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刚蒙蒙亮,薄雾笼罩着荒凉的山峦。
云昭背上一个仅装着几块干粮和破旧水囊的包袱,最后看了一眼那座摇摇欲坠的聆风观,便头也不回地踏入了苍茫的山野。
没有地图,没有方向,她只是凭着冥冥中的一丝首觉,朝着灵气似乎更浓郁一些的东方走去。
山路崎岖,荆棘遍布,炼气二层那点微末的灵力,仅仅能让她比寻常人耐力稍强些,手脚被划破、衣衫被勾烂是常有的事。
饿了啃几口干硬的饼子,渴了寻山泉溪水。
夜晚则寻山洞或大树歇息,以打坐代替睡眠。
如此走了月余,翻过了不知多少座荒山野岭。
她衣衫褴褛,形容枯槁,唯有一双眼睛,在风霜的磨砺下,越来越亮,越来越沉静,如同淬火的寒星。
这一日,她踏入了一片从未见过的奇异地域。
脚下的土地不再是贫瘠的灰褐色,而是呈现出一种温润的浅黄。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极其淡雅、若有似无的甜香。
更奇特的是,风掠过时,竟隐隐带着一种空灵的、仿佛无数细小铃铛轻轻碰撞的声响。
叮铃…叮铃铃…声音细微,却异常清晰地传入云昭耳中。
她体内那沉寂了许久的、修炼《残音诀》而产生的一丝对声音极度敏感的灵觉,竟被这铃声微微触动。
她循着声音和香气,小心翼翼地向前探索。
穿过一片低矮的灌木丛,眼前的景象让她呼吸一滞。
一片望不到边际的草原,铺展在眼前。
草原上盛开着一种从未见过的奇异花朵。
花朵形如倒挂的玉钟,花瓣薄如蝉翼,呈现出半透明的、温润的羊脂白玉色泽。
微风吹过,无数玉钟般的花朵轻轻摇曳,彼此触碰,发出那空灵悦耳的“叮铃”脆响。
馥郁却不腻人的甜香,正是源自这些花朵。
“玉铃兰……” 一个名字自然而然地浮现在云昭脑海,仿佛来自遥远的传承记忆碎片。
她曾在聆风观一本残破的杂记里,看到过对这种奇花的只言片语描述:生于灵脉交汇之地,其音清心,其香凝神,百年一遇。
云昭深吸一口气,那带着铃音的花香涌入肺腑,只觉得连日奔波的疲惫和体内灵力干涸的滞涩感,竟在缓缓消散,心神变得前所未有的宁静通透。
她忍不住盘膝坐下,就在这玉铃兰花海的边缘,运转起那残缺的《残音诀》。
这一次,情况截然不同!
空气中蕴含的、被玉铃兰调和过的精纯灵气,无需她费力汲取,便如同被那无形的铃音吸引,丝丝缕缕,温柔而主动地朝着她汇聚而来!
更奇妙的是,当她的心神沉浸在那片连绵不绝、如同天籁般的玉铃兰“花音”之中时,识海中那半卷《残音诀》的残缺符文,竟开始模糊地闪烁、重组!
她仿佛“听”懂了风掠过花瓣的角度,“听”懂了灵气在花铃间震荡的频率。
一种玄之又玄的韵律感,在她心间流淌。
她不再机械地按照残诀上的路线搬运灵力,而是尝试着让自己的呼吸、灵力的流转,去应和那自然的“花音”。
嗡……体内一声微不可查的轻鸣,困扰她许久的炼气三层壁垒,竟在这宁静祥和的天籁之音与自然韵律的引导下,水到渠成般悄然贯通!
