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岚城,陆家演武场。
烈日当空,空气中弥漫着尘土与汗水的味道,还有少年们呼喝练拳的声响。
这里是陆家子弟打磨筋骨、开启玄脉的所在,每一拳挥出都带着对力量的渴望。
场边角落的阴影里,一个少年默默站着。
他叫陆离,十五岁,身形比同龄人略显单薄,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粗布短衫。
与场中那些气血蒸腾、拳风呼啸的陆家子弟相比,他安静得像个影子。
唯一醒目的,是他那双眼睛,清亮,却像蒙着一层化不开的阴霾,倔强地注视着场中,又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渴望。
“开脉三重!
陆峰哥威武!”
“哈哈,峰哥这‘开山拳’己有七分火候了,这次族比定能进前三!”
场中,一个身材壮硕、锦衣华服的少年陆峰,正被一群跟班簇拥着。
他刚刚一拳击碎了半人高的青石,引得一片喝彩。
陆峰志得意满,目光扫过人群,最终落在了角落里的陆离身上,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讥讽。
“哟,这不是我们的‘天才’陆离堂弟吗?”
陆峰分开人群,踱步过来,声音刻意拔高,引得全场目光聚焦。
“怎么?
又来看我们这些凡夫俗子‘瞎折腾’?
您这‘天生玄脉堵塞’的绝世废体,光是站着看看,就能悟出无上大道不成?”
刺耳的笑声在演武场回荡。
陆离的拳头在袖中悄然握紧,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带来一丝尖锐的痛楚,却远不及心头的屈辱。
玄脉堵塞,无法引气入体,这是他从六岁检测根骨起就被钉死的标签。
十年了,他像个活生生的耻辱柱立在陆家,任凭嘲讽和白眼将他淹没。
他抿紧嘴唇,没有反驳,只是将头埋得更低,试图绕过陆峰离开。
“站住!”
陆峰一步挡在他面前,居高临下,眼神轻蔑。
“废物,看到本少爷练功,连声招呼都不会打?
陆家的规矩都喂狗了?”
他伸出手,带着劲风,狠狠推向陆离的肩膀。
陆离下意识地想躲,但体内空空如也,哪及得上开脉三重武者的速度?
一股大力涌来,他闷哼一声,整个人踉跄着向后倒去,“噗通”一声重重摔在坚硬的石板地上,尘土扑了一脸。
“哈哈哈!
果然是废物,一推就倒!”
“跟他那短命的爹娘一样,都是没用的东西!”
“真不明白家族还养着这种垃圾做什么?”
污言秽语如同冰冷的刀子,一刀刀剐在陆离心上。
他挣扎着想要爬起来,一只沾满泥土的靴子却毫不留情地踩在了他的背上,将他死死压住。
是陆峰。
“废物,记住了,在陆家,你就是条狗!”
陆峰脚下用力碾了碾,语气森然。
“别让我再看见你这张晦气的脸,滚回你的狗窝去!”
背部的剧痛和胸腔的窒息感让陆离眼前发黑,屈辱和愤怒像毒火一样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
他死死咬着牙,牙龈几乎渗出血来,不让自己发出一点示弱的呻吟。
十年了,这种日子……他受够了!
最终,在陆峰满足的嗤笑和众人鄙夷的目光中,陆离艰难地挣脱了那只脚,狼狈不堪地爬起身,拖着几乎散架的身体,一步一步,沉默地离开了演武场。
每一步,都像踩在烧红的烙铁上,留下看不见的血印。
他没有回自己那个位于家族最偏僻角落、如同杂物间般的小屋,而是凭着胸中一股无处发泄的郁气,跌跌撞撞地跑向后山。
后山,是陆家的禁地之一,据说曾是一处古战场遗迹,煞气极重,家族严令子弟靠近。
尤其后山深处,有一口不知存在了多少年的幽深古井,被藤蔓和荆棘层层覆盖,散发着令人心悸的阴冷气息。
陆离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跑到这里。
或许是潜意识里觉得,只有这种被所有人遗忘和恐惧的地方,才容得下他这条被所有人厌弃的“废狗”。
他靠在一块冰冷的巨石上,剧烈地喘息着,演武场的一幕幕在脑海中反复回放,陆峰的嘴脸、族人的嘲笑、那深入骨髓的无力感……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一点点将他淹没。
“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我……”他喃喃自语,声音嘶哑,带着浓重的鼻音。
他想起了早逝的父母,记忆中只剩下模糊而温暖的轮廓,他们是否也曾因自己的“废体”而蒙羞?
泪水终于控制不住,混合着脸上的泥土滑落。
就在这时,一阵刻意压低的脚步声和交谈声由远及近。
“……峰哥,那废物跑后山来了,会不会掉禁地井里去了?”
“哼,死了倒干净!
省得碍眼。
不过,父亲交代了,暂时还不能让他死……怕什么?
这鬼地方,失足掉下去谁能发现?
就说他自己找死闯禁地……”是陆峰和他的两个跟班!
他们竟追到了这里!
陆离心中警铃大作,强烈的危机感瞬间压倒了悲伤。
他猛地起身想逃,但身体酸痛,动作慢了半拍。
“在那!
抓住他!”
陆峰眼尖,立刻发现了他,狞笑着带人扑了过来。
陆离转身就跑,不顾一切地向密林深处冲去。
他熟悉后山的地形,凭着本能左冲右突,试图甩开追兵。
然而,陆峰三人修为远高于他,距离在快速拉近。
慌不择路之下,陆离跑上了一条陡峭的斜坡。
脚下湿滑的苔藓让他一个趔趄,身体失去平衡,向后倒去!
他下意识地伸手乱抓,只扯断了几根枯藤。
“啊——!”
绝望的惊呼声中,陆离感觉自己在急速下坠!
风声在耳边凄厉呼啸,冰冷的空气灌入肺腑。
下方,是那口如同深渊巨口般的——家族禁地古井!
他的身体穿过厚厚的、散发着腐朽气息的藤蔓荆棘,重重砸入一片粘稠、冰冷、散发着浓烈铁锈和古老尘埃味道的黑暗之中。
砰!
意识,在剧烈的撞击和刺骨的冰寒中,彻底沉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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