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 年秋・暴雨夜12 岁的陆沉把脸贴在卧室冰凉的玻璃上，看雨水在窗面划出扭曲的银线。
母亲晾在阳台的白衬衫被风掀起下摆，像只想要展翅的苍白蝴蝶。
他数着挂钟的滴答声，突然听见玄关传来钥匙转动的轻响 —— 比往常晚了三个小时，且伴随着不规则的喘息。
"小沉？
" 母亲的声音带着异样的颤抖，混着雨水滴落的杂音。
陆沉转身时，看见玄关处的人影正用指节抵着墙，驼色风衣的下摆不断往下滴水，在地板上积成深色的水洼。
当那双沾着泥点的皮鞋碾过水洼走向他时，陆沉突然听见太阳穴传来蜂鸣，视网膜上炸开一片蓝白色噪点。
无数张人脸在母亲身后的阴影里浮现，它们像浸在福尔马林里的标本般肿胀变形，嘴唇开合却发不出声音。
最清晰的那张脸长在走廊尽头的墙面上，眼球诡异地转向陆沉，嘴角扯出比哭还难看的笑 —— 这是他第一次看见不属于现实的画面，恐惧像根冰锥刺进脊椎，让他瞬间僵在原地。
"别怕......" 母亲冲过来时，那些人脸突然碎成马赛克般的光斑。
她沾满雨水的手掌捧住陆沉的脸，体温透过掌心传来，却无法驱散少年瞳孔里倒映的诡异景象。
首到母亲胸前的银十字架硌到他的额头，那些扭曲的面容才彻底消散，只剩下窗外呼啸的风雨声。
这晚之后，母亲再也没有回来。
警方在护城河捞起她的风衣时，距离那个暴雨夜正好过去七天。
陆沉始终记得母亲最后说的话："如果再看见那些东西...... 就去心理咨询中心找陈教授。
" 当时的他不懂，为什么母亲会把 "看见不存在的人脸" 称为 "礼物"，更不懂藏在这句话背后的血色秘密。
2025 年春・临江市智能手环在凌晨三点十七分震动，陆沉从浅眠中惊醒，后颈的冷汗浸透了枕头。
相同的梦境让他心脏狂跳，手指下意识摸向床头柜上的玻璃瓶 —— 里面装着母亲失踪前戴的银十字架，在夜灯昏黄的光线下，金属表面映出他略显苍白的脸。
"叮 ——"诊疗室的预约系统传来提示，陆沉揉了揉太阳穴，将白大褂的褶皱熨平。
落地窗外是临江市标志性的 "镜像双子塔"，玻璃幕墙上流动的广告光影在他脸上投下变幻的纹路，让这个 28 岁心理医生的轮廓显得格外冷峻。
"陆医生，3 号病人到了。
" 助理小周的声音从对讲机传来，带着不易察觉的颤音，"还是...... 那个说被怪物追赶的女孩。
"诊疗室的门推开时，穿米色风衣的少女正把自己缩在帆布包里，指尖反复摩挲着书包拉链。
林小羽，19 岁，大学生，近三个月内第七次预约。
陆沉注意到她指甲缝里嵌着深蓝色油彩 —— 和上周自残时留下的颜料颜色相同。
"这次...... 它离我更近了。
" 少女开口时，睫毛上还沾着未干的水雾，不知是泪还是外面的春雨，"昨天在图书馆，它从书架缝隙里伸出手，指甲缝里卡着和我一样的蓝色颜料。
"陆沉的手指在真皮沙发扶手上轻点两下，这是他发动能力的习惯性动作。
当指尖触碰到对方递来的手腕时，视网膜边缘突然泛起涟漪，像老式电视机调台时的雪花屏。
紧接着，整面墙开始渗出暗红色液体，天花板的吊灯变成倒悬的枯手，而林小羽身后的书柜正在扭曲变形，无数张模糊的人脸从书脊间挤出来，用空洞的眼窝盯着他。
"是...... 很多人脸对吗？
" 陆沉的声音保持平稳，掌心却因冷汗而发黏。
这些扭曲的面容与记忆中暴雨夜的景象惊人相似，尤其是右下角那张正在融化的脸，嘴角裂开的弧度和母亲风衣上的污渍形状完全吻合。
少女猛地抬头，瞳孔里映着陆沉骤然收紧的眉峰："你...... 你也能看见？
"诊疗室外突然传来玻璃碎裂的脆响，小周的惊叫混着重物倒地的闷响刺破空气。
陆沉冲出门时，看见穿灰色西装的男人正掐着助理的脖子，对方手腕内侧的黑色纹身像条活物般蠕动 —— 那是 "暗影之手" 成员的标志。
"陆医生，" 男人咧开嘴，露出染着烟渍的牙齿，口袋里露出半截注射器，"您母亲没告诉过您，随便窥探别人的恐惧......" 他的瞳孔突然收缩，陆沉在接触到对方视线的瞬间，看见无数条黑色触须从男人太阳穴钻出，在空中拼凑出 "死亡" 的字样，"是会遭报应的？
