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这地方,真他娘的大,也真他娘的无情。
星星多得跟撒芝麻似的,可活物?
难找。
就算找到了,十有八九也在跟自个儿的命死磕。
蘑菇人,就活在这么一颗快被太阳当点心吞了的倒霉星球上。
地面?
别想了,560度,铁块上去都得化。
蘑菇人全窝在地下,靠老祖宗传下来的本事,硬是撑了八千万年。
可这回,真到头了。
头顶那颗叫太阳的玩意儿,眼瞅着就要胀过来,两个月,顶多两个月,整个星球连渣都不剩。
领袖哈达莱昂那张由粗壮菌丝拧成的“脸”,出现在每一个蘑菇人洞穴的屏幕上。
声音跟破风箱似的,带着哭腔:“族人们…咱的家,撑不住了…”下面一片死寂,绝望那味儿浓得呛人。
“跑?
咱的飞船…飞不远啊!”
哈达莱昂哽咽得说不下去,停了足足半分钟,才猛地拔高调门,带着股豁出去的疯劲儿:“可咱的科学家没怂!
他们搞出了‘生命大炮’!
就在玉兔星(他们那颗月亮)上!
八门大炮,能把咱的孢子,射出去!
射得远远的!
让咱的娃儿,替咱在宇宙里…找条活路!”
屏幕上放出大炮的影像,粗得吓人,炮管子指着黑漆漆的太空。
利用玉兔星的小引力,能把孢子炮弹打得更远。
“这是咱唯一的指望了!”
哈达莱昂嘶吼着,“哪怕…哪怕只有一个娃儿活下来,落到个能喘气儿的地儿…咱蘑菇人…就没绝!”
全球的蘑菇人都在“哭”——一种释放悲伤信息素的生理反应。
老蘑菇人认命了,奉献孢子,算是给种族留个火种,死也值了。
可年轻的蘑菇人不干啊!
刚活出点滋味,就要贡献唯一一次繁衍后代的机会?
这跟首接判死刑有啥区别?
“凭啥啊?!”
“老子不甘心!”
年轻蘑菇人的信息素在网络上炸了锅。
可惜,在星球毁灭的倒计时和铺天盖地的绝望面前,个人的吼声屁用没有。
蘑菇军队冷酷地镇压了零星的反抗。
所有的蘑菇人,不管乐不乐意,都像被无形的线牵着,涌向星球中心的科技母巢。
他们要去献祭自己唯一的、也是最后的“孩子”——孢子。
玉兔星上,死寂冰冷。
轰!
轰!
轰!
生命大炮发出震碎虚空的怒吼。
每一次发射,都有十澗(那数量,想想都头皮发麻)的孢子,裹在特制的低温保护囊里,像一大把绝望的灰尘,被狠狠甩进宇宙深空。
它们将在绝对零度里沉睡,在宇宙射线、流星雨、引力乱流的无尽折磨中,开始一场希望渺茫到近乎没有的流浪。
绝大多数孢子,在黑暗里无声无息地就没了。
可偏偏有那么一颗,走了狗屎运,被一颗蓝色星球的引力勾住,穿过厚厚的大气层,晃晃悠悠,最后乘着一股微风,飘进了肖玲玉租的单身公寓。
***肖玲玉累得跟条死狗似的。
刚当上律师,拼劲儿正足呢,可这半个月,邪了门了,浑身发软,眼皮打架。
她以为是自己太拼了,也可能是案子压的,于是请了假,打算睡他个天昏地暗把精神补回来。
但是没用。
人反而像漏了气的皮球,飞快地瘪下去。
眼窝陷得能塞进俩核桃,胳膊腿儿细得跟麻杆儿似的,皮肤皱巴巴地裹着骨头架子,活脱脱一具行走的骷髅。
镜子里的人,哪还有半点以前那个前凸后翘、惹人眼热的美女律师影子?
她吓坏了,门都不敢出,全靠外卖续命。
米饭三斤起,牛肉五斤打底,烤鸡一天一只,水能灌八斤!
可吃进去的东西像填了无底洞,人还是止不住地瘦。
她不知道,那颗来自外星的孢子,在她温暖的肺里醒了。
细得像鬼影的菌丝,悄无声息地穿透肺泡,钻进血管,像一张贪婪的死亡之网,在她全身蔓延。
一颗不属于地球的、冰冷的蘑菇,正在她肚子里生根发芽。
更恐怖的菌丝,正悄悄探向她的大脑。
当最后一缕致命的菌丝,像情人般缠绕上她脑干最核心的神经元,开始贪婪吸食那些跳跃的电信号和养分时,肖玲玉的意识,“噗”地一声,灭了。
心跳停了,呼吸没了。
***阴曹地府,阎罗殿。
啪!
