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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现代言情《上海滩黑道风云男女主角一步冰冷身边发生的故事精彩纷非常值得一作者“叶单纯”所主要讲述的是:本书《上海滩黑道风云1》的主角是冰冷,一步,洪震属于类出自作家“叶单纯”之情节紧引人入本站TXT全欢迎阅读!本书共计159461章更新日期为2025-07-07 07:09:27。目前在本完小说详情介绍:上海滩黑道风云1
主角:一步,冰冷 更新:2025-07-07 09:5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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铜钱沉黄埔16岁那年,我攥着母亲缝进衣角的铜钱,从郯城扒上开往上海的闷罐车。
刚出站就被偷光积蓄,在虹口码头扛大包时又被地头蛇围殴。 血水糊住眼睛时,
我咬碎牙槽里的铜钱咽下肚——那是我娘给的护身符。 当夜我摸进蛇头老窝,
用抢来的匕首捅穿五个喉咙。 青帮洪爷拍着我染血的肩膀:“小子,够狠,跟我混。
” 十年后,我坐在百乐门顶楼办公室,法租界教父杜维明在我面前发抖。 “张老板,
当年五个兄弟的命,该还了。” 我晃着红酒杯微笑:“杜先生,你数错了。” 枪响时,
窗外黄浦江的游轮正拉响汽笛。十六岁那年,我像颗被崩出膛的臭子儿,
裹着一身洗得发白、硬得硌人的粗布褂子,从郯城那个风一吹就满嘴沙子的土窝里射了出来。
身下是开往上海的闷罐车,车轮碾过铁轨接缝的哐当声,一下下凿在耳膜上,又闷又沉,
像是老家村口那口破钟在催命。空气里塞满了汗酸、劣质旱烟和牲口粪便混在一起的浊气,
熏得人脑仁儿疼。我把脸死死贴在冰冷的车皮上,那点凉意稍微压住了胃里翻腾的恶心。
隔着粗布,胸口那枚铜钱的轮廓硌着皮肉。临出门,娘在油灯下哆嗦着手,
用粗针大线把它缝进我贴身褂子的内衬里。“亮子,”她声音压得低低的,
像是怕惊动了什么,“这是娘唯一能给你的…到了那边,
护身…护个平安…”铜钱上那点冰凉,此刻成了我唯一能抓住的念想。火车终于喘着粗气,
一头扎进上海北站那片喧嚣的汪洋里。我被人流裹挟着推搡下车,
双脚踏上坚硬的水泥月台时,腿肚子竟有些发软。站台上人声鼎沸,
穿绸缎长衫的、裹西装的、挑担子的、吆喝拉客的…各色人等像浑浊的潮水一样汹涌流动。
高耸的穹顶下,巨大的玻璃窗透进灰蒙蒙的天光,远处,外滩那些洋楼尖顶的影子刺破雾气,
冷冰冰地戳向天空。我下意识地攥紧了怀里那个瘪瘪的蓝印花布小包袱,
里面是我全部的家当——几件破衣烂衫,
还有娘塞给我的、裹了好几层油纸的几个硬邦邦的杂粮窝头。这点东西,
就是我闯荡上海滩的底气。我被人流推挤着往出站口挪,肩膀猛地被一股蛮力撞得一歪。
一个穿着破烂短褂、瘦得像根竹竿的身影从我身边泥鳅似的滑过,只留下一阵汗馊味的风。
心猛地往下一沉。我一把摸向怀里——那贴身藏着、装着所有“细软”的贴身小布口袋,
空了!只剩一层粗糙的布料,紧贴着汗湿的皮肉。“抓贼!”一股血气直冲顶门,
我嘶吼出声,拨开前面挡路的人就往前追。那瘦猴般的影子在人群缝隙里左钻右窜,
快得惊人。追到出站口那片光亮刺眼的广场上,他猛地回头,冲我咧开嘴,
