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钟没响,但沈昭醒了。
脑海中清脆的“叮”的一声,吓的沈昭从睡梦中惊醒。
短促、清晰,带着一种非现实的电子质感,像一枚无形的钉子,精准地凿穿了她脑海里残留的、熬夜复习《旅游市场营销》堆积的混沌棉絮。
不是闹铃,不是信息提示音,是某种陌生的、首接在她颅骨内回荡的声响。
沈昭像被电击,倏地睁开眼,残余的睡意被瞬间驱散,只留下太阳穴一跳一跳的钝痛。
然后,她看见了。
并非眼前物理的空间。
是在她的视野之内,却又超脱其上,一片幽蓝的微光无声无息地铺展开来。
那光芒并不刺眼,带着点虚幻的质感,边缘微微模糊,像隔着一层磨砂玻璃。
一个好像游戏背包的界面悬浮在她眼前,揉了揉眼睛,界面还在,她腾的一下坐了起来。
西西方方的格子,整齐排列在幽蓝的底板上。
此刻,绝大部分格子都是空的,灰蒙蒙一片。
唯有最左上角第一个格子,亮着柔和的白光,里面静静地躺着一个物品。
那东西的形状清晰地投射在她的视网膜上:一个流线型的纯白牙托,小巧精致,像某种未来科技产物,牙托内部嵌着几粒微小的、闪烁着冰蓝色冷光的触点。
沈昭屏住了呼吸,心脏在肋骨下擂鼓般狂跳,几乎要挣脱束缚。
她下意识地抬手,手指带着轻微的颤抖,试探性地朝那个悬浮在空气中的、只有她能看见的格子戳去。
指尖毫无阻碍地穿过了那片幽蓝的光幕,没有碰到任何实体。
然而,就在她的意念集中在那格子上的瞬间——掌心一沉。
冰冷、光滑、带着点金属质感的触感,真实无比地贴上了她的皮肤。
沈昭猛地缩回手,像被烫到。
那个纯白的牙托,此刻正实实在在地躺在她汗湿的掌心。
冰蓝色的光点在牙托内部有规律地明灭着,像沉睡的星辰。
宿舍里静得可怕。
上铺传来李薇翻身时含糊的嘟囔,对床的马云舒在睡梦中咂了咂嘴。
一切如常。
只有她,沈昭,像个闯入异次元夹缝的偷渡者,僵坐在狭窄的床铺上,手里握着这个不属于她平凡世界的造物。
指尖描摹着牙托冰凉光滑的曲线,那冰蓝的光点在她瞳孔深处跳跃。
没有说明书,没有使用引导,没有“叮”之外的任何声音提示。
这一切像一个沉默的谜题,带着不容置疑的存在感,强硬地嵌入了她的生命。
沈昭低下头,目光落在枕边的手机上,日期清晰地显示着:12月25日。
亮起的屏幕上是妈妈卡点发来的消息“祝我大姑娘18岁生日快乐”,还有五百块钱的转账。
现在是7:00,她脑海中只有这一个念头。
一种近乎荒诞的笃定感,毫无逻辑却又无比清晰地在她心底生根发芽。
这东西,就是给她的。
它突兀地来,或许终将突兀地走,像一场捉摸不定的季风。
但此刻,这实实在在握在手里的东西,这牙托内部如同呼吸般闪烁的蓝光,让她在惊涛骇浪的心跳中,捕捉到一丝奇异的、冰冷的平静。
她重新盖上那总是跑成一团的被子,动作轻得像怕惊醒什么,无声地吸了口气。
手里紧紧攥着那个冰冷的牙托,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她小心翼翼的拉紧窗帘,光线都被拦在了外面,狭小的空间被彻底隔绝。
昏暗的光线中,她甚至想不起来自己的洁癖,那个因为脸上总是出油,早起必须先洗脸的习惯被抛在脑后,她低头,摊开手掌。
那个纯白的牙托躺在掌心,冰蓝色的光点规律地闪烁着,像在催促。
没有说明书,没有声音提示,一切只能靠本能。
沈昭深吸一口气,带着一种近乎献祭般的决绝,小心翼翼地将牙托塞进了嘴里。
牙齿被冰凉光滑的材质包裹住,严丝合缝。
一种微弱的、类似静电的酥麻感瞬间从牙根蔓延开来,很轻微,并不难受。
紧接着,牙托内部那些冰蓝色的光点骤然亮起!
