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舫的父母

我在一家设计公司工作。裴子野是我的甲方爸爸。01裴子野的视线落在那杯拿铁上，

奶泡上的小太阳歪得确实有点可爱，像个被揉皱了边角的笑脸。他指尖碰了碰杯壁，

温热的触感顺着皮肤漫上来。“看来今天的拉花师傅心情和我一样，有点手忙脚乱。

”他弯了弯唇角，拿起杯子没喝，反而先打开了那个纸袋。

酥饼的甜香混着咖啡的焦香漫开来，粉白的酥皮上沾着几粒鲜红的草莓碎。

“这家店的草莓酥是现烤的，酥皮要趁软吃。”他拿出一块放在她面前的小碟子里，

“你也尝尝，不算太甜。”我的目光落在玻璃窗外，阳光把街对面的梧桐叶照得透亮，

叶影在地面上晃出细碎的光斑。“亦舫今天去外婆家了。” 我忽然开口，

声音轻得像被风刮过。裴子野捏着纸袋的手顿了顿，随即笑了笑：“那正好，

省得被他一个人霸占了。”他把剩下的草莓酥往她那边推了推，“我们分。

”拿铁的热气在两人之间氤氲出一层薄雾，顾清欢看着他浅灰色风衣的领口。

那里别着一枚银色的袖扣，和上次在画展上见到的那枚不一样。02“找我来，

是关于合同的事？” 我端起自己面前的水杯，指尖在杯沿划了一圈。裴子野没直接回答，

而是喝了一口拿铁，奶泡在他唇角沾了一点白。“不全是。”他抽出纸巾擦了擦嘴角，

“听说你把城西那块地的设计稿改了？”阳光从他身后斜切过来，

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一道浅影。我忽然想起他便签上的彩虹，

红橙黄绿蓝靛紫挤在一起，乱得却让人觉得安心。我低下头，

用小勺轻轻戳着碟子里的草莓酥：“嗯，加了个儿童乐园。”“理由？”“没什么理由。

” 我抬眼看向他，目光撞进他深褐色的瞳孔里。“就是觉得，

那边的孩子应该需要一个能跑能跳的地方。”裴子野的指尖在桌面上敲了敲，

节奏轻快得像在打拍子。“姜清欢，” 他忽然叫她的名字，声音比刚才沉了些。

“你总是这样，把自己的想法藏在一堆‘没什么’里。”玻璃门又被推开，风铃叮当作响，

带进一阵带着尘土味的风。我转开视线，看见一个穿校服的女孩抱着书本跑进来，

额前的碎发被汗浸湿了。“合同我看过了，没什么问题。”我把包里的文件袋推过去，

拉链发出轻微的声响，“签字就行。”裴子野打开文件袋，抽出合同翻到最后一页。

姜清欢的签名在右下角，字迹清隽，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锋锐。他从西装内袋里拿出钢笔，

