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缓缓驶入常州站,窗外的天色已渐渐暗沉,下午四点的光景,天边染着一抹瑰丽的晚霞。
庄超英起身,活动了一下久坐后有些僵硬的腰背,目光满是温柔地扫过熟睡中的黄玲和一双儿女。
黄玲靠着他的肩膀,发丝有些凌乱,庄图南和庄筱婷则相互依偎着,脸上还留着旅途的疲惫。
庄超英轻轻推了推黄玲:“阿玲,醒醒,我们到了。”
黄玲缓缓睁开眼睛,眼中还带着一丝朦胧的睡意,她看着四周熟悉又陌生的景象,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轻声呢喃:“哎呀,终于到了。”
庄图南和庄筱婷也被叫醒,揉着惺忪睡眼,兴奋瞬间驱散了困意。
庄筱婷趴在车窗边,好奇地张望着站台上的一切:“爸,妈,这就是常州吗?”
庄图南也难掩激动,拉着庄超英的手:“爸,我好想快点见到外公外婆!”
黄玲牵着庄图南和庄筱婷时,庄超英连忙拿起扁担,将四包行李,一头挂了两只。
一家人随着人流缓缓走出车厢,踏上站台,顺着人流往外走。
出站口熙熙攘攘,人群来来往往,庄超英紧紧护着家人,生怕走散。
一家四口刚出站,就见出口处一对穿着很体面的老年夫妇远远地冲他们招手。
“阿玲,超英,这边!”
黄妈妈热情地跟他们打招呼,声音里满是喜悦。
黄爸爸虽没说话,但脸上也写满了笑意,眼中闪烁着慈爱的光芒。
庄超英回想起原主记忆中与黄家父母见面的场景,这确实是一对很慈爱的父母。
“外公,外婆!”
庄筱婷挣脱黄玲的手,欢快地扑进了黄妈妈怀里。
黄妈妈紧紧抱住外孙女,笑着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哎哟,我的乖筱婷,都长这么高啦!”
庄图南自认为自己已是大孩子,稍显矜持,但脸上掩饰不住的笑意,却泄露了他的心情。
他走到黄爸爸面前,礼貌地说:“外公,我们来看您和外婆啦!”
黄爸爸笑着拍了拍他的肩头:“好小子,越来越精神了!”
一行人坐了半个小时公交车,来到黄爸爸黄妈妈的院子。
这是位于常州市中心的一栋二层楼的洋房,院子虽不算大,但也有几十平米了。
院子里种着几株腊梅,枝头绽放着淡黄色的花朵,散发出清幽的香气。
庄超英不禁感慨,也难怪前世他看电视剧时,宋莹一直感慨,黄玲这是下嫁了。
不过她也没说错,若非时代特殊,以黄玲的家境,还真不可能嫁给原主这样一个普通愚孝的男人。
进屋后,庄超英将自己让黄玲给岳父、岳母买的皮鞋先拿出来:“爸,妈,这是我和阿玲一起选的,你们试试合不合脚。”
这是他花了不少钱,特意去黑市换的外汇券去买的。
虽然贵了点,但看着二老和黄玲脸上的笑意,显然没白花。
黄爸爸和黄妈妈,乐呵呵地接过鞋子,在小女儿、女婿还有外孙们的期待中,换上新鞋试了试。
黄妈妈穿上后,在镜子前转了几圈,满意地说:“这鞋子真好看,超英,阿玲,你们太破费了!”
黄爸爸也笑着点头:“嗯,合脚得很,一看就是花了心思的。”
他们二老都是见惯了好东西,自然一眼看出这两双鞋不便宜。
但女儿女婿一番心意,他们自然也不会说什么扫兴的话。
二老默默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打算等他们回苏州时贴补的心思。
两老试完鞋子,庄超英又翻出杀好的两只鸡、排了很久队买的茅台、点心、罐头等诸多礼品。
二老见他如此慷慨,不由得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怀疑他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
毕竟亲家二老的厉害程度,他们这十多年可没少见识。
所以,每回除了给黄玲和两个外孙买些吃用物品外,他们从不另外给钱,就怕是女儿被庄父庄母盯上,或者庄超英拿去贴补他父母弟弟。
“爸,妈。”
庄超英看出岳父岳母的疑惑,笑着解释:“以前是我糊涂,让阿玲和孩子们跟着受了不少委屈。但请二老放心,以后我会处理好与我父母的关系,不叫阿玲和孩子们跟着我受苦。”
黄爸爸听了,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看他的眼神多了两分赞赏:“超英,你能这么想,我们就放心了。阿玲这孩子从小被我们宠着,嫁给你,我们就盼着你们一家人能过得幸福。”
黄妈妈也在一旁附和:“是啊,只要你们一家和和美美,比什么都强。”
吃完晚饭后,黄妈妈趁庄超英和黄爸爸出去遛弯,将黄玲和孩子们拉进房里仔细问了一番。
得知他半年前开始醒悟,不仅不再给家里上交工资,还要回了两千块。
如今不仅工资全部上交,还给家里打了一整套家具,忙里忙外都惦记着家里。
黄妈妈听完,高兴得不行,拉着黄玲的手说:“阿玲啊,你总算是苦尽甘来了。以前看你受委屈,妈这心里别提多难受了。现在好了,超英醒悟过来,你们以后的日子肯定会越过越好!”
