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阎王加班吗

1 阎君震怒地府森罗殿，鬼气森森。阎君那张本就足够吓哭百年厉鬼的脸，

此刻黑得堪比殿外忘川河沉淀了万年的淤泥。

他端坐在那张千年阴沉木打造、盘踞着九条恶蛟浮雕的王座上，

身姿僵硬得像一块刚从寒冰地狱刨出来的石头。下方，

罗、判官、牛头马面、孟婆、钟馗……一众平日里跺跺脚就能让奈何桥抖三抖的地府大员们，

此刻个个鹌鹑似的缩着脖子，恨不得把自己融进那冰冷的墨玉地砖里。

空气凝固得像一块巨大的、布满裂纹的玄冰，

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刮骨的寒意和震耳欲聋的死寂。啪！一声脆响，如同惊雷炸开，

狠狠撕碎了这令人窒息的死寂。一卷用无数怨灵头发捻成线、浸泡过亿万魂魄执念的生死簿，

被阎君那只青筋暴突、缠绕着森森鬼气的大手，猛地掼在了地上。

沉重的卷轴砸在墨玉地砖上，发出令人牙酸的撞击声，卷起的阴风打着旋儿，

吹得最近的崔判官冠冕上的流苏疯狂乱颤。纸页哗啦啦地摊开，

密密麻麻、闪烁着诡异幽光的名字——那是无数生灵的寿数、功过、以及……此刻最要命的，

与名字紧密捆绑着的、猩红刺眼的数字。“解释！”阎君的声音不大，

却像是从九幽最深处刮来的暴风，每一个字都裹挟着万载玄冰的酷寒和能将魂魄碾碎的威压，

重重砸在每个鬼的心头，“都给本王好好解释解释！”他那双燃烧着暴怒地狱火的眼睛，

宛如两颗烧红的炭球，缓缓扫过下方噤若寒蝉的众鬼，

最终精准地钉在了一个身穿素白宽袍、面容沧桑的老妇身上。“孟婆！

”阎君的声音猛地拔高，带着金属摩擦般的撕裂感，“汤！你的孟婆汤！本季度销量，

又双叒叕垫底？！”他手指如刀，直戳地上摊开的生死簿某页，

那里一个用朱砂勾勒的巨大“丙下”评级，红得仿佛能滴出血来，

“奈何桥边排队的孤魂野鬼都快排到枉死城门口了！他们捧着你那碗汤犹犹豫豫不肯喝，

是嫌寡人这地府的孟婆汤不够醇香？！不够回味无穷？！要不要寡人亲自去一趟人间，

给你们请个米其林三星大厨来熬汤？！”孟婆那张万年古井无波、写满看透世情的脸上，

第一次清晰地浮现出一种混合着憋屈、无奈和一丝被戳中痛处的羞赧。她嘴唇嚅动了几下，

似乎想辩解什么“时代变迁”、“人心不古”、“执念深重药石罔效”，

但最终在阎君那能冻裂魂魄的目光下，

只挤出几个细若蚊蚋的音节：“陛下……老身……老身尽力了……”“尽力？

”阎君像是听到了整个三界最荒谬的笑话，发出一声短促而冰冷的嗤笑，

目光如淬了毒的匕首，猛地转向大殿另一侧。那里站着一个庞然大物。身高丈二，豹头环眼，

铁面虬髯，一身标志性的朱红官袍，