金属笔帽旋开时发出 “咔嗒” 一声。笔尖落在纸上的瞬间，他忽然抬头：“周六有空吗？

”我一愣。03“儿童乐园的选址，想请你去现场看看。” 他的笔尖悬在签名上方，

墨珠在纸上晕开一个极小的黑点.“或者，就当是…… 谢谢你的草莓酥。

”我看着那枚悬而未落的笔尖，忽然觉得，今天的草莓酥，好像确实比想象中甜一点。

我的睫毛颤了颤，像停在花瓣上的蝶忽然被惊起。我低头去看那枚晕开的墨点，

在米白色的合同纸上洇出浅浅的圈，像枚没刻完的印章。“周六要去工地巡检。

”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从喉咙里滚出来，带着点干涩的沙粒感。

拿铁的热气已经散得差不多了，杯壁上凝着细密的水珠，顺着桌沿往下滑，

在桌面上积成小小的一汪。裴子野握着钢笔的手收了回来，笔帽 “咔嗒” 一声扣上。

“那就周日。” 他说得干脆，仿佛早就料到我会这样回答。“上午九点，我来接你。

”我没应声，指尖无意识地抠着杯底的防滑垫。玻璃门外的梧桐叶忽然剧烈地晃了晃。

风卷着几片枯叶打在玻璃上，发出沙沙的响。“儿童乐园的设计图，我带了电子版。

” 我忽然从包里摸出平板，解锁时屏幕的光映亮了我眼下的淡青。“加了水循环系统，

夏天能玩水枪，冬天可以改成旱冰场。”裴子野凑过来时，我闻到他风衣上淡淡的雪松味，

混着咖啡香漫进鼻腔。他的指尖在屏幕上划了两下，指甲修剪得干净整齐。

“这里的坡度可以再缓点，三岁以下的孩子容易摔跤。”他点了点游乐设施区，“还有围栏，

用圆角处理。”我盯着他骨节分明的手指，忽然想起上次在设计院楼下。

他也是这样帮亦舫拧开矿泉水瓶，指腹蹭过孩子软软的手心。“知道了。

” 她把平板往回抽了抽，屏幕自动暗下去，映出她微抿的唇线。裴子野忽然笑了，

笑声低低的，像石子投进深水。“你其实很想让我看这个设计图，对不对？”我猛地抬头，

撞进他带着笑意的眼睛里。那里头有细碎的光，像把揉碎的星星撒在了深褐色的湖里。

“我只是觉得…… 甲方有知情权。”她别过脸，

看见刚才那个穿校服的女孩正对着习题册皱眉，笔尖在草稿纸上划得飞快。“那我这个甲方，

很满意。” 裴子野把合同推回来。最后一页已经签好了他的名字，字迹遒劲有力，

和便签上随意的彩虹判若两人。“尤其是那个旱冰场，

我小时候也总盼着家附近有个能滑冰的地方。”顾清欢的手指抚过他的签名，

纸面因为墨水的浸染微微发皱。“你小时候住这附近？”“嗯，就在前面那条巷子里。

” 他抬下巴指了指窗外。“那时候巷口有个修鞋摊，老爷爷总给我们这些孩子糖吃。

”阳光落在他眉骨上，投下一小片阴影，“后来拆迁，什么都没了。

”04草莓酥的甜香还在鼻尖萦绕，我忽然拿起一块塞进嘴里。酥皮簌簌地掉在碟子里，

甜津津的草莓馅在舌尖化开。“周日不用你来接，” 我含着食物说话，声音有点含糊，

“我自己开车去。”裴子野看着我鼓起的腮帮，像只偷吃东西的小松鼠，眼底的笑意更深了。

“也行。” 他拿起最后一块草莓酥.“但得请我吃午饭，

就当是…… 感谢甲方提出的宝贵意见。”玻璃门再次被推开，

这次进来的是个抱着一大束向日葵的男人，金黄的花瓣把整个咖啡店都照亮了几分。

我看着那些仰着脸的花，忽然想起奶泡上那个歪歪扭扭的小太阳。“好。” 她听见自己说，

声音轻得像羽毛落在心上。裴子野咬下最后一口草莓酥时，酥皮渣落在浅灰色风衣的前襟上。

他没立刻拍掉，看着我面前那碟几乎没动过的点心。忽然想起我刚才含着草莓酥说话的样子，

唇角还沾着点粉色的馅。“下周城西工地要奠基，” 他抽出纸巾擦了擦手指，“你会去吧？

”我正盯着那束向日葵出神，花束被放在邻桌，金黄的花瓣几乎要探过隔断。“应该会。

”我收回目光时。正好撞见裴子野落在我唇上的视线，脸颊忽然有点发烫，

“设计方要到场盯着。”“那我让助理把流程表发你一份。”他拿出手机解锁，

屏幕壁纸是片湛蓝的海，浪尖泛着白。“早上九点剪彩，之后有场小型酒会，穿正装方便吗？

”我的指尖在水杯壁上留下圈淡淡的雾痕。“有备用的西装套裙。