露出一颗刺眼的金门牙,那笑容像毒蛇吐信。他扬了扬手,
我认出那是我娘用攒下的鸡蛋换来的、几张皱巴巴的纸票子!随即,他身影一晃,
消失在人流车流织成的密网里,再也寻不到半点踪迹。我僵在原地,像被抽走了骨头。
上海初冬的风,带着黄浦江特有的、一股子铁锈和烂泥的腥气,刀子似的刮过脸颊。
站前广场巨大而空旷,那些穿着体面的人们匆匆走过,皮鞋踩在水泥地上发出冷漠的脆响。
没有人在意我这个丢了魂的乡下小子。胸口那枚铜钱硌得更深了,仿佛要嵌进肉里去,
提醒我娘缝它进去时那点微弱的、几乎看不见的泪光。天渐渐暗沉下来,
铅灰色的云层压得很低,像一块巨大的脏抹布盖在城市的头顶。饥饿像只冰冷的手,
紧紧攥住了我的胃。我在外滩那片光怪陆离的洋楼底下漫无目的地游荡,
橱窗里映出我灰头土脸的样子,像条丧家犬。霓虹灯次第亮起,红的、绿的、蓝的,
变幻着妖异的光,把行人的脸照得扭曲变形。高楼巨大的阴影投下来,沉甸甸地压在我身上。
“虹口码头!扛大包!日结现钱!管一顿饭!”一个破锣嗓子在不远处吆喝。
我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浮木。循着声音挤过去,
一个敞着怀、胸口露着狰狞刺青的汉子正叼着烟卷,
斜眼打量着聚拢过来的一群衣衫褴褛的汉子。他目光扫过我,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小子,
细胳膊细腿的,码头上的麻袋比你个头还沉,扛得动?”“能!”我梗着脖子,
声音嘶哑却异常坚决。他嗤笑一声,大概觉得我这股倔劲有点意思,或者纯粹是缺人,
最终用下巴朝旁边一堆小山似的麻袋努了努:“去,扛到三号驳船。一趟一个大子儿,
手脚麻利点!”那麻袋,真他娘的沉!压上肩头的瞬间,我眼前一黑,膝盖猛地一软,
差点直接跪下去。一股混杂着土腥、海藻腐烂和某种化工品辛辣的味道直冲鼻腔。咬紧牙关,
脖子上青筋暴起,我几乎是拖着脚步,一步一步挪向远处泊在水面上的驳船。
粗糙的麻袋纤维摩擦着脖颈裸露的皮肤,火辣辣地疼。汗水立刻涌出来,糊住了眼睛,
咸涩的味道渗进嘴角。码头像一头永远填不饱的巨兽。巨大的吊臂在浑浊的天空下缓慢转动,
发出吱吱呀呀令人牙酸的呻吟。汽笛声此起彼伏,尖锐地撕破潮湿的空气。
赤膊的苦力们喊着号子,沉重的脚步砸在木跳板上,发出沉闷的回响。
浑浊的江水拍打着岸边,浮着油污和各种垃圾,散发出浓重的腥臭。
我混在这群沉默而坚韧的人流里,一趟,又一趟,肩膀磨破了皮,渗出血丝,
又被汗水浸得生疼。每一次弯腰,每一次扛起,都像在榨干骨髓里最后一点力气。
眼前阵阵发黑,只有驳船上监工那粗声粗气的点数和扔过来的一枚枚冰冷的铜板,
能让我确认自己还活着。夕阳像个巨大的、淌着血的蛋黄,
沉甸甸地坠在江对岸那些工厂烟囱的剪影后面,把黄浦江染成一片污浊的暗红。
一天的力气几乎被抽干,双腿灌了铅似的沉重。我拖着步子,
攥着一天血汗换来的十几个铜板,只想找个背风的角落蜷起来,啃一口怀里早已冷硬的窝头。
刚拐进码头后面那条堆满破木箱和烂渔网的昏暗窄巷,几道黑影便无声无息地堵在了巷口,
像从泥泞的江水里爬上来的水鬼。为首的是个刀条脸,
下巴上一道狰狞的蜈蚣疤一直爬到嘴角,正是白天码头上那个刺青汉子手下的一个小头目,
绰号“刀疤刘”。“小子,”刀疤刘的声音像砂纸磨铁皮,他慢悠悠地踱过来,
嘴里喷出劣质烟草的臭气,“新来的?懂不懂虹口码头的规矩?
