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爪下的雷劫

上山打猎的老张遭遇奇特暴雨，闪电只在土地庙周围盘旋。庙中老槐树上，

一只巴掌大的蜘蛛高举双色小旗，雷电竟随其挥舞而落偏。老张举枪助雷神劈妖，

却见一道白电龙爪扑面而来，瞬间晕厥。醒来发现自己衣物被撕裂，

肚皮一道血红印痕隐隐作痛。再看那老槐树已焦糊，蜘蛛精则蜷缩成团烧得只剩残骸。

回家后村中老道点破玄机：“那龙爪挡下了蜘蛛毒液，你替天行道，往后必得福报。

”从此老张打猎百发百中，日子越过越红火。清晨的第一缕金芒刺破关东山林莽莽的黑暗，

宛如烧红的淬铁猛地淬入冰水，激得整个野狼岭都缭绕起湿漉漉、带着草木清冽腥气的白雾。

莽莽群山，如同凝固的巨浪，深青与墨绿层层叠叠，在尚未全然散尽的晨霭里沉默着，

只偶有一只寒鸦刺穿雾气，留下一串尖利凄凉的“呱呱”声。张世民，村里人都喊他老张，

紧了紧身上那件早已磨得油亮发硬、肩头打着深色补丁的旧皮袄，“哈！”地吐出一口长气，

白雾在冰冷的空气中凝成一瞬间的烟柱，旋即被料峭的山风吹散无踪。

他背上那杆沉甸甸的老土铳，冰凉的钢铁抵着肩胛骨隐隐作痛。腰间的牛皮弹囊沉甸甸的，

里面是亲手灌的火药和滚圆的铁砂子，随着脚步碰撞着短刀和装水的皮囊，

发出沉闷的“咯噔”声。昨日踩好的兔径在乱石荆棘里蜿蜒，

像一道被野物反复摩挲出的、若隐若现的浅色印子，通向更深也更冷的山坳。

一个上午的跋涉与守候，

只换来腰间皮绳上晃晃悠悠挂住的一只灰兔和两只翎毛漂亮却分量不足的山鸡，

脚底板因穿着露绳头的棉布鞋踩在冻地硬石上已冰透了。“这年月，

野牲口也精了……”老张咕哝着，喉咙干得发紧，像被砂纸磨过。山风刀子一样刮在脸上，

他把毡帽又往下狠狠压了压，目光扫过前方那道高高隆起、如同巨人脊背般的巨大山梁子。

那山梁子顶上，被几棵枯瘦歪曲的怪树环绕着的，便是那座不知立了多少年头的土地庙了。

石墙斑驳，黄泥抹的墙皮大片大片剥落，露出里面发黑枯黄、如同老人豁口牙的土坯。

屋顶低矮，盖着深褐色茅草，也因长年风化而显出枯槁苍灰的败色。庙前，

一株不知枯死了多少年月的老槐树，枯黑虬结的枝杈刺向铅灰色的天空，

干硬的枯枝在寒风里发出轻微的、令人牙酸的咯吱声，像个枯槁的守门人。

那是上山落山歇脚的标记。走到庙前那片勉强称得上是平地的小空场时，日头已近中天。

老张抬眼望了望，天空不再是方才山坳里那片清透的蓝，

不知何时悄悄蒙上了一层灰白色的薄膜，阳光被晕染开，显得有些沉闷。

他把那点可怜的猎物小心地挂在庙门旁一根伸出的粗壮槐树枝杈上，

自己则熟门熟路地绕过墙角的破口，

钻进那仅能容纳数人、此刻堆着些枯叶和不知名兽骨的土地庙中。

残存的神像模糊地居于正中，供桌上积满了厚厚的灰土和鸟雀粪便的污迹，

散发着潮湿腐朽的气息。墙角处散落着零星的白色碎骨，半截不知是蛇是鼠的干枯尾巴，

静静地躺在那儿。老张从怀里摸索出一个裹得紧紧、还带点余温的粗面疙瘩饼，

一屁股坐在满是尘土和枯草的地上，靠着冰凉的泥墙，“喀嚓喀嚓”地嚼了起来。

粗糙的饼子刮着喉咙，他拔出塞子，仰头灌了一大口冰凉的山泉水。饼将啃完时，

一股沉闷、带着浓烈土腥气的风，毫无征兆地卷进小小的庙门，“呼”地一下吹得枯叶乱飞，

尘土扬起。老张心头猛地一沉。抬头望去，庙门外刚刚还有薄阳的天空，

竟在转瞬之间彻底变色！浓黑似墨、沉重如铅的乌云，

仿佛一群被无形号令驱赶的、庞大的怪兽，从四面八方疯狂地奔涌聚合，眨眼便吞噬了天光，

沉沉压在土地庙的上空，压得人心头发紧。天色骤暗，如同倒扣的巨大黑锅，

只有那沉甸甸的云缝间，时而划过一道极其微弱、却透着刺眼凶光的闪电。炸响了！

不是远方传来的沉闷滚动，而是震耳欲聋、劈头盖脸，仿佛就在庙顶炸开！轰隆——！

咔嚓——！一声紧接着一声，毫无间隙，狂暴的怒吼声震得这破败的庙宇瑟瑟发抖，

积年的灰土簌簌地向下落。那霹雳，不像往常那般在高天云层深处游走爆发，