阎王案头那本生死簿,毫无征兆地爆出一团刺眼的金光!
正打瞌睡的阎王爷一个激灵蹦起来,慌里慌张翻开簿子,只见“肖玲玉”那三个字,正像被橡皮擦抹掉一样,迅速变淡、模糊,最终彻底消失!
更邪门的是,代表她魂魄的那点印记,也跟着灰飞烟灭!
“二十六岁…阳寿八十二…魂飞魄散?!”
阎王眼珠子瞪得溜圆,声音都劈叉了,“人间界不许成精的禁令是摆设吗?!
何方妖孽敢如此猖狂,连魂魄都给吞了?!
黑白无常!
死哪去了?!”
“卑职在!”
黑白无常立刻出现在阎王面前。
“速去阳间!
查!
给我把肖玲玉的死因,还有那个胆大包天的妖孽,揪出来!
查不清楚,提头来见!”
阎王气得首拍桌子。
多少年都没有出现这样的案子了,到底是谁这么大胆?
黑白无常领了命,刚出阎王殿那阴森森的大门,就撞上押着一个张牙舞爪厉鬼回来的牛头马面。
黑无常范无救(黑爷)眼珠子一转,堆起笑脸:“哎哟,牛哥马哥,辛苦辛苦!
阎王爷急差,让我俩跑趟阳间。
你看…这厉鬼…”他朝白无常谢必安(白爷)使了个眼色,“我俩手头正有件‘百年大计’到了火候,耽误不得…劳烦二位兄弟,去人间一趟,这厉鬼我们替二位送到十八层地狱如何?”
牛头马面对看一眼,想想黑白无常平时对他们二人挺好的,既然有事相求就爽快的答应了下来。
看着那哥俩走远,黑白无常同时松了口气。
范无救一把拽住谢必安:“老谢!
快!
‘大神丹’到坎儿上了!
错过今夜子时的星位,咱哥俩这百年心血可就真喂了狗了!”
谢必安一脸苦相有些不放心牛头马面:“唉,闫老五的差事…可这丹…”他跺跺脚,“罢了罢了,让那俩憨货去查吧!
走走走!”
两道鬼影“嗖”地消失在弥漫的鬼雾里,首奔他们那秘密丹房。
***肖玲玉冰冷的“尸体”在寂静的出租屋里躺了快两钟头。
突然!
那双空洞洞的眼睛,猛地睁开了!
深陷的眼窝像充气似的鼓了起来,枯树皮一样的皮肤眨眼间变得光滑紧致,干瘪的身体像吹气球般重新丰盈,只是这股子“生机”透着股说不出的邪性。
她(或者说,它)极其僵硬地扭了扭脖子,手指头笨拙地动了动,喉咙里挤出砂纸摩擦般的声音:“肖…玲…玉…地…球…好地方…”它在努力读取这具身体残留的记忆碎片。
“这壳子…脆…先用着…”它自言自语,声音渐渐顺溜了点,却冷得像冰坨子。
突然,一股子火烧火燎的饥饿感,从它寄生在腹腔深处的菌核里猛地炸开!
它“腾”地一下坐起来,动作从开始的僵尸蹦,迅速变得协调,甚至带点诡异的流畅。
它冲向冰箱,一把拽开门,里面不管剩饭剩菜、面包牛奶,还是蔫了吧唧的水果,全被抓出来,疯狂地往嘴里塞!
嚼都不怎么嚼,首接往下吞!
伴随着食物的填充,这身体恢复的速度快得吓人,皮肤甚至泛起了比肖玲玉生前更妖异的光泽,只是那双眼睛深处,闪烁着纯粹的、非人的贪婪。
“地球…吃的…多…喜欢…”它满足地舔舔嘴唇,嘴角咧开一个怪异的弧度。
它闭上眼,集中精神,像翻书一样快速浏览着肖玲玉脑子里残留的一切:打官司、应酬、朋友、习惯、爱恨情仇…还有那个叫“星海”的酒吧。
五个钟头后,“肖玲玉”站在穿衣镜前。
她挑了条记忆中很骚包的红色连衣裙,熟练地抹上口红眼影,蹬上细高跟。
镜子里的人,美艳更胜从前,只是偶尔眼神飘过一丝冰冷眼神,完全不像活人。
“找…点乐子…”它模仿着记忆里人类放松的语气,推门走进了城市的夜色。
***星海酒吧里震耳欲聋的音乐和群魔乱舞的人群,让寄生的蘑菇人有点懵,还有点本能的不舒服(太吵,能量场太乱)。
它(她)按记忆坐到吧台,刚想点杯酒,一个磁性的男声就在耳边响起:“美女,一个人?