蓝光透过她闭合的嘴唇缝隙,在她下巴处投下几道幽冷的光痕。
她猛地拿起手机,打开相机的前置摄像头。
面前的女孩因为口中含着异物,双颊微微鼓起。
但沈昭的注意力完全被自己的牙齿攫住了。
就在那幽蓝光芒亮起的几秒钟内,她清楚地看到,牙齿表面那些经年累月留下的、泛黄的色泽,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
像被无形的橡皮擦轻轻抹过,原本微黄的牙釉质仿佛被净化,透出一种越来越纯粹的、温润的珍珠白色。
那层覆盖在牙齿表面的、让她每次开口都下意识想要遮掩的“膜”,消失了。
沈昭不由自主地张开嘴,动作有些僵硬。
幽蓝的光从她口中流淌出来。
镜子里,一口整齐的白牙在昏暗的光线下,竟然有些晃眼,像一排刚刚打磨好的小贝壳,干净得不可思议。
她抬起有些颤抖的手,指尖轻轻触碰自己的门牙。
触感光滑冰凉,没有任何残留的药剂感,仿佛那光芒只是进行了一场彻底的清洁。
口腔里也没有任何异味,只有那冰凉的牙托持续散发着微弱的存在感。
沈昭怔怔地看着相机前的自己。
还是那张脸,头发依旧油乎乎乱糟糟,五官还是那个五官。
可那口牙齿……那口白得几乎发光的牙齿,像一粒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瞬间打破了所有平衡。
一种极其陌生的、难以言喻的感觉顺着脊椎爬升上来,让她头皮微微发麻。
是震撼,是狂喜,但更多的是……一种近乎恐惧的失控感。
这个“叮”一声就出现的魔法,它给了她18岁第一份成年礼,是如此的震撼,如此精准地戳中了她某个隐秘的痛点。
它悄无声息地改变了她身体的一部分,以一种她完全无法理解的方式。
她猛地将牙托从嘴里取了出来。
冰蓝的光芒瞬间熄灭,口腔里残留的冰凉触感迅速消散。
相机前,那口白得耀眼的牙齿依旧存在,无声地嘲笑着她过往所有的遮掩。
沈昭激动的身体颤栗,有些坐不住,忍不住轻轻向后靠了靠,后背渗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她低头看着手中这个恢复了纯白、安静躺着的金属小物件,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撞击着。
一种深植于骨子里的审慎和疑虑压倒了最初的震撼。
这东西怎么来的?
会不会有副作用?
明天还会“叮”吗?
这力量……会消失吗?
她将牙托紧紧攥在手心,冰冷的金属棱角硌着皮肤,带来一丝清醒的痛感。
不管明天如何,不管这东西会不会消失,至少今天,此刻,它给了她一口白得惊人的牙齿。
这己经赚了。
沈昭只要想到自己顶着一口崭新的白牙,就迫不及待的露出笑容,激动的心,颤抖的手。
她的笑容竟奇异地少了些过去的局促,多了一丝……生涩的明亮。
轻轻的打开床帘,脚掌触碰到冰冷的地面,让她打了个激灵。
混乱的心跳似乎被这冷意强行按捺下去些许。
沈昭穿上拖鞋,再抬头时,眼底的惊涛骇浪己经沉淀下去,只余下一种近乎倔强的平静。
藏好那个纯白牙托,她轻轻推开了寝室的门。
洗漱回来后,室友马云舒揉着眼睛坐起来,含糊地问:“昭儿,几点了?
起这么早……”沈昭眯起眼,努力让声音保持往昔的语调,平静无波道:“七点多了。
我去图书馆复习去啦。”
她没提生日,没提牙齿,更没提那声“叮”和那个幽蓝的背包。
仿佛刚才那几分钟的惊心动魄,从未发生。
她整理了一下书包,拿起手机塞进棉服的衣兜里,和那个冰凉的牙托贴在一起,推开通往走廊的宿舍门。
门外,长长的走廊里己经有早起的同学来来往往,楼梯转角的窗户敞开,涌入12月冰凉的空气。
沈昭迎着那自由的风走去,脚步踩在空旷的回廊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阳光毫无遮拦地刺入她的眼睛,生理性的泪水瞬间模糊了视线。
她抬手挡了一下。
就在这片模糊的光晕里,一个念头无比清晰地浮现,带着一种近乎宿命的笃定:这东西,注定是为她而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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