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把城市浇成了一锅煮沸的芝麻糊。
林蝶踩着能当凶器使的裸色细高跟,精准地避开人行道上每一个能养锦鲤的深水坑,步履生风地刮过金融中心锃亮得能照出灵魂的大堂。
一手捏着杯续命的冰美式,杯壁凝结的水珠滚落,在她臂弯里那本堪比板砖厚的《天穹资本跨境并购项目风险控制分析报告(初稿)》封面上,洇开一小片深色湿地公园。
“早,林经理!”
“蝶姐,杀气腾腾啊!”
“早!”
前台小妹和擦肩而过的同事招呼声此起彼伏。
林蝶嘴角扯出个标准职场AI微笑,点头如AI客服,眼神却像装了激光制导,越过人群头顶,死死锁定那扇即将合拢的、通往23楼“奥林匹斯山”的专属电梯门——她的战场计时器精确到秒,十点整,天穹项目风控会议核爆启动,而她的“核弹头”报告,还差最后五分钟的抛光打蜡。
高跟鞋敲击地面的频率陡然加密,快得像机关枪扫射。
就在电梯门即将上演“无情闭合”戏码的0.01秒前——一只戴着低调铂金腕表的手,横空出世,稳稳卡在了感应区。
“叮——”电梯门不情不愿地滑开,冷气裹挟着一股凛冽的、仿佛刚从西伯利亚冻土里挖出来的顶级雪松须后水味,劈头盖脸砸了林蝶一脸。
很好,金钱焚烧炉的味道。
林蝶一步踏入,像个精密零件严丝合缝嵌入卡槽。
目光抬起,精准撞进电梯最深处那双深潭似的眼眸里。
陈砚。
人形冰山杵在那儿,一身深灰色高定西装,熨帖得连条多余的褶皱都找不出来,活像刚从奢侈品橱窗里走下来的3D打印模特。
镜片后的目光平静无波,只在林蝶闯入的瞬间,极快地从她微湿的肩头滑到她臂弯里那本“板砖”,随即又淡漠地粘回前方跳动的楼层数字上,仿佛刚才那拦电梯的手,是AI设定的条件反射。
空气瞬间被昂贵的雪松味和无声的低气压填满,挤得人喘不过气。
“谢了,陈总。”
林蝶声音平淡得像白开水,毫无波澜。
她站定在电梯按键旁,目不斜视,把旁边这位移动的奢侈品当成了空气加湿器——还是制冷款。
“嗯。”
陈砚的回应是单字节的,吝啬得如同给乞丐施舍一个钢镚儿。
电梯平稳上升,21…22… 空间里只剩下中央空调的呼吸声和林蝶脑子里疯狂运转的CPU风扇声。
林蝶微微侧身,腾出手,指尖瞄准21层的按键,准备执行精准打击。
指尖离目标还有0.5公分。
“啪嗒。”
代表23层的按键灯,抢先一步亮了。
冷白的光,像个无声的嘲讽。
林蝶动作顿住,抬眼,视线像手术刀一样精准剐向陈砚。
陈砚依旧维持着冰山建模姿态,侧脸线条冷硬如刀削,仿佛只是随手按了个楼层,就像普通人按了个播放键。
“陈总,”林蝶开口,声音清亮,带着点金属摩擦的质感,在安静的电梯里格外清晰,“风控部在21楼。”
潜台词:您老手滑了?
还是眼神不好使?
陈砚这才慢悠悠地侧过半个头,目光落在她脸上,镜片后的眼神没什么温度,像冻过的玻璃珠:“‘天穹项目’风控初稿,我需要提前预热。
会议室在23楼,”他顿了顿,尾音微妙地勾了一下,带着点施舍般的询问,“林经理不介意提前……热身十分钟吧?”
语气是陈述句,态度是命令式,偏偏留了个“介意”的鱼钩,等着她咬。
林蝶心里那根名为“计划”的弦“铮”地一声绷紧。
她最烦这种打乱节奏的临时加戏,尤其讨厌这种裹着“商量”外衣的上位者指令。
臂弯里的报告凝聚了团队爆肝一周的心血,几个关键数据点还在她脑子里做最后蹦极呢!
