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正午的阳光火辣辣的炙烤着大地,干热。
B市北部郊区一个小院里,路春风打着赤膊躺在大核桃树下。
树叶间隙透过来的光,若即若离,飘忽不定,晃得他眯起眼睛。
中考后的这些天,他的心情是焦急和忐忑的,首到昨天收到B市一所重点专科学校的录取通知,一颗悬着的心才落了地。
搞笑的是,收到录取通知书后,心情又走向了另一个极端,有种熬出头的感觉,仿佛人生就此圆满,无需再做任何努力。
此刻他慵懒的躺在长椅上,本想睡觉,却被一条大青虫惊得睡意全无。
这种虫子在核桃树上很常见,身体巨大,体积是毛毛虫的几十倍,头部还能伸出一根触角。
现在它就在路春风头部上方的树叶上挂着,仿佛随时都会落下来。
如果落在脸上,会不会被蛰?
想到此,路春风赶紧换了个位置。
他很好奇,为什么偏偏核桃树上会有这样的物种?
他搜罗了所有在生物课上学到的知识,试图解释,无果。
想到生物课,路春风情不自禁的乐了,他想起了生物老师。
一位体格粗壮,标准国字脸上顶着一头浓密自来卷的男人。
这个老师很有特点,长得很man,充满了野性。
低头讲课时,坐在第一排的人甚至能看到他暴露的胸毛。
但就是这样一个老师,讲话时居然特爱用“哼”、“哈”这样的女性用语,且话语间充满了无尽的温柔。
“完美的男人外形配上了女性的温柔举止。
这是不是矛盾论?”
他想。
但这种矛盾其实在他身上也存在。
他五官清秀,像个书生,却想仗剑江湖。
他喜欢看课外书,尤其是武侠小说,学习成绩却从不让父母操心。
他充满正义,想济弱锄强,却又手无缚鸡之力。
他看似高冷,恃才傲物,其实性格内向,人多时连话都不敢说。
他不敢向老师提问,不敢和女生说话,然而不妨碍有人喜欢他,因为他有求必应。
这些矛盾的东西经常困扰着他,好在他中庸之道,实在想不开就用“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来宽慰自己。
想到九月就要去新学校报到,路春风矛盾的毛病又犯了。
他隐约有一种不安,那是对陌生环境的惧怕,是内向的味道。
他深吸一口气,想稀释这种味道,可这味儿为什么有一种清冽的,潮湿的感觉呢?
用手使劲的捋了一把头发,感觉指间黏糊糊的。
他“噌”的一下坐了起来,低头看向手指,那东西被捻得只剩下一抹墨绿色的痕迹。
这,这是大青虫的屎吧?
他觉得一阵恶心。
但转念一想,既然蚕屎可以做枕头,那大青虫的屎是不是可以养发?
脑补一下画面:某港台明星一头秀发,指着一瓶洗发液说:洗发、养发、护发三效合一,别怪我没告诉你哦,大青虫洗发水!
哈哈哈,搞笑至极。
但虽然养发,也不能顶着屎过一天,还是洗一洗吧。
他起身来到院子中央,那里有早上接的一大盆水,此时己经晒热了。
这个时间父母不在家,大中午的应该不会有人来?
犹豫了一下,以防万一,路春风还是起身去插街门。
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
门刚合上,还没上锁,就被外力“哐”的一把撞开了。
门外赫然出现了一个人形物种,从头到脚,浑身是泥。
上身应该是光着的,己看不出皮肤本来的样子。
下身糊在裤子上的泥,有的己经脱落了,呈现出斑驳状态。
吓人的是头部,头发裹着泥呈三角形立着,脸上只有眼睛和嘴唇是原来的样子,像是戴了一个面具。
看到路春风时,这个物种呲牙乐了。
路春风看着大白牙怪物,觉得自己汗毛都立起来了,心脏“咚咚咚”的跳个不停。
当他强压着心脏,试图找个武器自卫时,人形物种说话了:“哥,救我,我进去再关门,快!”
我去,是邻家小明的声音,一个十岁左右的淘气男孩儿。
路春风半天才缓过神儿,他刚要问什么情况,那边邻居二婶己经杀了过来。
边追边嚷嚷:“倒霉孩子,跟你说多少次次了,别去泥坑玩儿,别去泥坑玩儿,天天一身泥。”
小明一看她妈发现了他,一溜烟跑了。
二婶举着棍子追了过来,经过路家门口时,指着小明跑的方向对路春风说:“你说这孩子,要有你一半就好了。”
路春风心有余悸的说:“哪有,二婶注意安全啊!”
二婶说了句:“我要不把他打得满面桃花开,他就不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然后又去追了。
路春风笑了,他很中意二婶的话。
没错,他就是想成为父母的骄傲,就是要比别家的孩子强。
看二婶走远了,路春风把门锁好,重新来到院子中央。
想着刚才二婶的夸奖,他特意对着水盆照了一下。
水中立刻倒映出一位面相清秀的少年,留着当年最流行的分头,竟然与港星黎明有些神似。
就是有些瘦,营养似乎全用在身高上了。
他有些得意,潇洒的舀了一瓢水,冲天空泼洒出去。
水滴落下后,他像踩了鸡毛一样跳了起来,嘴里还嗷嗷大叫:“烫,烫”,用手试了试水温,感情这水烫的都能蜕毛了!
兑凉水吧!
澡洗得确实不痛快,还没洗完,就听见“嗙嗙”的拍门声。
有人大声喊:“春风,在吗,开门,开门!”
好像老白的声音。
路春风打开门,就看见了那张熟悉的面孔,一个月没见,老白黑了不少,只见他兴奋的说:“我的录取通知来了,哈哈哈!
走,快乐快乐去。”
路春风爽快的说:“没问题,走吧!”
刚要走,又想起了什么,回屋取了一个卡式录音机带着。
两个人骑一辆车,老白带着路春风,乡间的公路一路下坡,自行车骑得飞快。
路春风打开了录音机,一首《花心》放得震天响,引来不少路人的目光。
两位少年来到了一家商店,买了一盒最便宜的红缨香烟。
由于是室内,路春风想把音量关小一些。
但售货员姐姐说不用,她也喜欢听流行音乐,小姐姐看他们的眼神充满了共鸣。
买完烟后,他们站在公路边各点了一支。
二人都留着超过发际线的三七分头,短袖衬衫刻意不去扣上。
没拿烟的手,插在大肥萝卜裤的裤兜里,一边吸烟,一边不时潇洒的甩甩头发。
这是当年16岁少年的模样,帅气、纯真、充满朝气!
二人听着歌,聊着天。
路春风问老白:“考上哪所学校?”
“城建,你呢?”
“我北海高专,就咱们两个去面试那所学校。”
“到时周末一起回家!”
“嗯!”
两人正聊着,听见一个女人的声音:“怎么这么小就抽烟,谁家孩子?”
一对青年男女正骑车路过,女人用诧异的眼神看着他们。
好巧不巧,那男的是教导处的张老师。
二人丢了烟头,跳上车就猛骑。
张老师在后面疑惑的说:“好像是我们学校的,那不是路春风吗,好学生啊!”
青春期的男生让人费解,好学生也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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