腰间悬着那把曾让魑魅魍魉闻风丧胆的降魔剑——正是天师钟馗。然而此刻，

这位昔日威风凛凛、以捉鬼食鬼闻名的捉鬼天师，却缩着肩膀，

努力想把自己庞大的身躯藏在一个比他瘦小两圈的牛头身后，红脸膛憋得发紫，眼神飘忽，

恨不得脚下地砖裂开一条缝让他钻进去。“钟！天！师！”阎君的声音如同丧钟敲响，

“好得很！本王还没找你算账呢！你这‘人间邪祟清除率’的KPI，连续三个月——零！

零！零！”他每吼出一个“零”字，钟馗庞大的身躯就肉眼可见地矮一分，

仿佛要被这无形的重锤砸进地里。“你的剑生锈了？！还是那些厉鬼都嫌你长得不够吓人，

不屑来找你玩了？！嗯？！”钟馗的脸已经紫得发黑，虬髯根根倒竖，

巨大的拳头攥得咯咯作响，羞愤欲绝却又无力反驳。他粗着嗓子，

像从瓦罐里发出：“陛下……非是小神无能……实乃……实乃如今阳间之人……”他顿了顿，

似乎在组织一个极具羞辱性的措辞，“……胆子都肥得冒油了！手机屏幕一亮，

比小神这张脸还吓人！别说厉鬼索命，就是小神亲自去他们床头舞剑，

他们……他们最多骂一句‘神经病’就把小神举报噪音扰民了！

”一股浓重的、生无可恋的悲愤之气从他身上弥漫开来，几乎凝成实质的黑雾。

阎君只觉得一股邪火直冲天灵盖，烧得他头顶那象征无上权力的平天冠冕都在微微颤抖。

他胸膛剧烈起伏，极力压下想把眼前这两个废物连同整个森罗殿都掀翻的冲动。就在这时，

他布满血丝的、燃烧着地狱火的目光，扫过生死簿上最新、也是最刺眼的一栏数据，

那股强行压抑的怒火终于找到了最后一个、也是最猛烈的宣泄口。“好！好！好！

”他连说了三个好字，每一个字都透着彻骨的冰冷和毁灭前的疯狂，“都很有出息！

一个汤卖不出去，一个鬼捉不着！现在，再给本王解释解释这个！

”他猛地一指生死簿最后方，那串触目惊心、一路飙升的猩红数字，“六道轮回部！

本月轮回转世延误投诉总量——同比上月，翻倍！翻倍了！谁干的？！

哪个混蛋给本王捅了这么大的篓子？！轮回通道堵车了？！天道轮盘卡壳了？！

还是你们嫌寡人这地府太清净，非得给寡人找点刺激？！”咆哮声如同实质的冲击波，

震得整个森罗殿嗡嗡作响，悬挂的鬼火灯笼疯狂摇曳，投下扭曲跳动的影子。

十殿阎罗和判官们脸色惨白如纸，额头冷汗鬼汗？涔涔而下，

互相交换着惊恐绝望的眼神。牛头马面庞大的身躯筛糠般抖动，连呼吸都屏住了。

孟婆和钟馗更是恨不得立刻原地消散于无形。死寂！比刚才凝固一万倍的死寂！

仿佛连时间本身都被这滔天的怒火冻结了。没有鬼敢喘一口大气，更别说出声辩解。

沉重的压力如同万丈冰山，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鬼的心头，等待着最终审判的降临。

