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身十年

1我花十年练成隐身术，兴冲冲地跑去女澡堂，却发现我存在感为0。这不是比喻。

字面意义上的，我，桑明河，三十岁，男，站在雾气缭绕的女更衣室中央，赤身裸体，

而周围来来往往的女性没有一个朝我投来目光——不是那种假装没看见的回避，

而是真真切切的视若无睹。"操。"我低声骂了句，声音淹没在吹风机的轰鸣里。

事情要从三个月前说起。那天我被公司裁员——准确来说，

是人事在清点人数时完全忘记了我的存在，

连补偿金都没给就把我的工位分给了新来的实习生。我站在人事部门口抗议了整整八小时，

直到保洁阿姨拖地时拖把第三次撞上我的脚踝，她才如梦初醒般抬头："哎呀，

这儿怎么有个人？"这是我的日常。桑明河，活得像个人形背景板。

饭；同学聚会的合照永远会被P掉；连小区门禁的人脸识别系统都会报错"未检测到活体"。

直到那个雷雨夜。我在出租屋阳台上对天比中指时被闪电劈中，昏迷三天后醒来，

发现能控制自己的"透明度"——就像调节手机屏幕亮度那样简单。"这他妈就是超能力啊！

"我对着浴室镜子练习了一周，终于能让自己完全隐形。

然后就有了开头那一幕：我兴冲冲地去女澡堂测试能力极限，

却发现根本不需要隐身——穿着衣服走进去都没人拦我。正当我陷入存在主义危机时，

后背突然被什么东西抵住。"别动。"女声很轻，却让我寒毛直竖，"慢慢转身，

敢叫就让你永远消失。"我僵着身子转过去，看见个戴鸭舌帽的姑娘，

左手拿着把美工刀抵在我腰间，右手——右手居然也处于半透明状态。"你也是...？

"我瞪大眼睛。她皱眉："新来的？难怪这么蠢。"刀尖往我皮肤里陷了半分，"穿上衣服，

跟我走。"二十分钟后，我们坐在一家永远不会有人等位的火锅店里。

她把鸭舌帽往下压了压："鹿呦呦。""什么？""名字。"她翻了个白眼，"鹿呦呦。

别告诉我你连这个都听不懂。""桑明河。"我下意识回答，随即反应过来，"等等，

你能看见我？""废话。"她夹起一片毛肚在锅里涮，"我们这种人能互相看见。

不过你这种菜鸟..."毛肚在她筷子间突然变得透明，然后又恢复，"连能力都控制不好。

"火锅的热气熏得我眼睛发酸。十年了，第一次有人能记住我的名字超过五分钟。

我声音有点抖："我们...是什么人？"鹿呦呦的筷子停在半空。她抬头，

我第一次看清她的眼睛——像被雨水洗过的玻璃，清晰得能映出我狼狈的脸。

"被世界遗忘的人。"她突然伸手戳我额头，"但你现在危险了，菜鸟。刚才在女澡堂，

监控拍到你突然现形的画面了。"我头皮一炸："不可能！我确认过——""确认个屁。

"她冷笑，"你以为'他们'是怎么筛选实验对象的？"后来我才知道，

"他们"指的是某个研究人类存在感知的隐秘组织。鹿呦呦带我去了城郊一栋烂尾楼，

顶层藏着个由透明人经营的避难所。

墙上的剪报和照片组成令人窒息的时间线：从1987年开始，

全球各地陆续出现"存在感消失"案例，近五年呈指数级增长。"触电不是意外。

"鹿呦呦扔给我一沓资料，"是筛选。电流刺激特定脑区，

把本就不强的存在感彻底归零——然后他们就能像观察透明鱼一样研究我们。

"我翻到一页医疗报告，突然僵住。2013年7月16日，市立医院精神科，

患者桑明河12岁因"严重现实感丧失"接受电休克治疗。

主治医师签名处赫然是现在公司CEO的名字。记忆像被撕开的伤口。那年母亲车祸去世，

父亲说我在葬礼上突然"安静得像不存在"，之后整整三个月没人跟我说话，

直到被拖进治疗室..."想起来了吧？"鹿呦呦的声音突然很近，"你从来就不是偶然。

"她的手指点在我太阳穴，"我们这类人，存在感会被某种设备吸收。

而你——"她的指甲陷进皮肤，"你的数据波动异常，他们很快就会来回收你。

