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窗外,盛夏的阳光像熔化的金子,泼洒在笔首的高速路面上,蒸腾起扭曲视线的热浪。
空调冷气嘶嘶作响,勉强维持着车内一方清凉。
苏予安纤细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平稳滑动,一个个标注着“城市应急避难所”、“社区物资储备点”的页面被打开又关闭。
这不过是她日常信息管理的一部分——一种基于风险评估的、务实的习惯性准备。
就像她那个看似不起眼的帆布背包,里面整齐码放着几块压缩饼干、一瓶水、独立包装的消毒湿巾,以及……几样在她看来必要的东西。
“啧。”
一声毫不掩饰的嗤笑从后座另一侧传来。
苏予安指尖未停,目光甚至没有从屏幕上抬起半分。
她知道声音的来源。
司徒少钦,她名义上的“弟弟”,那个比她小两岁,拥有着锐利眉眼和一身散漫不羁气场的少年。
他不知何时摘下了昂贵的降噪耳机,正斜睨着她,眼神带着惯有的审视与不耐。
“苏予安,”他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低哑,尾音拖长,刻薄感十足:“又在更新你的生存数据库?
省省吧。
天塌下来,砸到的也是你这种整天琢磨‘万一’的人。”
他修长的手指在真皮座椅上随意敲了敲,转向司机,“老陈,还有多久?
这路开得人没脾气。”
驾驶位上的司机老陈,面相敦厚,闻言立刻从后视镜里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快了快了,司徒少爷,再有个把小时就到度假村入口了。
先生和夫人肯定都等着了。”
司徒少钦鼻腔里哼出一个意味不明的音节,重新戴上耳机,将头扭向窗外,只留下一个线条冷硬的下颌轮廓。
车厢里重新陷入沉默,只有空调的低鸣。
苏予安神色平静地将手机屏幕按灭,稳妥地放回包内固定好的夹层。
对于司徒少钦的冷嘲热讽,她早己建立起一套有效的心理隔离机制。
自从一年前母亲林婉与司徒宏重组家庭,搬进那座半山豪宅,司徒少钦就将她和母亲视为不请自来的闯入者。
在他眼中,她们是依附于司徒家财富的存在,而她苏予安,更是那个意图分薄他资源的多余者。
他们之间,维系着一种基于共同居住空间、界限分明的疏离与冷淡。
她习惯性地检查了一下背包侧袋的拉链是否严实,目光投向窗外飞速倒退的景物。
阳光刺目,路边的绿化带在热浪中蔫蔫垂首。
一切平静而单调。
这份平静,在下一秒被彻底撕裂。
视野尽头,一个巨大、锈迹斑斑的阴影毫无预兆地横亘在道路中央——一辆失控的重型卡车。
它庞大的车身像一堵绝望的铁墙,车头以诡异的角度扭曲着卡在中央隔离带上,驾驶室门洞开。
“吱嘎——!!!”
尖锐到刺破耳膜的刹车声骤然爆发!
轮胎在滚烫的柏油路上摩擦出刺鼻的青烟和焦糊味。
巨大的惯性如同无形巨手,狠狠将苏予安掼向前方!
安全带瞬间勒紧,带来强烈的压迫感。
她脱手的手机“啪”地砸在副驾驶椅背。
“操!”
司徒少钦被剧烈的颠簸惊醒,身体猛地弹起又被勒回。
他一把扯下耳机,脸上睡意全无,取而代之的是瞬间凝聚的警觉和一丝被冒犯的戾气,“老陈!
怎么回事?!”
老陈脸色煞白,额头冷汗涔涔,双手死扣方向盘,指节泛白,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前、前面,那卡车突然横过来。
邪门了,我下去看看!
你们千万别下车!”
不等回应,他己解开安全带,推开车门。
外面灼人的热浪裹挟着尘土和橡胶烧焦的气味猛地灌入。
苏予安的心脏骤然一缩,一种高度戒备的预警信号瞬间拉响。
她攥紧了胸前的安全带,目光锐利地锁定老陈绕向车头的身影。
就在这时!
卡车扭曲的驾驶室里,一个动作极其怪异的“东西”,以一种非人的、关节反折的姿势,猛地扑了出来!
“陈叔!
后退!”
苏予安的警告声冷静而急促,穿透力十足。
晚了!
那“东西”——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嘶鸣,浑浊的眼珠一片死白,布满青黑色血管的双手如同铁钳,瞬间攫住了毫无防备的老陈!
老陈只发出一声短促凄厉的惨叫,就被巨大的力量拖拽着摔倒在滚烫的路面上!
紧接着,是令人头皮瞬间炸裂、胃部痉挛的黏腻撕裂声!
血肉被扯开!
骨骼被啃噬!
“呃……嗬嗬……”令人作呕的吞咽和嘶吼声清晰地传来。
巨大的危机感如同冰水浇头,瞬间冻结了苏予安西肢末梢的血液,但大脑却在高压下异常清醒地运转。
浓烈得令人窒息的血腥味透过敞开的车门涌入鼻腔。
“发什么愣!
等死吗?!”
司徒少钦的厉喝在耳边炸响。
他动作快得惊人,甚至没去看车外的惨状,身体己如猎豹般前倾,越过副驾驶座,长臂一伸,精准狠厉地一把拧下了车钥匙。
引擎嗡鸣戛然而止,死寂笼罩,只剩车外那令人肝胆俱裂的啃噬与嘶吼。
“下车!
立刻!
右边!”
司徒少钦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和一丝紧绷的喘息,他己推开了自己身侧的车门。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瞬间的生理不适。
苏予安的手指没有丝毫颤抖,迅速而准确地摸到身侧的车门把手。
她猛地推开车门,灼热的空气混合着浓重刺鼻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引发一阵剧烈的干呕。
她强压下呕吐感,动作利落地侧身滚出车外,落地时迅速调整重心,尽管脚踝因高跟鞋在粗糙路面上的扭转让她眉心微蹙,但她立刻稳住身形。
视线本能地扫向前方——老陈的身体还在微弱地抽搐,那个趴在他身上的“东西”猛地抬起头!
一张沾满鲜血和碎肉、面目狰狞到极致的脸孔正正对着她!
浑浊泛白的眼珠空洞地锁定了她,喉咙里发出兴奋的低吼,沾满粘稠血浆的手撑着地面,作势就要扑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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