炼气三层!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只有一种润物无声的顺畅与自然。
云昭睁开眼,眸中精光内蕴,整个人的气质仿佛被这花海洗涤过,多了一份空灵与沉静。
她站起身,目光投向花海深处。
冥冥中有种感觉,这花海的中心,有什么东西在呼唤她,与她体内刚刚突破的灵力,与她对音律的感悟产生着奇异的共鸣。
她迈步走入花海。
玉铃兰的花音将她包围,每一步都仿佛踏在美妙的乐章之上。
越往深处走,花香越浓,铃声越清越响,空气中蕴含的灵气也越加浓郁精纯。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花海中心出现了一片小小的空地。
空地中央,并非想象中的奇珍异宝,只有一株明显比其他玉铃兰高大许多、形态也略有不同的植株。
它的花朵并非玉钟形,而是如同一个半开的手掌,掌心向上,托着一颗鸽卵大小、通体浑圆、色泽深紫、宛如凝固雷霆的……种子?
而在那种子下方,植株的根部,半掩在泥土中的,赫然是一截东西!
那是一截断裂的、焦黑的木头。
木头不过半尺长,形状扭曲,表面布满雷电劈过的焦痕,早己失去了所有生机。
然而,就在云昭靠近的瞬间,她体内刚刚突破的灵力猛地一跳!
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悸动传来!
她清晰地感觉到,那截看似死透的焦木深处,隐藏着一缕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却坚韧无比的……灵性残响!
那是一种历经毁灭而未曾彻底消亡的、属于某种强大音律法器的核心残韵!
是它!
就是它在呼唤!
云昭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拂开焦木周围的泥土。
指尖触碰到那焦黑木身的刹那——“轰!”
并非真实的声音,而是一股磅礴、暴烈、带着无尽毁灭与不甘的雷霆意境,伴随着一声仿佛来自亘古洪荒的琴弦崩断的悲鸣,猛地冲入她的识海!
眼前景象瞬间扭曲!
她仿佛置身于九天之上,看到一株通体缠绕着紫色雷霆的巨木,顶天立地!
巨木之巅,一架古朴恢弘、似琴非琴、似瑟非瑟的紫色雷木乐器,正迎击着漫天灭世般的恐怖劫雷!
琴身震颤,发出裂天之音,与雷霆对抗!
最终,一道无法形容的恐怖紫雷劈落,乐器崩碎,核心的一截琴木带着最后的悲鸣与不屈,坠入凡尘……幻象消失,云昭脸色苍白,额头布满冷汗,心脏狂跳不止。
但那截焦黑的雷击木,此刻在她感知中却无比清晰。
那缕残响,如同风中残烛,却蕴含着毁灭与新生的道韵,与她识海中因玉铃兰而有所补益的《残音诀》符文,产生了某种深层次的共鸣。
“雷击木……仙古遗音……” 云昭喃喃自语,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彩。
这截看似废物的焦木,是她新的起点!
她小心翼翼地将其捧起,入手沉重,焦痕之下,木质纹理细密如道纹,隐隐透着紫意。
就在她拿起雷击木的瞬间,那株托着紫色种子的奇异玉铃兰植株,微微摇曳,掌心那颗深紫色的种子,竟自动脱落,轻飘飘地落在了云昭的手心,正好挨着那截雷击木。
一种温润清凉的气息从种子传来,与雷击木的毁灭气息奇异地中和着。
“这是……” 云昭看着掌心的两样东西——一截蕴含毁灭雷音道韵的残木,一颗生机勃勃、能清心凝神的奇异种子。
毁灭与生机,雷霆与柔音,仿佛在预示着她未来的道路。
她郑重地将雷击木和紫色种子收入怀中最贴身的位置。
再次环顾这片神奇的玉铃兰花海,深深一礼。
此地于她,恩同再造。
带着新的希望与指引,云昭再次踏上旅程。
这一次,她的目标不再是漫无目的。
雷击木残响中那惊鸿一瞥的“雷音”道韵,以及《残音诀》的补全方向,为她指明了道路——寻找与音律相关的古地、遗迹,寻找能修复或替代的法器,寻找属于她自己的“本命之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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