礼,“是——”麦楚秋,这个名字本身就带着矛盾的美感,既非温婉的"徐",也非凌厉的"楚";说是"秋",却总让人想起万物生长的季节,亦或热烈激纵的盛夏时光,而纵观他十七年的人生轨迹,叫麦急夏似乎更为贴切。
虽然过往十七年顺风顺水,没什么大波澜,但最近…麦楚秋总觉得自己最近点背的可以,像被人下了降头,命有点苦。
就在前几天,乌鸦不做鸟,拉了坨大的在他头上。
这谁能忍,麦楚秋当即仰天叫骂,结果踩空井盖,掉进了下水道。
最后全靠街坊邻居搭手才得以逃出生天,一身窘迫的麦楚秋怕母上问长问短,没敢让司机来接,自己打了网约车,结果半路遭遇暴雨,司机也不做人,把他扔到了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重点来了,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落魄小子,也就是在这档口撞上了一起命案。
就为这事,第二天迟了个大到,被风纪组逮个正着。
一肚子苦水无处宣泄,咔嚓扯下半张纸,给教室另一头的卫易丢了个纸团过去。
[放学去夫子庙烧香 去不去]卫易心里全是篮球那档子事儿,下周他们篮球队要打比赛了,没空跟着麦大少爷一起疯,遂断然拒绝。
[滚 不去]收到回信的麦楚秋在三米之外给卫易丢了个中指过去。
“麦楚秋!”
他立刻收起手指,乖巧举手:"在!
"“第七题,给我答案。”
麦楚秋瞄了眼题干,脱口而出,“D。”
教室里传出一阵惊呼,虽然吧,早见怪不怪了,但卫易还是对他这种装叉行为表示了肯定,麦楚秋看懂了他的口型,是个“牛逼”。
老李扶了扶镜框,“麦楚秋同学,我必须提醒你,学习成绩和学习态度是两码事,不要以为成绩好就可以代表一切,下课到我办公室来,咱俩谈谈。”
“别啊老班,上节课马老师也约我了,没档期…”底下传来一阵爆笑。
“和你谈还是和你家长谈,你自己掂量吧。”
麦楚秋父亲是长湾市麦京地产老总,行业巨擘,据说当年和妻子姚京华白手起家,奋斗二十多年,摇身一变,从二手房经纪人成了长湾首屈一指的地产大亨,夫妻俩年近西旬,才迎来了麦家最小的孩子,也就是麦楚秋。
麦家的混世魔王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怕他大姐。
可最近,麦楚秋口中的黑山老妖,在外求学数载的麦穗同志,要回国了。
小苦瓜彻底蔫吧了,他姐这会估摸着己经到了家门口,可那事儿该怎么交代,他还没想好呢,急的他抓耳挠腮。
“喂,老李没为难你吧?”
刚从老李办公室出来的麦楚秋顶着一头官司,卫易立马勾肩搭背,“你最近上课怎么老跑神儿啊?
是不是遇上什么事儿了?”
他拍了拍胸脯,“跟为父说说,帮你搞定!”
“滚犊子,跟谁俩父与子呢?”
麦楚秋箍着人脖子往前带,两人嘻嘻哈哈,没留神撞到了过路的,麦楚秋回头道了声“不好意思”,一看,是个不好惹的主。
何志天,校霸典型中的个中翘楚,听说这人表哥黑白两道都沾点,跟道上的头面人物还有点沾亲带故那意思,校方怕碰一鼻子灰,一首睁只眼闭只眼,长湾一中三千号学生也不敢惹,怕被堵厕所。
麦楚秋料定对方会拿这事找茬,准备打个哈哈糊弄过去,没想到卫易这小子头低的比谁都快。
“哎哟,天哥!
没事吧天哥?
撞着哪没有?”
他指了指衣领,“你看给我哥领子都撞歪了,我给您正正。”
眼看卫易要上手,麦楚秋一把将人拉了回来,点了点头,“对不住”,搭着人肩转身就走。
“不是你干嘛啊?
你没看他那眼神啊,我跟你说,这事儿肯定没完,要不咱——别废话,走了。”
两人随即消失在楼梯拐角。
第三节是英语课,英语老师姓梅,人称一声泡面头,国际惯例,衣服一天三换不重样,身上总围绕着一股浓郁的木调香,偶尔戴一副金丝边眼镜,就算不怎么捯饬,也很好看。
梅女士性子爽朗,是为数不多和学生有共同语言、且备受学生喜爱的青年老师,平时喜欢追热血动漫,没事就在朋友圈发一些不知所谓的神经质文案,完全没有一个三十加女性该有的成熟稳重样。
麦楚秋幼时喝过几瓶洋墨水,又在洋人堆里熏陶多年耳濡目染,外语基础打的还算夯实,算是拿手项,所以学英语不像一般人那么费劲,也就多得了几分梅女士青眼。
手机在桌肚里嗡嗡震动了两声,麦楚秋鬼鬼祟祟低下头,一点开,天塌了。
屏幕前赫然是黑山老妖刚刚发来的两条消息。
他是谁你要死啊麦楚秋苦笑一声,感觉脑袋都胀大了两圈儿。
“麦楚秋。”
梅女士用指节敲着桌面,见人脑袋都要钻桌肚里边儿去了,用了点力,“麦楚秋!”
“在!”
麦楚秋三魂归一,起身过猛,整的教室跟局部地震了一样。
“最近好几个老师都反应你上课心不在焉,你小子,到底怎么回事?
别是跟哪个小姑娘谈恋爱呢啊?”
随后指着班里莫名被连坐的一众说道,“告诉你们啊,别犯浑,明白当下阶段什么才是最重要的,要让我知道你们谁私底下跟谁拉小手了,我见一对拆一对,听到没有?”
全班跟拉二胡似的,“听——到——了——麦楚秋,你下课来我办公室一趟。”
麦楚秋指着自己鼻子,“又我?”
“不然?
你还想叫上谁?”
梅女士八卦之心昭然若揭,演都不带演,视线绕了一圈,“我倒要看看是哪个小女生的耳朵红了。”
麦楚秋突然福至心灵,义正严辞,“梅老师,其实吧…其实我觉得我太不应该了 ,作为一名根正苗红的青年学子,怎么能犯藐视课堂纪律这种低级错误呢?
这样,您首接叫我家长吧。”
他在纸上三两笔写下一串号码,“给,这是我姐号码,亲姐,您首接打给她就行,而且我认为,作为家长,他们在教育失职方面也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理应更加深刻反省,既然如此,写一份五千字的反省报告不为过吧?”
梅女士疑窦顿生,事出反常必有妖,不对劲。
“在这跟我玩敌暗我明呐,啊?
你小子,想借刀杀人是吧?
什么五千字反省报告,我先罚你把concentration这个单词给我抄五百遍。”
“啊?”
麦楚秋像只泄了气的皮球,整个人一下瘫了。
就在麦楚秋感叹小小人生竟如此艰辛之际,屏幕跳亮,黑山老妖的第三条消息蹦了进来。
放学立马给我滚回来相当言简意赅,连个多的标点符号都不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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