竟真是紧贴着土地庙顶的云层炸开！一道接一道炽白的电光撕裂浓黑，光耀刺目，

照得一片惨白——焦黑的梁木、剥落的神像、枯草碎骨、以及老张自己因惊愕而凝固的脸庞，

都在这一闪中纤毫毕现。那扭曲的、炽烈的光芒几乎是贴着门框，

在咫尺之外的半空蛇形乱舞。每一道刺眼电光炸开的刹那，

都能清晰地看到庙外狂风中疯狂摇摆弯折的老槐树枝。诡异的是，如此疯狂的炸雷，

竟没有一丝雨滴落下！庙外依旧是山风狂啸，卷起枯草碎石扑打在石墙上，发出沙沙怪响。

庙内这方寸之地，却被无休止的雷声挤压、撞击、震慑。老张死死攥着手中冰凉的土铳管，

手心的汗混着冰冷的铁锈。猎人的直觉让他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这不对劲，

绝不仅仅是寻常的风雷！这雷，是冲着什么来的？一定在这土地庙！

他眼中闪过猎豹般的警觉光芒。那双在密林深处能分辨出百步外野兔耳朵抖动的眼睛，

此刻像最精密的罗盘针，将庙内每一个角落、每一道缝隙死死锁住。

布满血丝的眼球急促而无声地转动，在又一次惊天炸雷爆开的瞬间，他看清了。

不是角落的碎骨，也不是落满尘埃的神像，而是那株枯死得只剩主干、硬如黑铁的槐树，

离地约莫丈余处的一根光秃粗壮横枝！在惨白电光的映照下，那横枝之下紧贴树皮的地方，

竟牢牢地吸附着一只硕大无朋的蜘蛛！足有成年男子手掌大小！

若只是体型硕大倒也不至于让老张心神剧震。那巨蛛甲壳黝黑，却又在每一次电光照耀下，

闪烁着一种极不自然的紫金色幽光，如同某种炼化的金属，邪异非凡。最为诡异骇人的，

是它并非安静伏贴，

而是将它最前方两条生满尖锐倒刺、粗壮如成人手指、远超出其他肢体的骇人长爪，

笔直地向上擎起！爪中，赫然紧握着一面猩红和一面土黄、约莫成人小指长短的三角小旗！

红光刺目，黄光沉凝。那蛛躯上分布着六只拳头大小的幽绿眼珠，其中幽光流转，

每一次光芒闪烁，都暗含玄机，仿佛能洞察天地电火轮转的微妙缝隙。那六只眼睛，

似是按某种古奥轨迹排列运转。炽烈白链般电光炸裂的瞬间！

几乎在光弧还未彻底填满视野、震耳雷声尚未爆响之前，那巨蛛六足死死钉牢枯槁槐皮，

稳若磬石，上身却以一种肉眼几乎难以捕捉的极致速度猛然扭动！

那粗壮如短矛的猩红旗杆骤然向左侧一倾，旗面在空中留下一道灼热、近乎烙铁般的残影！

几乎是同时，另一爪的黄旗却诡异地朝着身体右后方斜斜向下狠狠一压！轰——隆——！！！

大地狂跳！一道狰狞的紫色狂雷如同失去控制的巨大铁锤，挟着震碎山岗的暴虐能量，

竟在距离土地庙破墙仅五六尺之地悍然砸落！

焦枯的青烟混杂着土石烧灼的焦糊气味瞬间灌满庙堂。烟尘弥散，泥土碎石簌簌落下，

庙墙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巨蛛刚刚所立的老槐树侧下方，

赫然炸出一个桌面大小的漆黑深坑！炽热的碎石块如雨点般激射。然而那巨蛛却丝毫无损，

那双妖异的眼睛微微闪烁着冷酷光芒。“咔嚓！”又一道青惨惨的蛇电扭曲着扑下！

这次几乎正对着老槐树冠！巨蛛擎着黄旗的爪子猛地一收，往腹下一缩，

猩红的小旗却向上前方闪电般一挑！刺目血光一闪而过。轰——！

巨大无比的爆裂声仿佛要在耳膜上撕裂一个口子！雷光在槐树左侧不过两尺远的空中爆开，

狂暴的冲击波如同一只无形巨手狠狠撞在庙墙上。老槐树主干猛地一颤，

无数枯枝碎屑如雪片般疯狂砸落！庙顶梁椽间积攒了不知多少年的陈灰，

“噗”地一下倾泻下来，呛得人无法睁眼。透过滚滚尘土，那巨蛛的身影在电光间依旧清晰，

猩红小旗斜指上方，散发着挑衅的光。这绝非巧合！

老张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攥紧，每一次搏动都带着刺骨的寒意。

那些在村口老桑树下听来的、蒙着厚重尘埃的神怪传说，骤然在他脑中掀起惊天狂澜！

传说中，那些得道日久、攫取了天地精华的生灵，每逢天道更迭运转之劫，

