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树的影子被午后的阳光拉得又斜又长,蝉鸣聒噪,空气里浮动着晒蔫的青草味儿。
七岁的夏至死死攥着衣角,细瘦的脖子梗着,努力不让眼眶里的水汽掉下来。
对面几个大孩子围着他,领头的那个叉着腰,声音又尖又利:“羞羞羞!
夏至爱哭鼻子,穿花衣裳,就是个假丫头片子!”
“我不是!”
夏至的声音带着哭腔,却淹没在更大的哄笑声里。
“你就是!
娘娘腔!”
就在那刺耳的哄笑声几乎要把夏至压垮时,一个身影炮弹一样冲了过来,狠狠撞在那个“孩子王”身上。
林殊像头被惹怒的小豹子,头发支棱着,眼睛瞪得溜圆,张开手臂挡在夏至前面,声音比谁都大:“滚开!
再敢说他,揍死你!”
空气瞬间凝固。
领头的孩子被撞了个趔趄,脸上有点挂不住,但看着林殊那副豁出去的凶狠架势,嘴里嘟囔了几句,最终悻悻地带着人散了。
蝉鸣重新主宰了寂静。
林殊转过身,胡乱抹了把额头上的汗,对着还在发懵的夏至咧开嘴,露出一排小白牙:“没事了!
他们再敢欺负你,我还揍他们!”
夏至的眼泪终于滚落下来,但这次不是因为委屈,而是被不过也才半大的林殊那副小英雄的模样给烫的。
他抽了抽鼻子,手指还紧紧揪着林殊的衣角,仿佛那是唯一的锚点。
林殊见状,嘿嘿一笑,伸手胡乱揉了揉夏至的头发,汗津津的手心蹭得他额头痒痒的。
“哭啥?
咱俩谁跟谁啊!”
林殊毫不在意地摆摆手,弯腰捡起地上被踩歪的草编蚂蚱——那是夏至刚才慌乱中丢下的玩意儿,他拿起来吹了吹,又拿袖子蹭了蹭上面粘的灰尘,塞回夏至手心:“我是你哥!
我不帮你谁帮你!”
“下次他们再敢来找你”林殊头也不回,声音却斩钉截铁,“我就一家一家找过去,去告诉他们爹妈,让他们家拿擀面杖抽他们!”
夏至的喉咙还有些发哽,他吸了吸鼻子,蝉鸣在树梢上拉长了调子,林殊拽起夏至的手腕,掌心滚烫,带着汗津津的力道,“走,去河边!
我教你打水漂,保管比他们强。”
夏至破涕为笑,小跑着跟上,两人的影子在草地上交叠,拉得比槐树的斜影还长。
风吹过,青草味儿混着林殊身上的汗味,莫名让人安心。
夏至清秀的嗓音小声嘟囔:“林殊哥,谢谢你...”可话还没说完,林殊己经回头扮了个鬼脸,露出那排小白牙:“废话!
咱可是穿开裆裤的交情,一辈子都罩着你!”
夏至看着林殊脸上蹭的灰,还有那副“天塌下来我顶着”的神气,心里某个地方,被这盛夏午后滚烫的阳光,晒得又暖又软。
他低头看着两人交叠的影子在草地上跳跃,林殊后颈上那撮倔强翘起的头发被阳光镀了金边,心里那团暖意便悄悄蔓延开来,像槐树荫下悄然舒展的藤蔓,牢牢缠住了这个燥热的午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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