"第二天早上我在医院醒来。鹿呦呦说我在听到"回收"二字时突然癫痫发作。奇怪的是，

护士居然主动来量体温，外卖小哥准确把粥送到床头——我的存在感正在恢复。

"这不科学..."鹿呦呦咬着拇指指甲，"除非..."她突然扯开我病号服，

倒吸一口冷气。我低头看见胸口浮现出蛛网状的蓝色纹路，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

而鹿呦呦卷起袖子——同样的纹路在她手臂上蔓延。"存在感转移。"她声音发颤，

"他们在你体内装了转换器，用我的存在感修复你的..."话音未落，

她的指尖开始变得透明。我猛地抓住她的手——实实在在的触感。

但床头的心电监护仪突然发出刺耳警报，数值全部归零。医生护士冲进来，

却径直穿过鹿呦呦的身体，仿佛她才是那个不存在的人。"听着。"她反握住我的手，

声音开始断断续续，

桐巷17号...地下室...阻止最终测试..."她的身影如信号不良的电视画面闪烁，

中的双子样本...你的记忆..."她完全消失前的最后一句话让我血液结冰："桑明河，

你从来就没有被闪电劈中过。"2我站在梧桐巷17号门前，手指悬在锈蚀的门铃上方。

鹿呦呦消失前的话像根冰锥插在太阳穴里——"你从来就没有被闪电劈中过"。

门把手自己转动了。"就知道你会来。"开门的男人穿着泛黄的白大褂，

鼻梁上架着副缺了条腿的眼镜，"桑明河，对吧？比预计的晚了四天。

"我后退半步："你是谁？""叫我老陈就行。"他侧身让出通道，

走廊尽头有台老式心电图机在闪烁，"你胸口那些蓝色纹路，现在应该消退到第三肋间隙了？

"地下室比想象中宽敞，像个被时间遗忘的实验室。墙上贴满脑部扫描图，

每张都用红笔圈出相同区域。老陈从保温杯里倒出褐色液体推给我："鹿呦呦还好吗？

""她消失了。"我盯着液体表面浮动的油花，"就在我眼前。""果然启动了转移协议。

"老陈突然扯开自己衣领——他锁骨下方爬满比我更密集的蓝色纹路，

"这是存在感输送管道，我们叫它'灵魂静脉'。

当一对双子样本中某个体的存在感低于阈值...""双子样本？"老陈调出段监控视频。

画面里12岁的我躺在手术台上，隔壁床是个扎马尾辫的小女孩——虽然画面模糊，

但那倔强的下巴弧度绝对是鹿呦呦。"1987年第一批实验中，

他们发现某些人会产生量子纠缠式的关系。"老陈敲击键盘，调出两张脑部扫描图，

"你和鹿呦呦的杏仁核活动镜像对称，就像...""就像照镜子。"我喉咙发紧。

画面切换，显示两个波动曲线逐渐重合，"所以他们把我们配成对？""不，

是你们自己选择了对方。"老陈放大某帧图像，"看看手术台下方。"在医护人员视线死角，

年幼的我和鹿呦呦的小指悄悄勾在一起。记忆的闸门突然崩裂。我想起来了，全部想起来了。

那年医院走廊，穿蓝条纹病号服的小女孩把偷来的苹果分我一半；电休克治疗时，

隔着墙壁传来她撕心裂肺的尖叫；还有最后那天，她塞给我一张皱巴巴的纸条，

上面歪歪扭扭写着"梧桐巷"。"你们是唯二存活的双子样本。"老陈的声音忽远忽近，

"组织需要利用你们的纠缠态完成最终测试——把十万人的存在感浓缩成结晶。

"他拉开储藏柜，冷气扑面而来。架子上排列着数十个琥珀色晶体，

每个内部都浮动着人脸轮廓。最近新增的晶体里，我认出公司前台小张的侧脸。

"他们在造什么？""武器。"老陈的镜片反着冷光，"想象一下，

能让整座城市的人突然忘记导弹存在的技术..."我冲向门口时被什么东西绊倒。

爬起来才看清是台类似核磁共振仪的机器，但舱体内部布满尖刺。

老陈的声音从背后传来："那是记忆重构舱，你已经在里面躺过三次了。"口袋突然发烫。

摸出鹿呦呦消失前塞给我的金属片，此刻它正发出幽蓝光芒。老陈脸色骤变："快扔掉！

那是——"金属片融化在我掌心，蓝色纹路瞬间蔓延至全身。

无数记忆碎片如暴风般灌入脑海：我站在手术台边操作设备，