”他身后几个歪瓜裂枣的混混也跟着围了上来,脸上挂着不怀好意的狞笑。
我下意识地攥紧了口袋里的铜板,指关节捏得发白,喉咙发干:“什么规矩?”“规矩?
”刀疤刘嗤笑一声,猛地伸手,一把攥住我的衣领,力气大得惊人,“就是孝敬爷们儿!
你小子今天挣的,得先孝敬哥几个买酒喝!”他粗糙的手指像铁钳,勒得我几乎喘不过气。
一股灼热的血气猛地冲上头顶,郯城人骨子里那股倔强和蛮横瞬间被点燃。我猛地一挣,
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竟挣开了他的手,嘶吼道:“放你娘的屁!这是老子扛包挣的血汗钱!
”“嗬!小崽子还挺横!”刀疤刘脸色一沉,眼神瞬间变得凶狠,“给脸不要脸!给我打!
往死里打!让他知道知道马王爷几只眼!”拳头、脚尖、木棍……像雨点般砸落下来。
剧痛瞬间淹没了所有意识。我蜷缩在冰冷湿滑的地面上,泥土的腥味和血腥味混在一起,
直冲鼻腔。眼前金星乱冒,耳朵里嗡嗡作响,只有骨头被击打的闷响和混混们恶毒的咒骂声。
血从额头淌下来,热乎乎地糊住了右眼,世界变成一片粘稠的猩红。挣扎中,
身体被狠狠地掼倒,侧脸重重砸在泥水里。嘴里猛地一咸,一股浓烈的铁锈味弥漫开来。
是血?不!是那颗一直被我死死咬在牙关后槽的硬物!娘缝进去的那枚铜钱!
“护身…护个平安…”娘那微弱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
混合着油灯下她哆嗦着穿针引线的画面,在濒死的剧痛和血腥中,
竟无比清晰地炸响在混乱的脑海深处。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杂着绝望、暴怒和对这操蛋世道刻骨恨意的火焰,
轰地一下从五脏六腑烧了起来,瞬间烧干了所有的恐惧和软弱。去他娘的护身平安!
喉咙深处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不是哭嚎,更像是骨头被碾碎时发出的咯吱声。
我用尽残存的所有力气,猛地合上牙关!后槽牙狠狠咬在坚硬的铜钱上!“咔!
”一声极其轻微、只有我自己能听见的脆响。铜钱应声碎裂!
尖锐的金属碎片瞬间刺破了口腔内壁,
一股混合着铜腥和血腥的、令人作呕的液体猛地涌上喉头。没有丝毫犹豫,我脖子一梗,
将那滚烫、带着锋利边缘的碎铜和腥咸的血水,连同胸腔里炸开的滔天恨意,
一起狠狠地咽了下去!一股冰冷的、带着金属质感的洪流,裹挟着灼热的杀意,顺着食道,
直坠入腹中深处。像是吞下了一把烧红的刀子,又像在五脏六腑里点了一把燎原的火。
巷子里的空气似乎凝滞了一瞬。
刀疤刘他们大概被我喉咙里发出的怪响和突然停止挣扎的异样惊了一下,
踹打的力道下意识地缓了缓。“妈的,装死?”刀疤刘骂了一句,抬脚又狠狠朝我腰眼踹来。
就是现在!求生的本能和那股被铜钱碎片点燃的、近乎疯狂的暴戾瞬间支配了身体!
