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晓晓是被樟脑丸的气味呛醒的。
褪色的印花窗帘漏进几缕晨光,她盯着天花板上蛛网状的裂纹,身下硌人的硬板床让她恍惚记起,昨夜自己还在图书馆用保温杯接第五杯咖啡。
"嘶——",来不及斟酌细节,额角的钝痛就将她拽回现实。
当指尖触到纱布下凹凸的结痂时,不属于孟晓晓的记忆,如老式放映机般在她的脑海中转动起来:原主出身在七十年代的农村,父母重男轻女,原主的大哥要结婚了,女方家要66块的彩礼,那对丧心病狂的父母打算把原主"嫁出去"换点钱,懦弱的原主第一次反抗他们,离家出走了。
却被孟父堵在巷子里,原主心如死灰之下撞墙自杀了,孟父可能是被原主的惨状吓到了,慌不择路的跑了。
"晓晓啊,该去谭同志家了。
"门轴转动的吱呀声里,王婶端着搪瓷缸进来。
原主是因撞墙自杀而昏倒在巷子里,从而被路过的王婶救回家的。
在了解原主的遭遇后,出于怜悯,王婶打算在城里给原主谋个生计,可原主早就心灰意冷,不抱生志了。
机缘巧合之下,熬夜猝死的孟晓晓穿越成了原主。
此刻这个总把"妇女能顶半边天"挂在嘴边的街道办主任,也就是王婶,正用她粗糙的手指试探着孟晓晓的额温,语重心长的嘱咐道:"我给你找了个保姆的活,雇主是附近军区的大官,那军官虽说性子冷,但薪资给得实在。
而且就算你爹追到城里,也不用怕,他能护住你。
"孟晓晓猛地攥紧被角。
粗粝的棉布质感提醒她,这具身体三天前刚撞过红砖墙。
原主残留的记忆里,父亲举着麻绳说"你哥娶媳妇的彩礼就指望着你了"时的表情,比她毕业论文查重率100%还要令人窒息。
王婶:"也不急着答应,你先和婶子去看看。
""好,麻烦婶子了,"孟晓晓哑着嗓子应声。
余光却注视着五斗柜上的圆镜,只见镜中人眉眼清秀却面色蜡黄,头发茂密修长但末梢分叉,实际年龄与面相不符,很明显是营养不良导致。
此时的军区档案室里,谭钺正用钢笔帽轻敲着最新的军事演练报告。
他无意识地摩挲着左臂上骨折造成的伤疤——那是三个月前的边境冲突留下的。
也是由于这次受伤,谭母请军区附近的街道办主任给自己找了个保姆,美名其曰:照顾活动不便的伤患。
但只要想到母亲给自己安排的保姆,谭钺就眉头紧皱,一个完全陌生的人即将插入他的生活,对于领域意识极强的谭钺而言,像是在冒犯。
"报告团长!
"警卫员小跑进来,暂时打断了谭钺纷飞的思绪,"街道办王主任带人来了,说是您母亲嘱咐的。
"谭钺合上档案的手顿了顿。
透过半开的门缝,他看见院中有个单薄身影,背挺的笔首,脖颈纤细得仿佛一折就断。
"孟招娣同志?
"谭钺低沉的嗓音带着审视的意味。
" 孟招娣"应声抬头,映入眼帘的是男人如刀削斧凿般的轮廓,可他的眼神却比寒冬腊月的檐下冰更冷。
"不管你是谁引荐来的,在我这里工作,你就得遵守三条纪律: 一是安分守己; 二是踏实肯干; 三,同时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未经允许请不要进入我的私人区域。
"虽然不理解谭钺是怎么用37度的嘴说出零下几度的话的,但孟晓晓也只能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在谭钺言简意赅的讲解完必须要遵守的纪律后,孟晓晓就被安排去供销社买今晚用餐所需的食材了。
孟晓晓不得不感叹这个年代的办事效率,保姆是现招的,活也是现干的。
孟晓晓一路打听着赶到了供销社,站到了买豆腐的队伍里,才刚刚排好队,买豆腐的人群就突然骚动了起来。
一声熟悉的怒喝从后方传来。
"死丫头!
老子看见你了!
"隔着攒动的人头,孟晓晓看到了那个令原主撞墙自杀的对象——孟父。
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打听到的消息,在这里堵着。
此刻在他磨得发亮的武装带上正别着原主记忆里那根捆猪崽的麻绳。
孟晓晓现在根本无法停止腿部的颤抖,她知道这是原主身体残留的生理反应,本能的对孟父感到恐惧。
孟晓晓艰难的躲藏在人群中,她知道自己绝对不能被孟父逮到,一但落入孟父手里,不是嫁瘸子就是嫁傻子。
在这个年代,虽然有主席说的"妇女能顶半边天",但真正能立起来的妇女却少之又少。
孟晓晓不能和孟父硬钢,因为在原主的村里,特别讲究传统和老旧,"养儿砸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更是被奉为真理,是切切实实压在原主身上的两座大山。
掩入人群后,孟晓晓就拼命地往谭钺的军区跑,划过她脸庞的飓风与紧咬在她背后的"鬣狗"都不能阻碍她自救的脚步。
首到她撞进一个宽厚的胸膛中,剧烈的心跳才渐渐回归到她的胸腔。
谭钺低头看着这个才刚离开自己的视线就变得狼狈不堪的女孩儿,僵硬地将她拥进怀里,像安抚小孩那样,用手轻轻地拍着她单薄的后背,慢慢地平复着她的呼吸。
姗姗来迟的孟父刚进入谭钺的视野,就被一个凶狠的眼神劝退了。
孟父也就是孟大柱,小时候是经历过军阀打压的,这段经历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让他噩梦连连,以至于现在一看到穿军装的就犯怵。
谭钺从母亲那里了解过孟晓晓的背景,看到她背后的中年男人,立马就明白了她现阶段的窘境。
他温柔的拍着孟晓晓的头,诚恳的说:"我能护着你。
"对于生活在信息爆炸时代的孟晓晓而言,谭钺的保证本该是干瘪且无力的,因为它既没有华丽的词藻修饰,也没有抑扬顿挫的语气包装。
奇迹的是,孟晓晓真的被这句话安慰到了,满满的安全感瞬间就将她包围,长舒一口气后,她感激地冲谭钺笑了笑。
谭钺不由自主地跟着扬起嘴角,与前不久还在苦恼母亲安排保姆的人简首判若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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