"陆沉的后背撞上墙面，指尖无意识抠进墙纸。
在男人扑过来的刹那，他突然福至心灵地望向对方眼底 —— 那里翻涌着深海般的黑暗，而在黑暗最深处，浮沉着一具正在腐烂的女尸，苍白的手腕上戴着和母亲同款的银十字架。
"砰！
"警用强光手电的光束从楼梯口射来，男人咒骂着撞开窗户，顺着消防管道消失在春雨中。
陆沉瘫坐在地，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视线落在男人遗落的名片上："临江市心理健康协会 周明远 荣誉顾问"。
这个名字让他太阳穴突突首跳 —— 正是母亲临终前提到的 "陈教授" 的继任者，也是他大学时期最崇敬的心理学导师。
林小羽不知何时蹲在他身边，颤抖的手指捡起名片："这个人...... 刚才在走廊见过，他对我笑的时候，那些人脸变得更清晰了。
" 少女突然指着名片背面的烫金花纹，"看！
这些图案在动！
"陆沉瞳孔骤缩。
那些本该是几何图形的花纹，此刻正扭曲成无数张小脸，它们的嘴巴开合着，无声重复着同一个单词："母亲"。
他突然想起 12 岁那年在母亲书桌抽屉里发现的笔记本，泛黄的纸页上画满相同的图案，旁边用红笔写着："它们藏在光的背面，用恐惧当诱饵"。
诊疗室的挂钟指向西点零七分，雨不知何时停了。
陆沉盯着窗外逐渐亮起的街灯，想起上个月在法医中心看见的尸检报告：三名自杀者的视网膜上，都残留着相同的人脸图案 —— 那种不属于人类面部结构的扭曲，就像有人用手术刀在潜意识里刻下的印记。
"陆医生？
" 林小羽的声音带着哭腔，"我是不是...... 快死了？
"少年时期的记忆突然涌上来，母亲在暴雨夜说的话再次清晰："小沉的眼睛能看见别人藏起来的恐惧，这不是诅咒，是我们陆家的使命。
" 当时的他不懂 "使命" 意味着什么，首到此刻，当指尖还残留着男人恐惧的触感 —— 那是对某种深海生物的极度畏惧，混杂着对周明远的绝对服从 —— 他才突然意识到，母亲的失踪或许从来不是意外。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新闻推送跳出醒目的标题："第三起地铁乘客自残事件 目击者称受害人盯着广告牌突然失控"。
陆沉点开附带的现场照片，广告牌上的化妆品代言人嘴角裂开诡异的弧度，在监控录像的截图里，那个角度分明不可能出现在现实中的笑容，正对着镜头缓缓眨眼。
他忽然想起周明远在《潜意识镜像论》里写过的话："当集体恐惧形成共振，现实就会成为潜意识的投影。
" 现在，这个理论正在临江市变成可怕的现实 —— 而他，或许就是唯一能看见这些投影的人。
暮色漫进诊疗室时，陆沉翻开崭新的病例本，在 "林小羽" 的档案页写下："恐惧具象化程度升级，与 暗影之手 标记产生视觉共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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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笔尖悬在纸页上方，最后又补了句："周明远的恐惧源指向深海实验体，与 12 年前护城河打捞报告中的生物组织残留吻合。
"窗外，镜像双子塔的 LED 屏开始播放广告，某个明星的笑脸突然扭曲成无数碎片，在夜空中拼出母亲失踪当晚的暴雨场景。
陆沉摸向颈间的银十字架，金属表面传来异常的灼烫感，仿佛有什么东西，正顺着他的视神经，从记忆的最深处缓缓爬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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