第二天,吃过早饭,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屋内,给整个屋子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色。
庄超英陪黄爸爸在院子里的石桌上下象棋,黄爸爸执红棋,率先架起当头炮,庄超英则不慌不忙,应以屏风马。
两人你来我往,棋盘上局势变幻莫测。
庄超英一边下棋,一边留意着黄爸爸的表情,适时地夸赞几句:“爸,您这招真是妙啊,我可得小心应对了。”
黄爸爸笑着捻了捻胡须:“超英,你的棋艺也不差嘛,有进步!”
黄妈妈则带着小女儿黄玲和外孙、外孙女去逛街。
黄妈妈拉着庄筱婷的手,走进供销社:“筱婷,来,外婆给给你和哥哥挑件新衣服,好过年穿。”
庄筱婷兴奋地在店里跑来跑去,看着满架的漂亮衣服,眼睛都看直了:“外婆,这件好看,那件也好看!”
黄玲在一旁看着,眼中满是幸福,轻声对黄妈妈说:“妈,谢谢您,您总是这么疼孩子们。”
黄妈妈拍了拍她的手:“傻阿玲,这有什么好谢的,你们能回来,我和你爸就很开心了。”
给筱婷和图南选好衣服后,黄妈妈又给黄玲和庄超英各选了一身。
给黄玲选的是一件红格子风衣,庄超英则一套黑色西装。
“妈,让你破费了。”
黄玲爱不释手地摸着新换的大衣,看着母亲眼里的宠爱,仿佛又回到了年少时,缠着妈妈要这要那的时候。
“你是我女儿,我不给你买给谁买?”黄妈妈又看向一旁一件米黄色的上衣,递给黄玲:“再试试这件。”
黄玲在黄妈妈的期盼中,乖乖换上。
黄妈妈见她穿的效果不错,赶紧把这件也付了款。
给黄玲一家四口买完衣服,黄妈妈又带黄玲和庄图南,庄筱婷去卖蛋糕的柜台买了一盒奶油蛋糕,称了一斤鸡蛋糕,这才带着他们和回了家。
回到家时,庄超英和黄爸爸的棋局正进入白热化阶段。
棋盘上楚河汉界硝烟弥漫,黄爸爸的“车”横冲直撞,逼得庄超英的“帅”连连后退。
庄筱婷举着新买的蝴蝶结发卡凑过去:“外公,我妈妈穿新衣服可好看啦!”
黄爸爸抬眼看见黄玲身上的红格子风衣,目光瞬间柔和下来:“像,真像你小时候过年穿新衣裳的样子。”
他落下棋子的手顿了顿,“当年我带你妈去逛街时,她也是这样,拉着你在供销社转三圈都不肯走。”
正说着,院子外突然传来自行车铃铛声。
隔壁王婶扒着铁栅栏探头:“老黄!听说你家闺女回来了?”
黄妈妈笑着迎出去,顺手递了块刚买的鸡蛋糕:“快尝尝,孩子们带的!”
王婶咬了口糕点,直夸香甜,又打量着焕然一新的黄玲:“这是去哪儿做的新衣裳?比电影画报上的还时髦!”
屋里,庄图南捧着黄爷爷珍藏的连环画看得入神,突然指着书页惊呼:“爸!书里画的钟楼,是不是就是我们坐车路过的那个?”
庄超英顺着儿子手指的方向看去,泛黄的纸页上印着常州标志性的古建筑,飞檐斗拱间仿佛还回荡着悠远的钟声。
暮色渐浓时,厨房飘出阵阵香气。
黄爸爸亲自掌勺,红烧鱼的酱香混着糖醋排骨的酸甜味,勾得孩子们围着灶台打转。
庄筱婷踮脚偷吃酱汁,被黄妈妈笑着轻点鼻尖:“小馋猫,等开饭再吃!”
饭桌上,黄爸爸罕见地拿出珍藏的黄酒,给庄超英斟了小半杯:“这酒放了十年,今天咱们爷俩好好喝一杯。”
酒液琥珀色的光泽里,倒映着两代人的笑容。
黄妈妈给每个人碗里夹满菜,嘴里念叨着:“多吃点,在外面肯定没吃好。”
夜深了,孩子们在新铺的软和被褥里沉沉睡去。
黄玲倚在窗前,看着月光洒在腊梅枝头,轻声说:“超英,谢谢你。”
庄超英揽过她的肩,远处传来零星的鞭炮声,提前奏响了年的序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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