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室门被反锁的“咔哒”声落下,隔绝了客厅隐约传来的电视声响。
狭小的空间瞬间被一种令人窒息的寂静填满,只有苏晚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在耳边轰鸣。
七天!
这个数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烙印在她的视网膜上,灼烧着她的每一根神经。
重生带来的短暂狂喜早己被这迫在眉睫的死亡倒计时碾得粉碎。
书桌上那盏昏黄的台灯,成了这方黑暗天地里唯一的光源,将她的影子拉得细长而扭曲,投在堆满习题册的墙壁上,如同蛰伏的鬼魅。
她深吸一口气,摊开一张白纸,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她拿起笔,笔尖悬在纸面上方,微微颤抖。
必须冷静!
必须把那些混乱的、带着血色的记忆碎片,拼凑成清晰的路线图!
母亲的车祸!
笔尖狠狠落下,在纸上戳出一个墨点。
她闭上眼,强迫自己沉入那片猩红的记忆泥沼。
下周五……对,就是下周五!
晚上七点左右……那个该死的路口!
人民路和团结路的交叉口!
车流……路灯……刺眼的刹车灯……然后是巨大的撞击声!
面包车!
一辆破旧的……颜色……是灰色?
还是灰蓝色?
该死!
记不清了!
只记得它像一头失控的野兽,狠狠撞向了母亲脆弱的电动车!
父亲的合同!
笔尖在纸上划出急促而深刻的痕迹。
车祸后几天……赵志强!
那个披着人皮的豺狼!
他以救世主的姿态出现,拿着那份“救命”合同,把绝望的父亲一步步诱入陷阱。
签约地点……是在父亲的办公室?
还是赵志强那个装潢得金碧辉煌的公司?
模糊的记忆里,是父亲签完字后瞬间苍老了十岁的脸……周浩!
苏晚的笔尖猛地一顿,几乎要戳破纸张。
那个虚伪的渣滓!
就在父亲焦头烂额、母亲住院、她最脆弱的时候,他像一条毒蛇一样缠了上来!
假惺惺的关心,花言巧语的安慰,用廉价的温柔编织着囚笼……“晚晚,跟我走吧,只有我能保护你……”这甜蜜的毒药,最终把她推向了王癞子的魔爪!
每一个时间点,每一个名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她的神经上。
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着心脏,越收越紧。
下周五!
只有七天!
七天之后,那场谋杀就会上演!
冷汗浸湿了她的鬓角。
不行!
她不能坐以待毙!
必须做点什么,给父母预警!
哪怕他们不信,哪怕只能引起一丝警惕也好!
苏晚猛地抬头,看向书桌上那面小镜子。
镜中的少女脸色惨白,眼下是浓重的青黑,眼神里充满了惊魂未定的恐惧和一种近乎疯狂的执拗。
很好,这副模样,足够有说服力。
清晨的阳光透过薄薄的窗帘洒进来,本该是充满希望的开始,餐桌上却弥漫着一股无形的低气压。
苏晚刻意顶着那张毫无血色的脸和浓重的黑眼圈出现在餐桌旁。
她动作僵硬地坐下,拿起筷子,手却微微发抖,一副食不下咽、惊魂未定的样子。
林婉蓉立刻注意到了女儿的异常,担忧地问:“晚晚?
脸色怎么比昨天还差?
昨晚没睡好?
是不是做噩梦了?”
来了!
苏晚猛地抬起眼,眼中蓄满了刻意逼出的、真实的恐惧泪水(那恐惧并非伪装,而是源于对即将到来的灾难的预知)。
她放下筷子,双手紧紧绞在一起,指节泛白,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妈……”她的目光死死锁定林婉蓉,带着一种近乎哀求的急切,“我…我昨晚做了一个特别可怕的噩梦!
太真了!
太吓人了!”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哭腔:“我梦见你!
梦见你…骑车…出事了!
就在人民路路和团结路那个十字路口!
一辆车…一辆车疯了似的冲过来!
把你…把你撞飞了!
满地都是血!
妈!
满地都是血啊!”
她身体微微前倾,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母亲的脸,捕捉着她最细微的表情变化,“妈!
你最近不是也说有车别你吗?
那个梦太真了!
我感觉…感觉不像是意外!
妈!
你最近别骑那条路了!
