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宁宫内,蟠龙柱映着摇曳烛火,将太后与萧砚辞对峙的身影割裂成破碎的光影。太后手中的翡翠佛珠碾过指节,每一声脆响都似在敲打萧砚辞紧绷的神经。
"哀家已命礼部筹备选秀,三日后便将适龄贵女名单呈上。"太后垂眸拨弄佛珠,语气却不容置疑,"砚辞身为摄政王,王府至今无子嗣,这在历朝历代都是从未有过的荒唐事。"
萧砚辞单膝跪地,玄色锦袍拖曳在青砖上,宛如泼墨。
他抬起头时,眉峰冷若刀裁:"儿臣此生,绝不娶。"话音未落,佛珠突然狠狠砸在他身前三寸。
"你当真要为了那个女人,与整个皇室作对?"太后猛地起身,凤袍扫过满地狼藉,"哀家知道你对皇后的心思!万寿节上你看她的眼神,连瞎子都能瞧出端倪!"
萧砚辞背脊绷成铁线,喉结动了动却未开口。
记忆突然闪回寿宴那日——顾昭璃鬓间的梨花步摇,在他伸手搀扶时轻轻晃动,像极了他初见她时,鬓边别着的那朵。
"若你执意如此......"太后俯身逼近,金护甲擦过他下颌,"哀家不介意效仿先皇,将皇后送去道观清修。"这句话如淬毒的箭,直直刺入萧砚辞心脏,他猛然抬头,眼底翻涌的惊怒几乎要破出眼眶。
萧砚辞攥紧着拳头,"任何人绝不能动顾昭璃分毫,不然我不确定自己会做什么事。"
太后看着儿子染血的指尖,突然想起他幼时替她挡下刺客的模样,那时他也这般倔强,明明害怕得发抖,却死死护在她身前。可如今,那个一心护着母后的孩子,竟为了另一个女人与她针锋相对。
太后重新落座,声音突然苍老了几分,"只是砚辞,你可知道,帝王家的感情,从来都是身不由己?"她摩挲着凤椅扶手,想起自己也曾在深宫中爱过、恨过,最终却只能将真心碾碎,化作执掌凤印的利爪。
萧砚辞叩首,“若没有旁的事,儿子先告退了”,起身时却听见太后轻声叹息:"明日,你便去见见那些贵女吧。"他行礼退出时,余光瞥见太后鬓边新添的白发,心中突然泛起一丝酸涩。
可即便如此,他也不愿松开顾昭璃的手——哪怕前方是万丈深渊,他也要带着她一起走。
晨光刺破薄雾时,宫墙根下的朱红告示前已围得水泄不通。
簪花的贵女们踮着脚尖挤在最前排,罗帕掩面的娇笑声混着绸缎摩擦声,将青石板路都染得香软。
礼部官员刚把最后一张选秀告示贴正,转身便被簇拥着询问起摄政王的喜好,袖口被拽得皱成一团。
"听说摄政王善骑射,我这月苦练马球技艺......"
"他书房里摆着前朝孤本,不如我临摹几幅字画?"
议论声此起彼伏,有胆大的闺秀直接将投帖塞进官员怀中。
不远处茶楼二层,几位公子哥摇着折扇调笑:"往常见这些千金矜持得很,如今倒比市井招亲还热闹。"
坤宁宫内,顾昭璃垂眸擦拭妆盒,铜镜映出她素白的指尖,翡翠捧着茶盏踌躇再三,还是忍不住开口:"娘娘,外头都传疯了,说是摄政王要选妃了......"
"我知道。"顾昭璃打断她的话,将簪子轻轻放进锦盒,"萧砚辞本就该有三妻四妾,更何况是摄政王。"
她声音平淡,却让翡翠想起初春解冻的湖面,看似平静,底下却暗潮汹涌。
窗外竹影婆娑,萧砚辞的脚步在回廊戛然而止,他攥着请帖的手指微微发颤,那是太后命人送来的选秀名单。
原想亲自告诉顾昭璃此事他是万万不会答应,却不料先听见这般话语。
风掀起他玄色衣摆,恍惚间又回到昨夜,太后冷笑的话语犹在耳畔:"整个京城的贵女都在盼着做你摄政王妃,你当真舍得让皇后为你成为众矢之的?"
推开门时,顾昭璃正对着铜镜簪花。
她从镜中望见那道熟悉的身影,指尖顿了顿,却没回头:"外头那么多年轻貌美的姑娘,殿下该好好挑挑,不该守着病恹恹的我,过这不能见光的日子。"
萧砚辞大步上前,将人拦腰抱起按在榻上,眼底盛着滚烫的柔情:"顾昭璃,你看着我。"
他扣住她的手腕,声音发哑,"不管你信不信,我这辈子,只会有你一个。”
顾昭璃前世的记忆如潮水涌来,直到她临死前,摄政王也是终身未娶。
"不值得......"她伸手抚上他眉骨。
萧砚辞将脸埋进她颈窝,声音闷闷的,"一想到会失去你,我连呼吸都是痛的。"
翌日。
慈宁宫内,太后的凤杖重重砸在青砖上,震得满地青砖缝隙里的烛泪簌簌而落。
萧砚辞单膝跪在碎玉满地的慈宁宫。
"你若不娶妻,哀家明日就赐皇后白绫。"
太后攥着诏书的手青筋暴起,"别以为你手握三十万玄甲军就能翻天!"
萧砚辞猛地抬头,他忽然笑了,笑声混着炸雷在殿内回荡:"若有人敢动她,我便亲手掀了这皇宫,让这龙椅上再坐不得半个人!"
太后瞳孔骤缩。
多年前那个雪夜突然涌进脑海——彼时萧砚辞不过二十岁,浑身浴血跪在她面前,身后是叛变的禁军尸首堆成的小山。
此刻少年早已成了翻手为云的摄政王,眼底杀意却与当年如出一辙。
"好!好!好!"太后连说三个好字,抓起诏书撕成碎片,"哀家倒要看看,你这逆子能护她几时!"
她踉跄着跌坐回凤椅,指节死死抠住扶手的龙纹,"明日就选秀!"
萧砚辞甩袖离去,他望着坤宁宫方向的灯火,喉间泛起铁锈味。
当夜,十二道玄色身影如鬼魅般潜入坤宁宫,暗卫首领单膝跪地:"殿下放心,除非踏过我等尸首,否则无人能进娘娘寝宫半步。"
三更梆子响过,萧砚辞翻窗而入时,顾昭璃正倚在榻边看宫外铺子的账簿。
"宫里已经传开了,摄政王拒绝娶亲。"顾昭璃头也不抬,指尖划过账簿上的朱砂批注,"你不该这般冲动。"
萧砚辞猛地扣住她手腕,将人抵在雕花木柱上。
"璃儿,你当真觉得,我娶别人也没关系?"他声音发颤。
顾昭璃望着他泛红的眼眶,忽然想起前世,她日日盼着他来,却又怕连累他
此刻他眼底的深情比记忆中更炽热,烫得她眼眶发酸:"我只是怕,怕你为了我......"
"怕我什么?"萧砚辞将脸埋进她颈窝,声音闷闷的,"怕我众叛亲离?怕我不得善终?"
他突然抬头,发间碎玉冠不知何时已歪,"顾昭璃,你到底有没有心?"他的拇指摩挲着她泛红的眼角,"你看看,这里,这里,还有这里,全都是你。"
而慈宁宫内,太后将新拟的选秀名单重重拍在案上,鎏金护甲在宣纸上刮出刺耳声响:"哀家倒要看看,是摄政王的情根深,还是这皇宫的规矩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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