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乌云压得极低,仿佛要将整个天地都吞噬。
突然,一道刺眼的闪电如银蛇般划破黑暗,刹那间照亮了屋内的一切,烛火倒映着的光被这一照,显得瑟缩几分。
紧接着,震耳欲聋的雷声轰然炸响。
狂风裹挟着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在万物中,发出声响。
床上的人辗转反侧,眉头紧紧皱起。
冷汗浸透了衣衫,在梦境中,他坠入了一个无边的深渊。
西周是浓稠如墨的黑暗,只余一块亮的地方,而那个地方,播放着他前世的阴霾。
无数张扭曲狰狞的面孔从黑暗中浮现,叫喊着让覅蝴下来陪它们,并向他伸出枯槁的手。
他想要呼喊,却发现喉咙像是被无形的手扼住,发不出半点声音;想要奔跑,双腿却像灌了铅一般沉重。
又是一道闪电照亮屋内,映出他陷入梦魇的妍媸面容。
雷声再次轰鸣,仿佛要将这屋子都震碎。
在这狂风暴雨与前世记忆交织的夜晚,覅蝴猛地从床上坐起,冷汗浸透的里衣紧紧贴在背上,像是被人兜头浇了一桶冰水。
喉间溢出半声破碎的呜咽。
窗外雨幕翻涌,闪电将他苍白如纸的面容映得忽明忽暗,瞳孔里残留着未褪去的恐惧,死死盯着黑暗中的某处,胸膛剧烈起伏,大口喘息着。
首到指尖触到被褥温热的褶皱,听见雨滴砸在窗棂上的脆响,紧绷的脊背才骤然松懈,重重跌回枕间,却仍心有余悸地盯着晃动的帐幔,久久回不过神来。
“我这是?
重生了!”
覅蝴心想,上一世,我在临死前才得知径家找回我的原因。
竟是为了假千金的蛊毒,因为他的毒需要用我的血吞噬他体内的毒素。
我也因为那所谓且可笑的亲情葬送了我的生命。
覅蝴起身,坐在窗前。
倚着冰凉的雕花窗棂,指尖无意识地划过窗棂上斑驳的木纹。
雨不知何时小了,只剩零星的雨滴敲打在青瓦上,发出单调的声响,却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径家啊!”
覅蝴喉间忽地溢出一声短促的轻笑。
原本低垂着的眼睫缓缓抬起,眼尾微弯成诡异的弧度,眼底却凝着冰碴般的冷意。
“前世是我过于相信那所谓的亲情,但今生,径家,准备好迎接我这尊恶鬼吧!”
卯时三刻,荣国府的晨钟尚未敲响,丫鬟们己踏着满地寒霜疾行。
梳着双丫髻的小丫头们捧着铜盆穿梭于游廊,盆中热水蒸腾的雾气模糊了她们因早起而略显困怠的双眼;年长的二等丫鬟怀抱织锦襦裙,发间银簪随着步伐轻晃,在晨光里划出细碎的光芒。
粗使丫头蹲在角门,利落地将绸缎裁成巴掌宽的缎带,指尖翻飞间,散落的线头与飘落的腊梅纠缠在一起。
侍卫们的甲胄声自更楼方向传来。
值夜的小队正交接着统领踩着石阶快步而下,腰间令牌撞出清脆声响:“酉时前必须将府墙巡查三遍,檐角的铜铃若有松动,仔细你们的皮!”
话音未落,十余名侍卫己如离弦之箭散开,靴底踏碎薄冰的脆响惊起栖在槐树上的寒鸦。
后厨方向飘来劈柴的砰砰声,小厮们将整垛的柏木搬进灶房,木屑纷飞。
而前庭处,丫鬟们正踮脚悬挂琉璃灯,忽然一阵风过,灯穗扫过侍卫的头盔,金属与琉璃相撞,迸出一串清越的叮咚,惊得廊下的绸缎晃出虚影。
整个府邸在霜色未褪的清晨里沸腾,仿佛春溪解冻,喧嚣而热烈地奔涌起来。
覅蝴听着屋外的喧嚣,垂眸摩挲着杯盏边缘,指节泛出青白。
唇角极慢地勾起一道弧线。
笑意像冰棱般从眼底漫上来,在苍白的面容上绽开半朵冷冽的花,未达眼底的弧度里裹着三分讥讽、七分凉薄。
没错,就是我 三分讥笑 七分凉薄。
我又出现了 嘿嘿嘿“径家这么快就忍不住了,倒是我高看他们了!
今生,我偏要看看他们今生是怎样“言辞巧妙”的来说情的。”
“应该也要到时间了”覅蝴道。
“来人。”
覅蝴缓慢的掀起浅紫色的帘子,身着月白短打的婢女立刻屈膝俯身。
“起来说话吧!”
话语刚落,她支起身子,寝衣松垮垮地斜坠肩头,露出小片凝脂般的肌肤。
指尖无意识地揉了揉酸胀的眉心。
覅蝴垂眸望着床前跪坐捧来温水的丫鬟,喉间溢出声极轻的轻笑,尾音像被晨风揉碎的云絮,消散在熏炉飘出的熏香里。
梳妆台前,嬷嬷屈身呈上鎏金缠枝莲纹托盘,盘里并排放着胭脂膏与螺子黛,银簪在晨光里泛着冷光“姑娘请用。”
嬷嬷垂身时眼角余光瞥见覅蝴如细柳般的腰。
“伺候我穿衣罢是是”交叠的应答声逐渐响起。
梳妆完只见一位俏生生的人儿立在此处。
晨光透过湘妃竹帘,为她笼上一层柔纱。
远山黛眉下,一双凤眼盈盈含水,眼尾处点着的胭脂晕如桃花初绽,眸光流转间似藏着江南烟雨中的潋滟波光。
琼鼻秀挺,朱唇不点而红,唇角自然微翘。
即便未语,也透着三分温婉笑意。
鹅蛋脸儿白里透粉,恰似新剥的荔枝般晶莹剔透。
鬓边斜簪一支紫色嵌珠鸢尾花钗,几缕青丝垂落耳畔,随着呼吸轻轻晃动。
一袭浅紫襦裙绣着缠枝白海棠,金线勾勒的苏绣花瓣在走动间若隐若现,腰间绦带系着枚羊脂玉坠,衬得她身姿窈窕,宛如从画中走出的神女,周身气韵不凡。
眉目间窥得几分日后骄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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