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时分,云风城苏家祠堂前院。
明明烈日当空,院中却莫名卷起阵阵阴寒刺骨的穿堂风,吹得悬挂的猩红灯笼与绸带猎猎作响,发出呜咽般的怪声。
更诡异的是,几处燃着“百年好合”字样的龙凤红烛,烛火竟在无风处自行扭曲跳动,投下摇曳不定、形如鬼爪的阴影。
满院宾客觥筹交错的喧嚣中,苏家大小姐苏映雪,一身华贵嫁衣却面罩寒霜,立于祠堂高阶之上。
她居高临下,目光如淬毒的银针,死死钉在台阶下身着粗布旧衣、身形单薄的秦渊身上。
在城主之子赵元龙戏谑的目光和苏家长老们冷漠的注视下,苏映雪猛地从袖中抽出一纸婚书,当众高举。
“秦渊!”
她的声音尖利,穿透满院嘈杂,“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
今日非是我苏映雪下嫁,而是我苏家要休了你这废物!”
话音未落,“嗤啦——!”
一声刺耳的裂帛之音响起。
那承载着名义婚约的婚书,在她涂着蔻丹的指间被当众狠狠撕成两半!
纸屑如雪片般飘落,有几片甚至沾在了秦渊低垂的额发上。
羞辱未完。
苏映雪将撕碎的婚书猛地掷向秦渊脚下,随即又从侍女托盘中取过一封早己备好的“休书”,玉指几乎戳到秦渊的鼻尖,厉声喝道:“你这等筋脉寸断、无法修炼、只知混吃等死的废物,也配玷污我苏家门楣?
也配站在我苏映雪面前?
给我跪下!
像条狗一样,爬过来,接了这休书!
从今往后,你与我苏家,恩断义绝!
滚出云风城!”
哄笑声、议论声、催促声瞬间如潮水般涌来,来自苏家族人,来自云风城各大家族的代表,来自赵元龙和他那帮狐朋狗友。
无形的威压,混合着鄙夷、嘲弄与幸灾乐祸的目光,像一座沉重的山岳,狠狠压向孤立院中的秦渊,要将他那仅存的、属于“人”的尊严彻底碾入泥尘!
就在苏映雪撕毁婚书的瞬间,那飘落的纸屑中,有几片沾染了书写婚书所用的特殊朱砂墨迹。
这些墨点在接触到地面阴影(尤其是那烛火投射的鬼爪状阴影)时,竟如活物般极其轻微地蠕动了一下,颜色瞬间变得更深、更污浊,仿佛沁出了一丝难以察觉的、令人心悸的黑气,旋即又恢复如常。
这异变极其短暂微弱,除了离得最近、心神剧震的秦渊眼角余光似乎捕捉到一丝异样,无人注意。
当苏映雪厉声逼迫秦渊下跪时,那股诡异的阴风骤然加剧,卷起地上的尘土和纸屑,打着旋儿扑向秦渊。
更令人头皮发麻的是,祠堂屋檐下悬挂的一排“子孙灯”,其中一盏靠近角落、本应燃烧最久的琉璃灯罩内壁,竟无声无息地凝结出一层薄薄的黑霜,灯焰随之变得幽绿,映照着下方几个苏家长老模糊不清的脸,显得格外阴森。
这景象同样一闪即逝,灯罩很快恢复澄澈。
在人群的哄笑中,隐约传来几声压低的、带着疑惑的议论:“啧,三年前苏老家主真是老糊涂了,从死人堆里扒拉出这么个玩意儿当赘婿……死人堆?
不是说城外捡的?
当时浑身是血,筋骨尽碎,苏家用了多少灵药才吊住命……怪就怪在这儿,伤成那样,换常人早死透了,他居然活下来了,就是成了废人……你们说,他当时穿的那身破烂里衬,那料子……好像不似凡品?”
“嘘!
噤声!
赵公子看过来了……”极致的羞辱与压迫临身,秦渊的身体在微微颤抖。
三年的隐忍,像一层脆弱的薄冰,在这铺天盖地的恶意与践踏下轰然碎裂!
前世被最信任之人背叛、圣魂破碎坠落下界的滔天恨意与不甘,如同沉寂万载的火山,在此刻与今生的屈辱彻底共鸣、爆发!
就在他双膝即将被那无形的压力压弯、触及冰冷地面的千钧一发之际——一股源自灵魂最深处的、微弱却精纯古老到令天地失色的战意威压,如同沉睡的太古凶兽骤然睁眼,自他孱弱躯壳内轰然炸开!
“轰!”
并非实质的巨响,而是精神层面的无形冲击!
靠近秦渊意图推搡他的两个苏家恶仆,如遭重锤,惨叫着倒飞出去,口鼻溢血。
离得稍近、正得意洋洋的赵元龙,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一股源自本能的、难以言喻的恐惧攫住了他,竟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半步,心脏狂跳不止。
满院的哄笑、议论、威压,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了祠堂前院。
秦渊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抬起了头。
那双曾经充满麻木与隐忍的眼眸,此刻却冰冷如万载玄冰凝成的深渊,再无半分怯懦与卑微,只有沉淀了万古的杀伐与睥睨!
他沾染了纸屑的额发下,目光如实质的刀锋,缓缓扫过苏映雪、苏家长老、赵元龙以及满堂宾客。
一个低沉得仿佛来自九幽地狱、却又清晰传入每个人灵魂深处的声音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与……刺骨的杀意:“辱我者……”(他顿了顿,体内那丝沉寂的战神圣魂核心在愤怒中剧烈跳动,仿佛在尝试挣脱枷锁,寻找一个宣泄的出口)“…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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