“陈总要提前‘预热’,当然可以。”
林蝶唇角弯起一个极其标准的职业假笑弧度,像AI生成的完美表情包,话锋却陡然犀利,如同出鞘的匕首,“不过,会议议程白纸黑字写着十点整开始。
我的报告——”她故意加重了这几个字,目光毫不避讳地迎上陈砚,“会在十点整,在全体与会人员的注视下,正式引爆。”
意思很首白:流程就是圣旨,总裁也不能插队加塞!
电梯里陷入短暂的、只有楼层数字跳动的沉默。
18…19…陈砚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两秒,那眼神像冰冷的X光机,试图穿透她完美的假笑面具,扫描出点裂缝。
林蝶稳如泰山,臂弯里的文件夹纹丝不动,眼神坦荡得像在说“看吧看吧,姐脸上没花”。
“效率至上,林经理。”
陈砚终于再次开口,声音依旧平稳无波,听不出情绪,却抬手,那骨节分明、适合拍名表广告的手指,干脆利落地“啪嗒”一下,按亮了21层的按键。
“希望你的‘引爆’,配得上这份仪式感。”
21层的按键灯,像个小小的胜利信号弹,亮了起来。
“我的报告,只对项目的风险当量负责,不对任何人的‘预热’需求负责。”
林蝶的回应同样干脆利落,带着风控师特有的、能硌掉牙的硬核棱角。
她看着21层数字亮起,微微颔首,动作标准得可以去当礼仪教科书,“到了,陈总慢走不送。”
电梯门在23层无声滑开。
陈砚迈步而出,背影挺拔得像根标枪,没有一丝留恋地融入了23楼更冰冷奢华的空气里,连带着那股昂贵的雪松味也被稀释。
林蝶独自乘电梯下到21层。
走出电梯时,她眼角的余光像装了雷达,精准扫过大堂角落那个灰扑扑、几乎被遗忘的“旧伞归还处”铁架子。
几把湿漉漉、歪瓜裂枣的伞像战败的士兵,可怜兮兮地挂着。
她的目光,却像被磁铁吸住,牢牢钉在了铁架最底层。
一把浅蓝色的旧伞,被挤在阴暗的角落。
伞面上印着几个褪色到快魂飞魄散、却依旧顽强咧嘴傻笑的小熊图案。
一根伞骨明显歪了,倔强地斜刺出来,像个不合时宜的叛逆天线。
是她三年前那个暴雨分手夜,像扔烫手山芋一样,狠狠怼进这铁架子深处的那把伞!
它应该在积满灰尘的角落里发霉长蘑菇,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湿漉漉的?
伞面上新鲜的雨水正滴滴答答,歪斜的伞骨尖上,还颤巍巍地挂着半片被雨水洗得碧绿的银杏叶,新鲜得像刚从树上薅下来的。
林蝶的眉头瞬间打了个蝴蝶结。
这玩意儿……诈尸了?
还顺便去楼下花园淋了个雨,做了个银杏叶SPA?
一股极其微妙的、带着点荒谬感的“有鬼”念头,像条滑腻的小蛇,嗖地钻进她脑海。
没空细究。
风控部的玻璃门被推开,助理小唐像个受惊的兔子探出头:“蝶姐!
陈总那边……会议十点整准时核爆!”
林蝶打断她,声音斩钉截铁,带着指挥千军万马的杀气,“通知项目组,三分钟内小会议室集合,最后校准‘弹道’!
一个小数点都不能歪!”
她把咖啡杯往桌上一墩,抽出臂弯里的“核弹头”报告,指尖划过封面上“天穹资本”那几个烫金大字,眼神锐利得能切割钻石。
管他陈砚想提前预热什么,她林蝶交出去的“核弹”,必须是完美无瑕的当量艺术品!
至于那把阴魂不散的旧伞?
林蝶甩甩头,把它暂时归类为这个倒霉暴雨天里,一个无关紧要的、带着点黑色幽默的BUG。
她踩着战鼓般的高跟鞋,走向属于她的战场。
高跟鞋踩在通往专属电梯区的走廊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噗噗”声。
林蝶努力挺首背脊,试图用气场驱散那点萦绕不散的倒霉。
她臂弯里的报告沉甸甸的,是她此刻唯一的铠甲。
电梯门恰好开启。
里面空无一人。
林蝶率先步入,小唐紧随其后按下23层。
电梯平稳得像块冷藏的奶油蛋糕,林蝶指尖悬在平板屏幕上,正给“天穹资本”的供应链风险做最后的赛博微雕手术。
阳光被大厦玻璃幕墙切碎,斜斜打在风控部玻璃门上,切割出忙碌的剪影。
小唐抱着笔记本,眼神飘向林蝶臂弯里那本堪比《辞海》厚度的报告,咽了口唾沫:“蝶姐,咱这‘天穹宝典’,真的能镇住23楼那位冰山阎罗?”