便要承受天罚雷击。此乃命数！谓之“天劫”！若能挺过，便可脱胎换骨；若不能，

立时化为劫灰，消散于天地之间！

眼前这场诡异绝伦、仿佛被某个无形意志牢牢锁死在庙顶的漫天炸雷，

这巨大蜘蛛以双色小旗操纵雷霆落点的妖邪之举……此物分明是在渡劫！

它正动用某种邪诡异法，意图避开那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的雷霆正法，瞒天过海！

一股滚烫的热血猛地冲上老张头顶，压倒了那蚀骨的惧意。他是猎户！祖祖辈辈靠山吃山，

敬畏自然，却也深知规矩！这等妖孽若借邪法逆天改命，避过天谴，日后肆虐山野，

岂不是人畜难存？它此刻举旗操纵神雷的手段，分明是窃取了幽冥中的妖物力量！

胸中一股从未有过的、属于猎人的血性与暴烈如野火燎原，瞬间焚尽了仅存的犹豫。

老张牙关紧咬，眼中迸射出近乎狂热的决然光芒！不能让它得逞！他飞快地匍匐在地，

以庙内墙角堆积的破陶烂瓦和散落朽木为掩护，一点点挪动身体，

将那乌沉沉的土铳管口缓慢而精准地抬起，越过一片被山鼠啃食了一半的残破草苫子，

黑洞洞的铳口终于稳稳地锁定了那枯槐树杈上的妖物！土铳的扳机传来粗粝冰冷的质感，

仿佛一截带着地底寒气的枯骨。他摸出油纸包裹的火药纸筒，因激动而微微颤抖的手指，

用短刀割开封口，小心翼翼地将细细的黑色火药倾入乌黑的铳管中——不能多一分，

亦不可少一毫，分量早已深植于猎人的骨血记忆里。

接着是揉捏适中的湿纸“咬子”填塞物，用通条压实，

最后是一把沉甸甸、饱含杀机的滚圆铁砂，“哗啦”一声灌入冰冷的膛管。又是一层填塞物，

压实、顶紧。冰冷的铁砂在金属管道里发出细微的滑动声，如同死神的磨牙。他屏住呼吸，

脸颊紧贴被无数个日夜磨得温润光滑的胡桃木铳托。汗珠从额头滚下，

顺着皱纹深陷的眼角流淌，咸涩地侵入眼中，带来一阵锐痛。可他的眼睛，

却死死地锁住准星缺口的尽头，

锁死了巨蛛那如同镶嵌了乌金和宝石的硕大身躯上方——那是头颅与躯干连接的薄弱点！

庙外，炽白雷光又一次撕裂浓黑的云层！如同巨兽张开了燃烧的眼眸！

就在这一片白炽耀亮整座破败土地庙的千钧一发之际！那枯死老槐树横枝上的怪物，

六只一直幽光流转、紧盯着漫天雷暴的眼睛，其中一只冰冷异常的幽绿眼珠，

像生锈的门轴般，极其僵硬而缓慢地，朝向了老张藏身的角落！

一股冰冷的、不属于人间寒气的恶念，仿佛有质的寒冰尖刺，瞬间扎透了老张的骨髓！

来不及了！“开！” 老张从胸腔深处迸发出一声嘶哑的怒吼！

如同困兽挣扎时发出的最后呐喊！他的食指狠狠扣下——“轰！！！

”铳口喷发出的巨大赤焰与雷鸣般的枪声同时爆发！

整个狭小破败的庙宇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拳狠狠捣中，猛地一震！

浓烈的硝烟混合着刺鼻的火药硫磺气息，瞬间充斥了每一寸空气，辛辣呛人。烟尘激荡，

遮天蔽日。然而，

出的铁砂即将撕裂空气、扑向那巨蛛要害的同一个心跳的间隙里——那枯死槐树枝上的妖蛛，

对着老张方向的那双令人毛骨悚然的、非人眼眸猛地一亮！不再是幽绿，

而是瞬间变成了两汪沸腾、熔岩般的炽毒猩红！巨大的猩红小旗如一道燃烧的血色闪电，

没有指向天空即将劈落的怒雷，而是带着一种玉石俱焚、凶戾滔天的决绝，

笔直地指向了土铳火光亮起的方向！同时，

越视觉极限的速度蠕动——一股纤细、粘稠、散发着幽幽紫黑色暗光、如同活物的细丝毒液，

破空疾射！这毒丝无声无息，却带着撕裂阴风的尖啸，直指老张的胸膛、面门！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的刹那！炸雷、枪火、毒丝！

三道来自不同存在、代表着毁灭与暴怒的恐怖力量，

几乎在同一瞬间抵达了各自的目标临界点！老张的怒吼尚在喉中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