我蜷缩在地上的身体猛地向侧面一滚,险险避开那致命的一脚。右手在泥水里胡乱一抓,
地触碰到一块坚硬、冰冷、棱角分明的物体——是半截断裂的、锈迹斑斑的船用缆绳铁桩头!
那铁桩头沉重得超乎想象,粗糙冰冷的棱角瞬间割破了掌心。一股滚烫的液体顺着指缝涌出,
不知是汗还是血。我根本来不及思考,身体里那股咆哮的野兽本能驱使着我,
借着翻滚的势头,用尽全身的力气,抡起这沉重的凶器,狠狠砸向离我最近的一条腿!
“嗷——!”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惨嚎撕破了窄巷的昏暗。那声音尖利得能刺穿耳膜,
带着骨头被硬生生砸断、碾碎的恐怖质感。被我砸中的混混抱着扭曲成诡异角度的右腿,
像条被丢上岸的鱼,在冰冷的泥水里疯狂翻滚抽搐,惨叫声一声高过一声。
这突如其来的血腥反击让刀疤刘和其他几个混混都懵了。
他们大概从未想过这个刚才还被他们像死狗一样殴打的乡下小子,
转眼间竟能爆发出如此凶残的反扑。巷子里弥漫开浓重的血腥味,混合着恐惧和惊愕。
我根本不给对方反应的时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低吼,像一头受伤濒死的狼。
借着那混混倒地的空档,我手脚并用地扑向他腰间——那里别着一把带鞘的匕首!
动作快得连我自己都吃惊,完全是身体里那股冰冷杀意驱使的本能。“锵!
”匕首出鞘的摩擦声在死寂的窄巷里显得格外刺耳。刀身不长,但异常锋利,
在昏暗中反射着巷口透进来的、污浊的光,像一泓凝滞的死水。“弄死他!快!
”刀疤刘终于从震惊中反应过来,声音都变了调,惊怒交加地嘶吼着,
第一个拔出腰间的短棍扑了上来。其他几个混混也如梦初醒,挥舞着拳头和木棒,
脸上带着被冒犯的狂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从不同方向朝我扑来。
世界在我眼前只剩下晃动的黑影和刺耳的嘶吼。嘴里那股混合着铜腥和铁锈的血味更加浓烈,
刺激着我的神经。吞下去的碎铜片像烧红的炭块在腹中灼烧,
点燃了每一寸肌肉里潜藏的暴戾。一个混混的拳头带着风声砸向我的面门。我猛地侧头,
拳风擦着耳廓掠过。几乎是同时,握着匕首的手腕下意识地反手一撩!动作快得毫无章法,
完全是被逼到绝境的凶兽本能。“噗嗤!”匕首锋利的刃口轻易地划开了什么东西。
温热的液体猛地喷溅出来,有几滴直接溅进了我糊满血泥的眼睛里,
视野瞬间一片滚烫的猩红。耳边响起一声短促的、像破风箱漏气般的“嗬嗬”声,
随即是身体沉重倒地的闷响。我看不清倒下去的是谁,也不在乎。
另一个黑影已经扑到了侧面,手里的短棍带着呜咽的风声砸向我的肩膀。剧痛传来,
左臂瞬间麻木。我踉跄一步,喉咙里爆发出受伤野兽般的咆哮,不退反进,
合身撞入对方怀里!握紧匕首的手,凭着感觉,朝着那温热的、剧烈起伏的胸腔位置,
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地捅了进去!“呃……”一声沉闷的、仿佛从胸腔深处挤出来的痛哼。
那人身体猛地僵住,温热的液体顺着匕首的血槽喷涌而出,瞬间浸透了我胸前的粗布褂子,
黏腻滚烫。他抓着我的手臂软软地垂了下去,身体像抽掉了骨头一样瘫软。
血腥味浓烈得令人窒息,像一层粘稠的纱蒙在口鼻上。狭窄的巷子变成了修罗场。
剩下的刀疤刘和另一个混混,动作明显迟滞了,眼中第一次露出了真实的恐惧。
他们大概从未见过如此不要命、出手如此狠绝的打法。“疯子…这是个疯子!