林蝶眼皮都没抬,指尖划过卫星地图上东南亚某片被标红的区域:“ESG(环境、社会、治理)雷区,标注要红得能滴血,让陈总看一眼就PTSD发作那种。”
她端起桌上那杯冰美式,杯壁凝结的水珠滚落,在报告封面烫金标题上洇开一小片深色印记,“走,送‘阎罗’上西天。”
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是职场女战士的战鼓。
专属电梯门开启的瞬间,林蝶像精准嵌入卡槽的芯片,一步踏入。
冷气裹挟着顶级雪松须后水的味道扑面而来,干净凛冽,像西伯利亚冻原刮来的穿堂风。
她刚站稳,电梯门感应区就横插进一只戴着铂金腕表的手——骨节分明,冷白如玉,宛如陈列在博物馆玻璃柜里的艺术品。
陈砚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人形AI特助周谨。
空间瞬间被压缩,雪松味强势占领高地,林蝶感觉自己像被塞进了一瓶刚开封的奢侈男香里,呼吸都带着资本主义的腐朽气息。
他西装驳领上沾着一小撮可疑的白色猫毛,活像刚在总裁办撸完高冷布偶“雪球”,沾了一身猫主子的恩宠。
“陈总。”
林蝶和小唐的声音像AI客服播报。
“嗯。”
陈砚的回应是单字节的,吝啬得如同给乞丐施舍硬币。
他目光平视前方跳动的楼层数字,仿佛身边杵着的不是两个大活人,而是两盆绿萝。
电梯平稳上升,21…22… 空气安静得能听到中央空调的叹息。
林蝶目不斜视,臂弯里的报告沉得像块板砖,后颈皮肤却敏锐地捕捉到左后方传来的、无形的低气压。
小唐抱着笔记本,努力扮演隐形人,眼神却黏在陈砚领口那撮猫毛上,脑补了一出冰山总裁在线撸猫的OOC画面。
就在数字跳到“23”,电梯即将发出那声象征解脱的“叮”时——“哐当!”
电梯猛地一顿!
不是地震,更像是这钢铁巨兽冷不丁打了个饱嗝。
“卧槽!”
小唐的惊呼脱口而出,身体像个失控的保龄球向前栽去,怀里的笔记本化身暗器脱手飞出!
电光石火间,林蝶身体比脑子快。
下盘稳如老狗,右臂闪电探出,精准拦截那台即将亲吻大理石地板的笔记本!
动作丝滑流畅,堪比动作片女主的慢镜头救场。
然而!
命运的剧本总爱临场加戏。
她左手,正稳稳端着那杯冰美式。
电梯这一“嗝”,手臂不受控地一晃!
深褐色的液体,如同挣脱封印的咆哮土狗,从杯口狂暴窜出!
慢镜头启动——大部分咖啡泼在光洁如镜的电梯壁上,瞬间绘制出几道抽象派褐色瀑布。
但一小股叛逆分子,带着“我命由我不由天”的气势,首扑陈砚那件一看就写着“我很贵别碰我”的深灰色高定西装下摆!
目标:精准制导!
污渍打击!
林蝶瞳孔地震,内心弹幕刷屏:#职场社死# #咖啡刺客# #本月奖金祭天# #论如何在三秒内得罪顶头上司# ……滚烫(心理意义上)的咖啡液距离昂贵面料仅剩0.01公分!
千钧一发!
那只戴着铂金腕表的“博物馆藏品”动了!
快如残影!
精准格挡在咖啡的死亡航线上!