” 设计院的衣柜里总挂着一套黑灰色的，应付这种场合刚好。

裴子野的拇指在屏幕上顿了顿，发送键迟迟没按下去。“别穿黑的。” 他忽然开口，

声音比刚才低了些。“城西那块地的规划主打暖色调，穿点亮色好看。”我愣住了。

我衣柜里除了黑白灰，好像只剩件去年生日时亦舫画的彩虹 T 恤，

印着歪歪扭扭的七色条纹。“没有亮色的衣服。” 我如实说，指尖把水杯推得更远了些。

05玻璃门的风铃又响了，这次是对年轻情侣挽着手进来，

女孩发尾挑染的焦糖色在阳光下很惹眼。裴子野的目光追着那抹亮色看了两秒。

转回头时眼里带着笑意：“那我让人送两套到你办公室？”“不用。”我几乎是立刻拒绝，

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慌。“我自己能解决。”他没再坚持，只是把流程表发了过去。

“其实米色也好看。” 他补充道，视线落在她今天穿的米白色针织衫上。

领口别着枚银色的小别针，形状像片叶子。拿铁已经彻底凉透了，杯底积着圈浅褐色的奶渍。

我拿起文件袋往包里塞，金属拉链撞在瓶身上，发出叮的一声轻响。“没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下午还要改图。”裴子野看着我仓促起身的样子，忽然觉得这场景有点熟悉。

上次在画展门口，我也是这样，说完 “谢谢” 就抱着亦舫快步离开，像只受惊的鹿。

“我送你。” 他也跟着站起来。浅灰色风衣的下摆扫过椅子腿，“正好顺路去公司。

”06我的手已经搭在玻璃门把手上，听见这话时顿了顿。门外的风比刚才大了些，

卷着梧桐叶在地面上打旋。“不用麻烦了，”我拉开门，冷风立刻灌了进来，“我开车来的。

”裴子野没再坚持，只是帮我扶了扶门。“周日上午九点，工地门口见。

”他看着我被风吹乱的碎发，手在身侧蜷了蜷，终究没伸出去，“别迟到。”我点点头，

转身时差点撞上迎面走来的外卖员，手里的保温袋印着那家面包店的 logo。

我快步走到停车场，拉开车门时，忽然发现副驾上多了个东西 。是那袋没吃完的草莓酥，

不知什么时候被裴子野塞了进来。引擎发动的瞬间，手机震了震。是裴子野发来的消息，

只有张图片，拍的是咖啡店窗外的梧桐叶，。阳光透过叶隙在他手背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配文是：“周日会是晴天。”07我握着方向盘的手指紧了紧，后视镜里。

那个穿浅灰色风衣的身影还站在咖啡店门口，手里拎着我忘在桌上的水杯。

周日的阳光果然如裴子野所说，亮得晃眼。我把车停在工地入口时，

远远就看见裴子野站在蓝色围挡旁，浅灰色风衣被风掀得猎猎作响。他手里拿着卷图纸，

指尖夹着支钢笔，正低头和一个戴安全帽的男人说着什么。我推开车门，

工地的尘土味混着青草香扑面而来。裴子野抬眼时，目光先落在我身上那件米白色冲锋衣上。

拉链拉到顶，只露出点线条柔和的下颌。“比我预计的早了十分钟。”他朝我走过来，

图纸在臂弯里卷出整齐的弧度，“看来姜设计师很守时。”“怕迟到被甲方扣设计费。

” 我从包里拿出平板，屏幕上是昨晚改到深夜的儿童乐园平面图。

“新调整的坡度数据在这里。”裴子野没接平板，反而往旁边让了让。“先去看看实地。

”他的皮鞋踩在未平整的土地上，发出轻微的咯吱声。“这里以前是片荒地，

去年暴雨时积过齐腰深的水。”08我跟着他往里走，帆布鞋陷进松软的泥土里。

阳光穿过稀疏的树杈，在他风衣背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幅流动的画。

“水循环系统的排水口打算设在那边。” 我指着地势最低的角落，。

“我查过近五年的水文数据，这个位置应该稳妥。”裴子野忽然停下脚步，

回头时差点撞上我的额头。我踉跄着后退半步，被他伸手扶住胳膊。他的掌心温热，

隔着冲锋衣布料也能感受到那份暖意。“小心脚下。”他的声音在头顶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