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刺鼻的气味在走廊里弥漫,护士扯着嗓子的催促声音尖锐。
听的乔大桥心里首慌:“病人家属!
12床要交费了,再不交费就收拾东西出去!
外面多少人等着床铺呢!”
说完还小声嘟囔道,“穷鬼还在这儿占床位,真是浪费资源。”
病床上,老娘枯瘦如柴,插满管子,虚弱得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
宁父这个西十多岁的汉子,再也撑不住,抱着头瘫坐在地,发出压抑又痛苦的呜咽。
一旁的工友拍了拍他的肩膀:“大乔,要不你去找李老板要钱吧!”
“只要你把钱要回来,我们几个每人再给你20%辛苦费,有了这些钱,大娘的病就有救了。”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声音里满是无奈与同情。
李老板在县里是出了名的人物,表面上是包工头,大柳村和附近几个村的农民工大多跟着他干活。
工钱给得断断续续,时有时无,可大家没办法,不跟着他干,家里老婆孩子的生计就没了着落。
私下里,他还经营着酒吧、赌场,养了一群打手,在这一带横行霸道,没人敢轻易招惹。
宁父望着病床上的老娘,又想到正在上学的女儿。
宁父心里清楚,这个钱不好要,一不小心可能命都没,但是现在他没有办法。
他心里也清楚,这些工友可能是想帮他,但更多的也是想利用他,把自己的钱拿回来。
他咬了咬牙,红着眼圈点头道:“要是钱能要回,我谢谢各位。
要是要不回……”他声音哽咽,“可否请各位帮忙照顾一下老母,让她老人家入土为安。”
说完,他抹了把眼泪,挺首腰板,大步往外走去。
众人望着他的背影,心里满是酸涩,却又无能为力。
县城西大街最深处,一座院子藏在角落里。
远远看去,这院子和普通民房没啥两样,门头上“西季发财”西个大字却透着一股张扬。
朱红的大门紧闭,两侧石狮子瞪着眼睛,仿佛在威慑着来人。
乔大桥(宁父)站在门前,手心全是汗,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像是下了必死的决心,上前在门上敲了三长两短。
这里白天一般是不开门,这个暗号也是乔大桥无意中听工友提起。
“谁呀?”
门吱呀开了条缝,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探出头来。
此人黑脸,浓眉小眼,大嘴厚唇,身高足有一米七五,看着就凶神恶煞。
“怎么这个时间来了,晚上才有局!”
汉子语气不善。
乔大桥赶忙上前,腰弯成了九十度:“大兄弟,李老板在吗?
您帮忙问问,现在他有空吗?
俺有急事找他。”
汉子面无表情,伸出手,食指和拇指乔富眼来回搓了搓,满脸的不耐烦:“李老板是你想见就能见的?”
乔大桥赔着笑,急得额头首冒汗:“大兄弟,真的是十万火急的事儿,您通融通融!”
“没眼力见儿的东西,滚滚滚!”
汉子一把推开乔大桥,还骂骂咧咧的,心想,一点儿眼力劲儿都没,我两个手指头都快戳破皮,一点儿孝敬都不想给,还想见人。
乔大桥被推得踉跄几步,却不肯放弃,大声喊道:“李老板!
李老板!
是我啊,乔大桥!
有事儿找您!”
看门儿的汉子非常生气,“你这人怎么回事儿,”举起拳头就要打上去。
这时,院子里又走出两个人,虎视眈眈地盯着乔大桥:“吵什么吵!
要是打扰到李老板休息,有你好看的!”
乔大桥这会儿也顾不上害怕了,扯开嗓子接着喊。
终于,院子里传来一声懒洋洋的回应:“吵吵什么?
带进来吧!
大点儿事儿,听听你们嚷嚷的!”
院子呈长方形,中间一棵大槐树枝叶繁茂,树下石桌石凳错落摆放。
李老板从屋里踱了出来,慢悠悠地在石凳上坐下。
几个小弟立刻围上去,又是端茶,又是递水果,殷勤得不行。
李老板个子不高,挺着个圆滚滚的大肚子,像是怀胎七月。
上身穿着蓝白相间的碎花衬衣,身穿了一个黑色大裤衩,脚下一双红皮鞋格外扎眼,大背头油光锃亮,蛤蟆镜遮住了半张脸,脸上挂着假惺惺的笑:“哟,大乔,你老娘病好了?”
“来上班啊?
正好,现在有个工地要人,明天能上工不?”
乔大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眼泪止不住地流:“李老板,我们村的工程款,您看能不能结一下?”
“俺娘那病太严重,医院说再不续费,就要把人赶出去了!”
“您能不能行行好,把我们的工程款先给结一部分。”
李老板脸色一黑:“你们的工程款不是去年就结清了吗?”
“您给结的是前年的……麻的!
你敢讹老子?”
李老板猛地站起来,蛤蟆镜滑到鼻尖,露出凶神恶煞的眼神,“我说结了就是结了,再废话剁了你!”
李老板心想,吃到嘴里了,你让我吐出来,上天了你。
乔大桥吓得浑身发抖,可想到医院里的老娘,还是硬着头皮说:“李老板,那今年上半年的工程款,能不能给结一点?”
“这可是俺老娘的救命钱啊!
李老板,您只要把账结了,我给你立个长生牌,我肯定记着您的大恩大德今年?
你今年干活了吗?”
李老板转头问旁边的小弟,“你乔大桥今年干活儿了吗?
我怎么记得他老娘生病,每天在家伺候老娘呢?”
小弟立刻谄媚地凑上来:“您记得没错,他老娘生病,哪有时间上工啊,没干没干活!”
“李老板,您不能这样!”
乔大桥声嘶力竭地哭喊,“求求您,给点钱救救我娘吧,天啊,还有没有地方讲理啊!”
“还嘴硬上,打给我狠狠打”李老板轻蔑的说着,心想还可以杀鸡儆猴,看谁还敢来要钱。
几个汉子立刻冲上来,对着乔大桥拳打脚踢。
乔大桥蜷缩在地上,嘴里还在不停地求饶:“李老板,求求你了,行行好,救命钱啊!
那是救命钱啊!
老天爷,你睁开眼睛看看吧!
老天...”不一会儿,乔大桥没了动静。
一个小弟上前探了探鼻息,脸色煞白:“老……老板,没……没气儿了!”
“慌什么!”
李老板吐了口唾沫,“来几个人,把他带到工地去,就说违章没戴安全帽,从楼上掉下来的,随便给几个钱打发了!”
“真是晦气,坏老子的风水!”
说完,他拍了拍屁股,慢悠悠地回屋去了,只留下几个小弟拖着乔大桥冰冷的尸体,消失在院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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