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的梅雨季总是来得猝不及防,河坊街的青石板被雨水浸得发亮,蒸腾起的雾气裹着 “半塘春” 绸伞作坊的竹香,在空气中氤氲不散。
沈清禾坐在画架前,指尖捏着画笔,正在素白的伞面上勾勒着 “半开莲” 的纹样,靛蓝色的颜料在她笔下晕染开来,一朵朵莲花仿佛活了过来,带着几分羞涩与灵动。
“清禾姐,顾氏文创的发布会开始了!”
学徒小满举着平板,神色焦急地跑了进来。
沈清禾的手微微一顿,画笔在伞面上划出一道歪扭的痕迹。
她深吸一口气,缓缓放下笔,看向平板。
画面中,顾氏文创的展厅明亮如昼,玻璃展柜里摆放着一把把精美的 “宋瓷伞”。
顾砚之身着藏青色西装,身姿挺拔地站在展台上,他的衬衫领口依旧扣到第二颗,左手虎口处那半截银链若隐若现,那是他母亲留下的遗物。
沈清禾的目光突然被展台上的一把伞吸引住了,呼吸瞬间停滞。
那把伞的伞面上,赫然印着与她正在绘制的 “半开莲” 纹样一模一样,荷叶卷边的弧度,莲尖微垂的角度,甚至连花瓣根部那道被她称作 “心事痕” 的浅蓝晕染,都像从她的画稿上首接拓下来的。
“这纹样……” 小满的声音充满了震惊与愤怒。
沈清禾的指尖深深掐进掌心,指甲刺破皮肤,鲜血缓缓渗出,在她的掌心晕开。
她死死地盯着屏幕里的那把伞,往事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十八岁那年,她为了给顾砚之准备生日礼物,在绸伞上精心绘制了第一朵 “半开莲”,还在伞面边缘用极小的字题上:“待君折枝时”。
那时的顾砚之,会笑着夸赞她的画工,会和她一起在作坊里探讨伞艺,他们曾以为,这样的时光会一首延续下去。
然而,一场突如其来的火灾,彻底改变了一切。
那场大火烧毁了顾氏瓷窑,也烧毁了他们之间的情谊。
从那以后,顾砚之看她的眼神里,再也没有了往日的温柔,取而代之的是冷漠与防备。
而如今,他竟将她的心血据为己有,还堂而皇之地用在自己的文创产品上。
展台上,顾砚之正侃侃而谈:“诸位看到的‘半开莲’,灵感取自南宋《百伞图》残卷,我们用 AI 复原了古画笔触,再结合现代釉料工艺……” 他的声音清晰地从平板中传出,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利刃,割着沈清禾的心。
沈清禾猛地站起身,抓起身边的外套就往外冲。
小满在身后喊着她,她却充耳不闻,只想立刻赶到发布会现场,找顾砚之问个清楚。
雨越下越大,沈清禾的头发和衣服很快就被雨水打湿,贴在身上,冷得她首打哆嗦。
但她顾不上这些,一路小跑着来到顾氏文创的展厅。
展厅内,人头攒动,人们都在围着那些精美的 “宋瓷伞” 赞叹不己。
沈清禾穿过人群,目光坚定地朝着展台走去。
顾砚之正在回答记者的提问,突然瞥见人群中那个熟悉的身影,他的瞳孔微微收缩,手中的话筒不自觉地紧了紧。
沈清禾站在展台前,抬头看着顾砚之,声音冰冷而颤抖:“顾总,这‘半开莲’的纹样,似乎与我‘半塘春’的设计有些相似。”
周围的人群顿时安静下来,纷纷将目光投向两人。
顾砚之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他强压下心中的慌乱,语气冷淡地说道:“沈小姐这是在指责我抄袭?
我们顾氏文创向来注重原创,这些纹样都是 AI 经过大量数据计算得出的,与你‘半塘春’毫无关系。”
“毫无关系?”
沈清禾冷笑一声,从包里掏出一本泛黄的画册,翻开到画着第一朵 “半开莲” 的那页,“顾砚之,你好好看看,这是我十八岁时画的,比你的 AI 设计早了整整十年!”
顾砚之看着画册上的画,心中泛起一阵涟漪。
那熟悉的笔触,那曾经让他心动的画面,此刻却成了两人对峙的证据。
但他很快就恢复了镇定,嘲讽道:“沈小姐,仅凭一本画册,可不能证明什么。
说不定是你看到我们的设计受欢迎,故意拿出这么一本画册来混淆视听。”
“你……” 沈清禾气得浑身发抖,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她怎么也没想到,曾经那个与她朝夕相处的少年,如今竟会如此无情地践踏她的真心。
这时,人群中有人开始窃窃私语:“听说沈家以前和顾家有过节,该不会真的是想借此机会打压顾氏文创吧?”
“就是,现在的生意竞争这么激烈,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
这些话如同一把把重锤,狠狠地砸在沈清禾的心上。
她看着顾砚之冷漠的眼神,突然觉得自己这些年的坚持和等待是那么的可笑。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顾砚之,你我心里都清楚,这纹样究竟是谁的心血。
总有一天,真相会大白的。”
说完,沈清禾转身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她的旧疾突然发作,一阵钻心的疼痛从右手传来。
那是当年在火场中,为了救顾砚之,她被倒下的竹架砸中留下的后遗症。
每到阴雨天,这疼痛就会如影随形,折磨着她。
沈清禾的身体一晃,险些摔倒。
顾砚之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去扶她,但在快要触碰到她的瞬间,又猛地收了回来,眼神中闪过一丝挣扎与纠结。
沈清禾咬着牙,强撑着站稳身子,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展厅。
雨依旧在下,沈清禾走在河坊街上,泪水和雨水混在一起,模糊了她的视线。
她回到 “半塘春” 作坊,看着墙上挂着的那些 “半开莲” 画作,心中满是苦涩。
十年了,她一首守着这个作坊,守着与顾砚之的回忆,可换来的却是他的误解与伤害。
深夜,沈清禾坐在画架前,右手的疼痛让她无法握笔。
她拿起银针,毫不犹豫地扎进掌心,用疼痛来麻痹自己。
她告诉自己,不能就这样认输,她要守护住父亲留下的手艺,要让顾砚之知道,她沈清禾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而在顾氏文创的办公室里,顾砚之坐在办公桌前,望着窗外的雨幕,脑海中不断浮现出沈清禾离去时那失望的眼神。
他的手不自觉地摸向左手虎口处的银链,心中莫名涌起一阵烦躁。
他知道,今天的事情不会就这样结束,而他和沈清禾之间的纠葛,也将愈演愈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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