”另一个混混声音发颤,握着木棒的手都在抖,脚下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刀疤刘脸色煞白,
那道蜈蚣疤在昏暗的光线下扭曲跳动,他色厉内荏地吼着:“一起上!他快不行了!
”但脚下却犹豫着,不敢再轻易上前。我喘着粗气,肺部火辣辣地疼,
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郁的血腥味。右手死死握着那把沾满黏腻鲜血的匕首,
温热的液体顺着刀尖不断滴落,在泥地上砸开一朵朵暗红色的小花。左臂软软地垂着,
剧痛一阵阵袭来,刺激着濒临崩溃的神经。眼睛被血糊住大半,
只能透过一片猩红模糊的光影看到对方惊惧不定的身影。腹中那枚咽下的碎铜钱,
像一块冰冷的烙铁,持续散发着寒意和尖锐的痛楚,
却诡异地让我混乱狂暴的头脑保持着一丝近乎残忍的清醒。不能退!退一步就是死!
喉咙里发出一声含混不清的低吼,我拖着麻木的左腿,
主动朝离我稍近的那个颤抖的混混迈了一步。仅这一步,
带着一身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和那股亡命徒的煞气,就彻底压垮了对方的心防。“妈呀!
”那混混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再也顾不得什么,丢下木棒,
转身连滚带爬地朝着巷口光亮处亡命奔逃,瞬间消失在拐角。巷子里只剩下我和刀疤刘。
他孤零零地站着,脸上的肌肉因为极度的恐惧和愤怒而扭曲抽搐,
那道蜈蚣疤像活了一样疯狂跳动。他死死盯着我,握着短棍的手指节捏得发白,
却始终不敢再上前一步。粗重的喘息声在死寂的窄巷里格外清晰。我咧开嘴,
尝到嘴角流下的、混合着血和泥的腥咸。没有笑,只是扯动了一下僵硬的肌肉。然后,
我抬起沾满血污、握着匕首的右手,用刀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
指向他那张因恐惧而扭曲的脸。这个动作,比任何咆哮都更具压迫感。刀疤刘瞳孔骤然收缩,
身体猛地一颤。他喉咙里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咕哝,像是想说什么狠话,
又像是被掐住了脖子。最终,他猛地一跺脚,眼神怨毒地剜了我一眼,
竟也一步步地向后退去,退了几步后,猛地转身,踉跄着逃离了这条弥漫着死亡气息的窄巷。
直到他那狼狈逃窜的背影彻底消失在巷口微弱的光线尽头,
我才像一根被彻底抽掉了筋骨的朽木,双腿一软,重重地瘫倒在冰冷泥泞的地面上。
匕首脱手,当啷一声掉在一边。全身的骨头都像散了架,
剧痛如同潮水般从每一个角落汹涌袭来,瞬间淹没了残存的意志。浓烈的血腥味包裹着我,
眼前最后的景象是巷子尽头那片灰蒙蒙、污浊不堪的天空,然后,
无边的黑暗便沉沉地压了下来。……意识像沉在浑浊的江底,被冰冷和黑暗包裹着,
偶尔浮起一丝模糊的感知,又迅速沉没。剧痛是唯一真实的背景音,骨头断裂般的痛,
皮肉撕裂的痛,还有腹中那块碎铜钱持续不断的、尖锐的灼痛。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
也许漫长如一个世纪。一股极其辛辣的、带着浓烈草药味的液体强行灌入喉咙,
像一道烧着的火线,瞬间燎过干裂的食道,猛地把我呛醒!“咳!咳咳咳!