就在这片能把灵魂都碾成齑粉的死寂中，在森罗殿最不起眼的角落，

一个极其微弱、带着一丝迟疑、一丝颤抖，却又异常清晰的声音，

如同投入滚油锅的一粒水珠，小心翼翼地响了起来。

逆袭“陛……陛下……”所有鬼——包括暴怒边缘的阎君——都如同被无形的手扼住了脖子，

齐刷刷地、难以置信地扭过头去，视线聚焦在声音的来源。

那是一个几乎被殿内浓郁的鬼气和高大鬼差身影完全淹没的位置。

一个穿着明显不合身、款式陈旧实习生制服的女孩子，

正紧张地用脚尖碾着冰冷光滑如镜面的墨玉地砖。她看起来年轻得过分，

眉眼间还残余着属于人间的鲜活气息，与这阴森威严的地府格格不入。

正是阎罗殿人事部新招的倒霉催的实习生，苏糖。

被这瞬间聚焦过来的、无数道或诧异、或探究、或带着“你找死吗”怜悯意味的目光灼伤了，

小小的肩膀瑟缩了一下，下意识地想把自己藏进身后那根巨大的盘龙柱的阴影里。

但不知哪根筋搭错了，或者说，

月在人事部档案室里翻到的厚厚一沓《三界劳动权益保障条例试行》给了她莫名的勇气，

她深吸了一口气，那口混合着阴寒鬼力和沉重压抑的空气呛得她嗓子发痒。

她强迫自己抬起头，

迎上阎君那双燃烧着地狱火、此刻正缓缓眯起、透出危险光芒的狭长眼眸，用尽全身力气，

了一丢丢：“按……按人间最新修订颁布的《三界劳动权益保障条例试行》……第三章，

第十五条，第二款……您……您刚才的行为……”她顿了顿，似乎有些底气不足，

但还是咬着细白的牙齿，把剩下的话艰难地挤了出来，

“……疑似构成……职场语言暴力及精神压迫，俗称……职场PUA……”“PUA”？

什么玩意儿？整个森罗殿陷入了比刚才更加诡异、更加真空的死寂。落针可闻？不，

连遍布殿宇的幽冥鬼火跳跃燃烧的“滋滋”声都消失了。

空气凝结得如同一整块透明的、重逾万钧的玄冰，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鬼的魂体上。

十殿阎罗呆滞，判官们嘴巴微张忘了合拢，牛头马面的铜铃大眼瞪得几乎要脱眶而出。

孟婆那阅尽沧桑古井无波的脸，第一次清晰地出现了类似“这孩子疯了”的震惊裂痕。

钟馗更是彻底懵了，那张虬髯铁面扭曲成一个巨大的问号——PUA？那是什么新型鬼怪？

能吃吗？短暂的、令人窒息的沉寂后，是火山喷发前最后的宁静。

阎君那张本就黑如锅底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成了诡异的紫红色，

仿佛下一秒就要滴出血来。缠绕周身的地狱鬼火猛地暴涨数尺，颜色由幽蓝转为暴戾的血红，

发出噼啪的爆响。

那双燃烧着焚尽一切的怒火的眼眸死死锁定角落那个渺小得如同尘埃的实习生，

里面翻涌的情绪先是极度的错愕，仿佛听到了开天辟地以来最荒谬的笑话，

随即被滔天的、足以焚尽整个枉死城的暴怒淹没。“你——说——什——么——？！

”每个字都像是从幽冥炼狱最深处、被烧红的烙铁生生烙印在空气中迸出来的，

裹挟着实质性的、足以将普通阴魂瞬间震散的恐怖威压。

整个森罗殿都在他这四个字的咆哮声中剧烈震颤！

苏糖感觉自己像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了胸口，魂体剧震，眼前发黑，耳朵里嗡鸣一片，

几乎站立不稳。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她，浑身血液如果鬼也有的话瞬间冻僵。完了！

闯下弥天大祸了！《三界劳动权益保障条例》也保不住她了！开除鬼籍都是轻的，

怕不是要被直接丢进十八层地狱体验VIP套餐……阎君胸膛剧烈起伏，

血红的鬼火在他周身疯狂摇曳，如同暴风雨中濒临崩溃的灯塔。

他那只缠绕着浓重鬼气的手缓缓抬起，指尖缭绕的黑色闪电发出危险的噼啪声，

眼看就要指向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小实习生。苏糖绝望地闭上了眼，等待最后的审判。

然而，下一秒，阎君那只抬起的手，却在半空中陡然停住。

他死死盯着苏糖那张年轻、苍白、写满恐惧却还残留着一丝愚蠢倔强的脸，

燃烧着血焰的瞳仁深处，一丝冰冷的算计，如同毒蛇般掠过。暴怒的咆哮声戛然而止，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骨髓冻结的、刻意放缓的阴冷语调，