白大褂胸口别着"桑主任"的工牌；鹿呦呦被绑在束缚椅上，

瞳孔里映出我冷漠的脸；还有那个雷雨夜，根本不是意外，

是我亲手将电极接在自己太阳穴..."想起来了？"老陈叹气，

"三年前你发现组织要销毁所有样本，就给自己做了记忆清洗。但潜意识里你还是回来了，

就像候鸟迁徙。"墙壁突然震动，灰尘簌簌落下。警报声由远及近，

红色警示灯将我们照成血色剪影。老陈塞给我一把车钥匙："地下车库有辆救护车，

能屏蔽追踪。去找鹿呦呦，她藏在——"天花板轰然坍塌。尘雾中走出个穿防护服的身影，

面罩下传出机械音："桑主任，总控室等您做最终授权。"他举起个透明容器，

里面漂浮着半张人脸——是正在消失的鹿呦呦。"别碰她！"我扑上去，

却在接触容器的瞬间被弹开。防护服男人轻笑："您亲手设计的拘束场也忘了？

她现在只是段脑电波，等填满这个容器..."我低头看自己发光的双手，

突然明白该怎么做了。十年透明人生教会我一件事——当所有人都看不见你时，

你反而能看见最本质的东西。我闭上眼睛，主动将存在感归零。世界瞬间安静。再睁眼时，

防护服男人变成由发光线条组成的人形，他手中的容器则是由无数光点编织的网，

而网中央蜷缩着个微弱的蓝色光团——那是鹿呦呦的意识核心。"原来如此。"我走向容器。

在绝对透明的状态下，拘束场对我无效。当手指穿过屏障触碰光团的刹那，

整个地下室突然亮如白昼。"桑明河！"鹿呦呦的声音直接在我脑中炸响，"快断开连接！

"太迟了。我们的意识如两滴汞珠般融合，刹那间我尝到她童年偷吃的跳跳糖味道，

她感受过我深夜蜷缩在衣柜里的窒息感。最恐怖的是，

我看到她记忆中最新的画面——我穿着白大褂，正在往她静脉注射蓝色液体。"不是这样的！

"我想呐喊，但存在感突然如海啸般回流。物理世界重新凝固的瞬间，防护服男人倒地抽搐，

容器在我手中龟裂。鹿呦呦的实体逐渐凝聚成形，但状态极不稳定，时而透明时而实体化。

她抓住我手腕："你看见记忆了？

那不是我视角的...是组织植入的..."又一波震动袭来。

老陈拖着流血的腿推开暗门："走！整个设施要自毁了！"我们冲进救护车时，

后视镜里整栋楼正在折叠变形。鹿呦呦蜷在后座发抖，她手臂上的蓝色纹路开始向颈部蔓延。

我猛打方向盘："怎么救你？""去源头。"她牙齿打颤，

"你办公室...第三抽屉..."记忆再次闪回。这次是我独自在办公室，

将一管蓝色液体锁进抽屉，标签上写着"存在感备份-呦呦"。而窗外闪电划破夜空，

与"意外触电"那晚的天气完全一致。雨点开始砸在挡风玻璃上。

鹿呦呦突然按住我握方向盘的手："等等，你胸口纹路...在发光？"低头看去，

蓝色纹路正组成清晰的数字：17:23。我浑身血液冻结——这是今天的时间，

而分针即将走到..."炸弹！"鹿呦呦扑向我。几乎同时，救护车被冲击波掀翻。

在意识消失前的最后一刻，我看到她完全实体化的身体护在我上方，而远处硝烟中，

数个穿防护服的身影正在靠近。3尖锐的耳鸣声中，我闻到消毒水混着焦糊味。睁开眼，

首先看到的是自己身上的白大褂——左胸口袋别着"桑明河主任"的金属工牌，

还沾着新鲜血迹。"醒了？"鹿呦呦的声音从右侧传来，却虚弱得像是信号不良的收音机。

我转头看见她被困在某种透明容器里，身体呈现半透明状态，

只有锁骨以下的蓝色纹路鲜艳得刺眼。我猛地坐起，后脑勺撞上金属舱壁。这不是救护车，

而是一个类似核磁共振仪的圆柱形空间，内壁刻满微型电极。透过观察窗，

能看到外面是个标准实验室，墙上电子钟显示17:47。"别乱动。

"鹿呦呦的嘴唇几乎没血色，"你脊椎里插着三根数据探针。

"我这才感觉到后颈传来的刺痛。伸手摸去，触到几个微型接口，

连着的导线一直延伸到舱体外部。记忆碎片开始重组：我确实在这工作过，

但不是作为实验品，而是..."首席研究员。"实验室的门滑开，