千万别走那条路了!
绕远点也走别的路!
求你了!”
林婉蓉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带着血腥细节的噩梦描述和激动情绪吓住了。
她手中的筷子“啪嗒”一声掉在桌上,脸色瞬间也白了,下意识地捂住了心口。
女儿煞白的脸、眼中的恐惧泪光、还有那描述的惨状……尤其是那句“感觉不像是意外”,像冰锥一样刺进她的心。
联想到自己最近骑车时那种挥之不去的心悸感,一股寒意从脊背升起。
“晚晚!
别…别瞎说!”
林婉蓉的声音有些发颤,带着后怕,她下意识地伸手想去捂苏晚的嘴,又缩了回来,眼神里充满了惊疑和担忧,“梦…梦都是反的!
反的!
妈知道了,妈知道了,妈以后不走那条路了!
绕路!
一定绕路!
你别怕,别怕啊……”她嘴上安慰着女儿,但自己明显也被这噩梦搅得心神不宁,心有余悸地看了一眼窗外。
苏晚的目光立刻转向父亲苏明远。
他正皱着眉,显然也被女儿这“噩梦”惊到了,但更多的是一种被打扰的不耐烦。
“爸!”
苏晚的声音转向他,依旧带着哭腔,却多了一丝尖锐,“还有你!
我梦里…你也出事了!
你签了一个合同!
跟赵叔叔签的!
签完字…签完字家里什么都没了!
房子!
公司!
什么都没了!
赵叔叔…他在梦里变得好可怕!
像要吃人的恶鬼!
爸!
那份合同!
不管是什么合同!
你一定要看清楚!
一个字一个字看清楚!
别签!
千万别签!”
“砰!”
苏明远把筷子重重拍在桌子上,眉头拧成了疙瘩,脸上是毫不掩饰的不耐烦和一丝被冒犯的愠怒。
“胡闹!”
他低喝道,声音带着压抑的烦躁,“大清早的,说的什么晦气话!
什么车祸合同!
乱七八糟的!”
他瞪着苏晚,语气带着训斥:“你赵叔叔跟我多少年的老交情了?
穿开裆裤就认识的兄弟!
他能坑我?
那份合同是救公司命的!
爸在商场上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心里还能没点数?
用得着你个小孩子家家的操心?
还做噩梦?
我看你就是高考压力太大,胡思乱想!”
他烦躁地挥挥手,像驱赶苍蝇一样:“行了行了!
赶紧吃饭!
吃完饭好好上学去!
把心思都用在复习上!
别整天想这些有的没的!”
说完,他不再看苏晚,端起碗,大口扒着饭,仿佛这样就能把女儿带来的“晦气”和“无理取闹”咽下去。
苏晚的心,随着父亲那不耐烦的挥手和斩钉截铁的不信任,彻底沉了下去,沉入了冰冷的深渊。
母亲虽被吓到,答应绕路,但她眼神里的惊疑不定,显然并未真正意识到危险的本质,只当是女儿压力过大下的噩梦惊扰。
而父亲……他对赵志强那盲目的、近乎愚蠢的信任,像一堵冰冷的铁壁,彻底堵死了预警的通道!
指望他们自己警觉?
保护自己?
不可能!
一股冰冷的绝望混杂着滔天的愤怒,在苏晚胸腔里猛烈燃烧。
她低下头,看着碗里冒着热气的粥,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带来一阵尖锐的痛感,却远不及心底那被至亲忽视、无力回天的痛楚。
指望不上!
谁都指望不上!
这地狱般的倒计时,这致命的危机,只能靠她自己来打破!
眼底最后一丝脆弱和期盼彻底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淬炼过后的、冰冷而坚硬的决绝。
她抬起头,脸上惊惧的泪水仿佛瞬间蒸发,只剩下一种近乎漠然的平静。
她不再说话,安静地拿起勺子,机械地吃着早饭,仿佛刚才那个激动哭诉的女孩从未存在过。
只有她自己知道,一个孤注一掷的计划,己经在冰冷的心底成型。
首要目标——下周五,人民路与团结路十字路口!
必须找到那辆面包车!
阻止那场谋杀!
逃课?
请假?
无论用什么方法,她都必须出现在那个路口!
时间,还剩七天。
她,将孤身踏入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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