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温和”：“哦？PUA？

你这个小实习生……胆子不小嘛……”那声音不高，却如同冰冷的刮骨钢刀，

刮过每一个鬼的魂体，激起一片细密的、源自本能的战栗。阎君的嘴角，

极其缓慢地、极其扭曲地向上扯了一下，

挤出一个比九幽寒风还要刺骨的、毫无温度的“笑容”。他那只悬停的手，没有指向苏糖，

而是轻轻挥了挥衣袖，仿佛在拂去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

“看来你对管理……很有‘独特’见解？”阎君的声音拖得长长的，每一个音节都淬着毒，

“嫌本王管理粗暴？觉得本王不够……人性化？好啊！”他猛地一抬手，

血红的袍袖带起一股强劲的阴风，直扑角落那小小的身影！“那就让你去！去六道轮回部！

当主管！给本王好好‘人性化’管理！三个月！三个月之内，

要是还解决不了投诉翻倍的问题……”阎君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惊雷炸响，

蕴含着无边无际的毁灭之意，“本王就让你亲自去体验一下！

畜生道最底层的轮回是什么滋味！滚——！”随着那声震耳欲聋的“滚”字出口，

一股沛然莫御的阴风凭空而生，如同无形的巨手，狠狠攫住了苏糖！“啊——！

”3 轮回部乱象苏糖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

视野瞬间被狂暴旋转的黑暗和光怪陆离的景象吞噬。

冰冷的阴风如同亿万根钢针穿透她的魂魄，刺骨的寒意和天旋地转的眩晕感让她几乎昏厥。

她感觉自己像一个被投入高速离心机的破布娃娃，被一股无可抗拒的蛮力裹挟着，

朝着某个未知的、必然冰冷绝望的深渊坠落。砰！一声闷响，

伴随着骨头或者说魂体仿佛要散架般的剧痛，苏糖重重地摔在了坚硬冰冷的地面上。

那股狂暴的阴风倏然消失，留下她头晕目眩，五脏六腑像是被揉碎了又强行塞了回去，

趴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只剩下狼狈不堪的喘息。

冰冷、潮湿、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混乱驳杂气息的空气钻进她的鼻腔。

她艰难地撑起身体，环顾四周。映入眼帘的景象足以让任何初来乍到者魂飞魄散。

这里不再是阎罗殿那庄严肃穆、鬼气森严的墨玉殿堂。

头顶是望不到尽头的、翻滚涌动的混沌虚空，

无数道扭曲变幻、色彩诡异的光带如同活物般在虚空中挣扎、缠绕又撕裂，

散发出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动。那是被打乱的、濒临崩溃的六道轮回之力在无序地躁动。

脚下是粗糙冰冷的岩石，布满了各种难以名状的划痕、焦痕和可疑的粘稠印记。

巨大的、扭曲盘旋的管道如同洪荒巨兽的冰冷内脏，在崎岖不平的地面上纵横交错，

一直延伸进混沌虚空的深处，连接着那些光带。这些管道有的在剧烈震颤，

发出沉闷如巨兽咆哮的“轰隆”声；有的则死气沉沉，

表面覆盖着一层厚厚的、散发着陈腐气息的尘埃；还有一些管道接口处，

正滋滋地往外喷射着不祥的、色彩混乱的光雾或者粘稠的黑色液体，

散发着浓烈的怨气和……下水道堵塞的味道？

、牲口棚的腥臊……无数种属于六道轮回的、本该泾渭分明的气味在这里失控地混合、发酵，

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直冲脑髓的混沌气息。目光所及之处，一片狼藉，混乱不堪。

、刻满复杂符文的轮盘——本该是天道轮回的枢纽——此刻倾斜着卡在两根巨大的管道之间，

符文黯淡无光，表面布满了裂纹和可疑的污垢。

饿鬼道的入口处堆积着如同小山般的、散发着恶臭的“等待处理物”，

几只形容枯槁、腹大如鼓的饿鬼正麻木地用骨瘦如柴的手扒拉着那些垃圾，眼神空洞。

更远处，畜生道的传送带上，挤满了各种躁动不安的牲畜虚影，牛羊嘶鸣，鸡犬相闻，

粪便与草料的味道混合在一起，令人窒息。旁边人道入口的审核台前，

排着密密麻麻、神情麻木呆滞的新鬼长队，

个穿着油腻腻制服、脸色比鬼还难看的鬼吏正有气无力地挥舞着破烂的册子嘶吼着维持秩序，

声音淹没在震耳欲聋的噪音中。整个空间像一个巨大的、失控的、肮脏的交叉运转枢纽站，

充满了绝望的疲惫、混乱的噪音和令人窒息的污浊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