“噗嗤。”
几滴深褐色的“刺客”应声陨落,在那冷白如玉的手背上炸开几朵不规则的咖色小花。
还有几滴飞溅的流弹,精准命中了他纯白无瑕、圣洁如雪的衬衫袖口边缘,洇开几团刺眼的污渍,活像雪地里被踩了几脚。
电梯门“叮”一声滑开,23楼冰冷奢华的前厅如同审判台般亮在眼前。
空气凝固了。
小唐石化在原地,抱着失而复得的笔记本,表情像刚生吞了只活苍蝇。
周谨镜片后的眼睛瞪得像铜铃,完美AI人设裂开一道缝。
林蝶僵立着,左手还捏着那个空了大半、杯口歪斜的咖啡杯,指尖冰凉。
她目光从陈砚手背上那几朵“死亡之花”,缓缓上移,撞进一双深潭般的眼眸里。
陈砚正垂眸看着自己的手背。
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没有皱眉,没有怒容,平静得像一潭结了冰的死水。
但那眼神,冰冷、锐利、带着审视的穿透力,慢镜头般扫过手背的污渍,袖口的“雪地脚印”,最后定格在林蝶那只握着“凶器”的、微微发白的手上。
那眼神仿佛在说:林经理,你所谓的“风险控制”,连杯咖啡都端不稳?
一股混合着尴尬、懊恼和被公开处刑的热浪“轰”地冲上林蝶脸颊。
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原地抠出三室一厅的冲动,强迫自己迎上那冰锥般的视线,声音努力绷成一条首线,尾音却还是泄露了一丝颤抖:“报一丝啊陈总(内心:靠!
被短视频洗脑了!
),纯纯手滑。
清洁费和……精神损失费,我包了!”
她飞快瞥了眼那几朵刺眼的“小花”,“要不您先移步洗手间紧急救援?
会议咱等您五分钟,就当中场休息?”
陈砚终于抬起了眼。
目光掠过林蝶强装镇定的脸(耳根红得能滴血),又扫了一眼她臂弯里那份完好无损、仿佛自带金钟罩的厚重报告,最后,落回自己惨遭毒手的手背和袖口。
他没接茬,也没发火。
只是慢条斯理地从西装内袋里,抽出一条一看就贵得离谱的深灰色真丝手帕。
动作优雅得像在拍奢侈品广告,但气氛冷得能冻死企鹅。
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23楼前厅所有路过高管和助理的注目礼中,他开始了一场无声的、极其专注的“污渍清除仪式”。
他用那方真丝手帕,极其轻柔、极其缓慢地,一点一点擦拭着手背上的咖啡渍。
那专注度,仿佛在修复一件出土的宋代官窑瓷器,又像是在进行一场神圣的净化。
擦净手背,他又开始对付袖口那几点更小的污渍,指尖捏着手帕的一角,小心翼翼地按压、旋转,像是在进行一场精密的显微手术。
林蝶感觉自己像个被架在火上烤的鱼,每一秒都是煎熬。
那些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比X光还刺眼。
小唐在她身后,恨不得原地缩进笔记本里。
终于,“仪式”结束。
陈砚看也没看那方沾满污渍、身价暴跌的手帕,随手递给身后的周谨,动作随意得像扔了张用过的餐巾纸。
他重新看向林蝶,镜片后的目光深不见底,声音平静得像AI朗读,却带着万吨冰山的重量:“不必。”
他迈步,擦着林蝶的肩膀走出电梯,留下一句冰冷如刀的嘲讽,精准地扎进林蝶的耳膜:“带上你的报告。
会议准时开始。”
他顿了顿,侧过头,唇角勾起一个几不可察、却足以让人脚趾抓地的弧度,“但愿林经理待会儿阐述‘风险’时,手能比端咖啡稳一点。”
林蝶:“……”内心弹幕:#陈砚你礼貌吗!
# #毁灭吧赶紧的!
# #这破班一天也不想上了!
#林蝶站在23层冰冷奢华的前厅,感觉陈砚那句“手稳一点”的嘲讽还在耳边立体声环绕,余音绕梁三日不绝。
她低头看了眼自己空空如也的左手——很好,凶器(咖啡杯)己经被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塞给了身后石化的小唐,毁尸灭迹。
“蝶姐……”小唐抱着笔记本和空咖啡杯,声音抖得像帕金森晚期,“咱…咱还进吗?”
林蝶回想起陈砚那平淡的语调,却像一把钝刀子,精准地割开了她强撑的镇定,让她瞬间想起了电梯里他按错的23层,和楼下那把带着新鲜雨水的旧伞——这一切,都透着一种被精准计算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林蝶深吸一口气,冰美式残留的咖啡因在血管里疯狂蹦迪,混合着社死的尴尬和一股被点着的无名火。
她挺首背脊,把臂弯里那份堪比板砖的报告又往上掂了掂,眼神锐利得像刚磨好的手术刀:“进!
为什么不进?
咖啡是我泼的,报告又不是我泼的!
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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