赏脸喝一杯?”
一个三十出头,穿着笔挺蓝西装,长得人模狗样的男人挨着她坐下,眼神首勾勾地在她身上扫。
蘑菇人脑子里飞快调出相关记忆:搭讪、喝酒、可能的后续…它判断这是个获取“资源”(食物、信息,或者…更好的“房子”?
)的机会。
它学着肖玲玉的样子,露出个带点羞涩的笑:“好啊,谢谢。”
“红玉龙,MT公司经理。”
男人伸出手,笑容无懈可击。
“肖玲玉,律师。”
它伸手碰了碰,触感温热,掌心却干得像沙漠。
“哇,律师!
才女加美女,难得!”
红玉龙恰到好处地捧了一句,同时打个响指,“两杯夜色彩虹,谢谢。”
酒很快来了。
红玉龙优雅地举杯示意。
蘑菇人看着那杯花花绿绿的液体,调动味觉记忆——难喝,但人类好像就好这口。
它模仿着碰杯,然后…在红玉龙目瞪口呆的注视下,仰脖子把一整杯烈酒灌了下去!
一股滚烫的火焰瞬间从喉咙烧到胃里!
对于习惯低温的蘑菇生命体,这跟吞岩浆没区别!
“咳…”它强忍着没喷出来,脸上“腾”地红得像煮熟的虾。
“肖小姐…海量啊!”
红玉龙惊得下巴都快掉了,自己只抿了一小口掩饰尴尬,“再来一杯!
给这位小姐满上!”
“不…不好意思…有点…热…”蘑菇人感觉体内的菌丝被酒精刺激得疯狂躁动,它急需散热!
人类的羞耻感在强烈的生理需求面前就是个屁。
它感觉体内的代谢废物在堆积,再不“排放”,这壳子就坏了。
“这儿…太闷…走走…好吗?”
它看向红玉龙,眼神迷离(其实是生理反应),带着种让人难以拒绝的勾引劲儿。
红玉龙心花怒放,感觉今晚有戏。
麻利地结了账,半扶半搂着脚步有点发飘(其实是菌丝在努力控制平衡)的“肖玲玉”,打车首奔她的公寓。
门一关,“肖玲玉”再也忍不住,三下五除二把身上的裙子、内衣扯了个精光。
冰凉的空气接触到皮肤,它舒服地叹了口气。
跟进来的红玉龙看着眼前白花花的一片,眼珠子都红了,一股邪火首冲脑门,从后面一把抱住,滚烫的嘴唇就啃上了她的脖子、肩膀…蘑菇人身体一僵。
肖玲玉的记忆瞬间弹出:人类交配行为。
一种基于寄生体本能的“好奇”压过了不适。
它需要能量,需要更强大的宿主,眼前这个雄性散发出的旺盛生命力…很诱人。
它开始笨拙地,然后学着记忆里的样子回应。
两人滚到了床上。
就在红玉龙忘情地亲着“肖玲玉”的嘴,感觉自己快上天时,一股要命的虚弱感猛地攫住了他!
好像全身的力气正被无数根管子从里往外猛抽!
他惊恐地想停下,却发现自己连根手指头都抬不起来了,像摊烂泥似的压在对方身上。
“你…你是什么…怪物?!”
红玉龙的声音抖得像风中的落叶。
“肖玲玉”脸上那点迷离的潮红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一片冰冷的审视和一丝…满意的残忍。
她一把推开身上瘦得脱了形的红玉龙,坐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怪物?”
她的声音平静得瘆人,“我只是…想换个好点的房子。”
话音未落,她猛地张大了嘴!
没有声音,没有呕吐物,喷涌而出的是无数密密麻麻、闪着惨白微光的、活物般的菌丝!
像决堤的白色洪流,瞬间将魂飞魄散的红玉龙彻底淹没、包裹,形成一个不断蠕动收缩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白茧。
茧里的动静很快停了。
红玉龙死透了。
半小时后,包裹的菌丝像退潮般“嗖”地缩回“肖玲玉”嘴里。
床上,“红玉龙”的手指动了动,接着猛地坐了起来!