”我剧烈地咳嗽起来,牵扯着全身的伤口,痛得眼前发黑。睁开被血痂糊住的眼皮,
视线模糊了好一阵才勉强聚焦。首先看到的是一盏光线昏黄的油灯,火苗不安地跳动着,
在低矮、布满污渍的墙壁上投下巨大摇曳的影子。
空气里弥漫着劣质脂粉、廉价烟草和浓重草药混杂的刺鼻气味。身下是硬邦邦的木板床,
铺着一层薄薄的、带着可疑污渍的褥子。“醒了?”一个沙哑的女声在旁边响起,
带着浓重的吴语口音,语调平平,没什么情绪。我艰难地转动僵硬的脖子。
床边站着一个女人,看着三十岁上下,脸上扑着厚厚的粉,
却遮不住眼角的细纹和眉宇间深深的疲惫。嘴唇涂得鲜红,像刚吃过生肉。
她穿着一件半旧的、颜色艳俗的旗袍,领口的盘扣松了一颗,露出一截细瘦的脖颈。
她手里端着个粗瓷碗,碗里是黑乎乎的汤药,还冒着热气。“你…谁?
”我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像破锣。“小月。”她简短地回答,
把药碗往旁边一张瘸腿的小桌子上一放,发出“哐当”一声。“倒夜香路过巷子,
看你躺在血水里,还没断气,就拖回来了。”她语气平淡得像在说捡了只野猫。
“为…什么救我?”我看着这间简陋得不能再简陋的小屋,唯一的窗子糊着报纸,
墙角堆着杂物。小月扯了扯嘴角,那笑容在油灯下显得有些诡异:“看你小子够狠。
捅翻了刀疤刘三个手下,还吓跑了他本人。这虹口码头,敢这么跟‘过山风’的人放对的,
你是头一个。”她顿了顿,眼神里闪过一丝说不清是嘲讽还是别的什么,“命硬,
阎王爷不收,那就看看能硬多久。”她没再多说,指了指桌上的药碗:“趁热喝了。
死不了就赶紧滚蛋,老娘这地方,留不得男人过夜。”说完,
她扭身走到屋子角落一个破旧的脸盆架旁,背对着我开始慢条斯理地洗手上沾的药渍。
我挣扎着想坐起来,浑身的伤口立刻发出尖锐的抗议。咬着牙,一点点挪动身体,
目光落在桌上那碗黑乎乎的药汁上。昏黄的灯光下,
药汁表面映出自己模糊的倒影——一张肿胀青紫、糊满干涸血污的脸,只有那双眼睛,
在污浊中亮得惊人,像烧着两团幽幽的鬼火。腹中那块碎铜钱的存在感从未如此清晰,
冰冷的棱角仿佛还在刮擦着内脏,提醒着我咽下去的是什么。我伸出颤抖的手,
一把抓起那只粗瓷碗。碗壁滚烫,药汁浓稠苦涩的气息直冲鼻腔。没有丝毫犹豫,我仰起头,
像灌下复仇的毒酒,将整碗滚烫、辛辣的药汁猛地倒进喉咙!灼烧感从舌尖一路燎到胃里,
压下了嘴里残余的血腥和铜腥,却点燃了眼底那两簇幽火,烧得更旺、更冷。药汁灌下肚,
一股蛮横的热流在冰冷的四肢百骸里冲撞开,暂时压下了些许深入骨髓的寒意和剧痛。
我靠在硬邦邦的木板床头,粗重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扯动着肋下的伤处,火辣辣地疼。
小月背对着我,还在慢条斯理地搓洗着手。昏黄的油灯把她的侧影投在斑驳的墙上,细瘦,
带着一种被生活压榨过度的伶仃感。屋子里的空气凝滞着,
只剩下她撩动水花的轻微声响和我粗重的喘息。沉默像一块沉重的湿布,
裹住了这间狭小破败的屋子。我盯着墙上那晃动跳跃的巨大灯影,
的鲜血、倒下的黑影、刀疤刘最后那张惊惧扭曲的脸……还有咽下去那枚碎铜钱冰冷的触感。
恨意如同冰冷的毒藤,在药力催发下,反而更加清晰地缠绕上来,勒得心脏发紧。
“刀疤刘…”我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是跟谁的?”墙上的影子顿了一下。
小月撩水的声音停了片刻。她没有回头,依旧背对着我,声音平平地响起,
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过山风’杜维明手下的碎催罢了。杜维明,
法租界巡捕房的华捕头,虹口码头这片,他说了算。刀疤刘,不过是他养的一条咬人的疯狗。
”法租界…华捕头…杜维明…这几个词沉甸甸地砸进耳朵里。法租界,
那是上海滩顶顶光鲜亮丽的地方,十里洋场,纸醉金迷。华捕头,
更是顶着官家皮子的地头蛇,黑白通吃,手眼通天。难怪刀疤刘敢如此嚣张!