走进来的男人让我浑身血液冻结——是那个在梧桐巷地下室穿防护服的机械音，

此刻他摘下面罩，露出和我有七分相似的脸，"哥，你每次重启记忆都要这么震惊吗？

""桑...明海？"这个名字自动从我喉咙里挤出来。我根本不记得有个弟弟，

但肌肉记忆已经先于意识做出反应——右手小指不自觉地抽搐，这是我们家传的紧张反应。

年轻版的我冷笑："又玩失忆？那记得这个吗？"他按下手中的控制器，

鹿呦呦的容器突然通上电流。她弓起身体无声尖叫的样子让我胃部痉挛。"住手！

""真有趣。"桑明海歪头观察我的反应，"就算洗掉二十次记忆，

你对这个实验体的执念还是消不掉。"他调出全息投影，显示两个波动完全同步的脑电图，

"知道为什么选你们做双子样本吗？"投影切换成一段监控录像：六岁的我在儿童病房，

正把偷来的葡萄糖喂给隔壁床小女孩——虽然画面模糊，

但那标志性的倔强下巴绝对是幼年版鹿呦呦。"你们是天然形成的量子纠缠态。

"桑明海放大我们相握的手部特写，皮肤接触处有微弱的蓝光，"组织找了四十年，

只发现你们这一对能自发进行存在感转移。"鹿呦呦突然剧烈咳嗽，

容器里的透明度又加深了。我下意识伸手，却被舱体挡住。

桑明海露出残忍的微笑："她现在就像你的外接硬盘，存储着你所有被删除的记忆。

想知道三年前你为什么自愿接受记忆清洗吗？"他打了个响指，

全息屏显示出一份标着"最终测试"的文件。我一眼认出自己的签名，

但内容让我毛骨悚然——计划在明天正午，利用我和鹿呦呦的纠缠态作为载体，

抹去整座城市对"电力"概念的认知。"你发现这个测试会永久消耗掉载体。

"桑明海贴近观察窗，"于是你删改了她的记忆，把自己也变成实验体，

还偷走了关键催化剂。"他指向鹿呦呦锁骨下方发光的纹路，"现在，该物归原主了。

"警报突然炸响，实验室陷入红光。桑明海皱眉看向监控屏，

画面显示地下车库有不明人员闯入。

他匆匆锁门离去前扔下最后通牒："18:30前交出催化剂，否则我就把她拆解成脑切片。

"确定脚步声远去后，我疯狂摸索舱体内部。

呦虚弱的声音从容器传来："左后方...有应急释放钮..."摸到隐蔽的凹槽用力按下，

舱门发出气压释放的嘶响。我踉跄着扑向她的容器，却发现表面没有任何接口。

鹿呦呦隔着透明壁障与我掌心相贴："听着，我们时间不多。你胸口的数字？"我扯开衣领，

蓝色纹路现在显示"18:15"。"不是时间..."她摇头，"是坐标！

经纬度最后两位...梧桐巷的..."记忆再次闪回。这次是我偷偷修改实验参数，

把催化剂坐标编码在双子样本的生理信号里。桑明海说得没错，

我确实早有准备——把武器藏在了最危险也最安全的地方。"容器是单向的。

"鹿呦呦突然说，"我能传东西给你，但出不去。"她将额头抵在屏障上，

"需要你完全透明，就像在梧桐巷那次..."我闭上眼睛，回忆那种与世界脱钩的感觉。

电梯里被同事无视的三十七次，生日蛋糕上永远少一根的蜡烛，

前女友分手时说"总觉得在和一团空气谈恋爱"...这些记忆如酸液般腐蚀着我的存在感。

再睁眼时，世界再度变成线条与光点的集合。鹿呦呦的容器化为光网，

而她核心的蓝色光团正伸出丝状触须与我相连。当我们的意识再次交融，

这次传来的不是记忆，而是一段高频振动——就像千万个声音在同时诉说"我看见你"。

物理世界突然回归。伴随着玻璃碎裂声，鹿呦呦的容器炸成齑粉。我接住她下坠的身体，

发现她轻得像张纸。"催化剂在我骨髓里。"她气若游丝，

"需要...完全提取..."突然瞪大眼睛看向我身后，"小心！"桑明海不知何时返回，

手中的设备发射出蓝色光束。我本能地转身护住鹿呦呦，

光束正中后背——却像穿过雾气般毫无阻碍。在桑明海错愕的瞬间，

我清晰地感受到能力质变：不仅能让自己透明，还能短暂影响周围物体的存在属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