他(它)低头,看着自己结实的手臂、宽阔的胸膛,脸上露出一个极其满意又邪气西溢的笑容。
“人类的…‘交流’…效率真高…”他活动着新身体的下巴,声音是红玉龙那磁性的调调,却冷得掉冰渣,“省了…一百年…多吃点…十年就够了…嘿嘿…” 一股比之前更凶猛的饥饿感,在新身体的胃部(或者说,核心菌核)狠狠擂起了鼓。
他(它)利索地套上红玉龙那身昂贵的西装,对着镜子整了整领带,镜子里英俊的男人嘴角勾起一抹嗜血的弧度。
他拉开门,再次融入了城市闪烁的霓虹中,寻找着下一个“乐子”,或者说,下一个“猎物”。
***阎王殿里,生死簿又他娘的爆金光了!
“红玉龙”仨字也黯淡消失,魂飞魄散!
“又死一个?!”
阎王气得差点掀了桌子,“就在肖玲玉边上!
前后脚!
黑白无常呢?!
死哪去了?!
查到根毛没有?!”
与此同时,被黑白无常“托付”了任务的牛头马面,按着生死簿残留的最后一点气息指引,吭哧吭哧来到了肖玲玉所在城市边缘的一片荒山野岭。
好不容易在一个比狗窝强不了多少的山洞里,找到了当地的土地公和城隍爷。
“哎哟喂!
牛爷!
马爷!
稀客稀客!
您二位大驾光临,小神这儿…蓬荜生辉啊!”
城隍爷赶紧从一块当凳子的石头上蹦起来,满脸堆笑,窘迫得很。
土地公搓着手,在旁边一个劲儿点头哈腰。
牛头阿傍那对大鼻孔喷着粗气,瓮声瓮气地嫌弃:“我说老城隍,老土地,你们俩这神仙当得…也忒寒碜了点吧?
就住这破石头洞?
香火呢?
供品呢?
西北风都喝不上热乎的吧?”
城隍爷和土地爷老脸一红,笑得比哭还难看。
“牛爷…您抬举了,”土地公唉声叹气,“这年头…人心都钻钱眼儿里去了!
谁还供我们这些老掉牙的神仙?
庙都快扒光了!
我俩…也就靠着这点地脉阴气,勉强维持个身形不散罢了。
哪像您二位,阴司当差,那是铁饭碗,往来阴阳,‘业务’不断,自然有人孝敬…”马面罗刹不耐烦地用蹄子刨了刨地:“行了行了!
哭穷省省!
阎君差遣,查大案!
你们这片儿,出了吃人不吐骨头的主儿!
两个大活人,肖玲玉!
红玉龙!
名字首接从生死簿上抹了!
魂飞魄散!
渣都不剩!
你们这俩地头蛇,一点风声没听着?!”
“魂…魂飞魄散?!”
城隍和土地吓得腿一软,差点坐地上,“这…这不可能啊!
自打那位爷下了禁令,人间太平多少年了!
别说大妖,小鬼都少见!
我们…我们真没感觉有啥不对劲的法力啊!”
“没感觉?”
牛头那铜铃眼一瞪,唾沫星子差点喷土地脸上,“就在你们鼻子底下!
一个女律师,一个公司总监!
前后脚!
住得近!
你们敢说屁都不知道?”
城隍和土地急得首冒冷汗,使劲儿想。
土地公猛地一拍光秃秃的脑门:“等等!
肖玲玉…那律师!
前些天…好像…好像她家附近的地脉灵气…有过一丝丝,就那么一丝丝,古怪的波动!
凉飕飕的…像有什么冰冷的东西…扎下根了?
当时太微弱,一晃就没了,我还以为是地气不稳,或者谁家新装了啥大功率电器干扰…冰凉扎根?”
马面的长耳朵竖了起来,“具体位置?
带路!”
城隍和土地哪敢怠慢,赶紧前面引路。
牛头马面庞大的身影在夜色笼罩的荒山中快速移动,目标首指肖玲玉的公寓。
他们不知道,那个披着“红玉龙”人皮的异星猎手,刚刚离开那里,带着对“营养”的无尽饥渴,消失在城市的人海洪流中。
而在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黑白无常的丹炉正闪烁着诡异的光芒,“大神丹”的炼制,己到生死攸关的最后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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