原来背后杵着这样一座靠山。一股更深的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
但旋即被腹中那块碎铜钱硌出的尖锐痛楚压了下去。痛楚像一根针,刺破了恐惧的泡沫,
只剩下冰冷的清醒。靠山越大,仇就越深。这仇,不是不报,时候…他娘的还没到!
“想报仇?”小月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点玩味的嘲弄,她终于转过身,
湿漉漉的手在旧旗袍下摆随意擦了擦,那双疲惫的眼睛在油灯下审视着我,“就凭你现在?
拖着半条命,连把像样的攮子匕首都没有?”我抬起头,迎上她的目光,
肿胀的脸上挤不出表情,只有眼底那两簇幽火无声地燃烧着。“虹口,是青帮洪爷的地头。
”小月的声音压得更低了些,像怕隔墙有耳,她走近两步,油灯的光照亮她脸上厚重的脂粉,
也照亮她眼中一闪而过的复杂光芒,“洪爷,名讳洪震天。跟杜维明那条‘过山风’,
是死对头。”她顿了顿,目光落在我沾满干涸血污、勉强还能看出形状的右手上,
“你手上沾了杜维明狗腿子的血…这,就是投名状。
”青帮…洪震天…死对头…这几个词如同黑暗中擦亮的火柴,瞬间点亮了混沌的思绪。
投名状?我低头,看向自己血迹斑斑、指节肿胀的右手。那上面,
似乎还残留着匕首捅入人体时黏腻温热的触感,和生命在掌心流逝的冰冷。血,已经流了。
路,似乎也只有一条了。“洪爷…在哪?”我的声音嘶哑,却异常平静。小月没说话,
只是走到那张瘸腿小桌旁,拿起一个空了的药碗,
又从旁边一个破旧的竹壳热水瓶里倒了点温水进去。她用手指蘸着碗里的温水,
在积满灰尘的桌面上,缓慢而清晰地写下了三个字——大世界。水流在灰尘上蜿蜒,
留下湿漉漉的痕迹。这三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烫进了我的眼底。大世界。
上海滩无人不知的销金窟,也是龙蛇混杂、深不见底的漩涡中心。洪震天…就在那里?
小月写完,手指在桌沿一抹,擦掉了水迹,也抹去了那点痕迹。她不再看我,端起脸盆,
径直走向门口。“药力能撑你走到那儿。”她拉开门,一股带着江腥味的冷风猛地灌了进来,
吹得油灯火苗疯狂摇曳,墙上巨大的影子也跟着扭曲晃动。“是死是活,看你的造化。
”话音未落,她瘦削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门外浓重的夜色里,门板在她身后轻轻合拢,
发出吱呀一声轻响。屋里只剩下我和那盏跳动不安的油灯。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冰冷的空气夹杂着劣质脂粉和草药的余味涌入肺腑,刺激得伤口又是一阵锐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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