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宁，门卫室有你电话！”
呼喊声惊飞了梧桐树上的麻雀，正在宿舍整理笔记的乔宁笔尖一顿，水笔在作业本上洇出一朵墨花。
她急忙合上本子奔跑下楼，帆布鞋因跑的急发出“哒哒”的声音。
门卫室的玻璃上贴着褪色的福字，斑驳的光影里，门卫阿姨握着老式座机听筒。
“好像是你家里的电话。”
她把听筒递给乔宁。
“谢谢阿姨。”
乔宁接过听筒，听筒里电流声滋滋作响，仿佛预示着某种不安。
“喂，你好，我是乔宁。”
“是宁宁吗？
我是你大柱叔啊！”
熟悉的乡音传来，却带着难以掩饰的哽咽。
乔宁心里“咯噔”一下：“怎么了？
大柱叔？”
电话那头沉默了许久，才传来沙哑的声音：“宁宁啊，你先不要急，你听我说，你先不要急啊……大柱叔，到底怎么了？
你快说呀！”
乔宁的声音不自觉拔高，掌心沁出冷汗。
又是一阵漫长的沉默，大柱叔终于开口：“你爸在工地出事了，人没了……你奶也不太好了，她还想见你最后一面。”
电话里还在说着什么，可乔宁己经听不见，她感觉天旋地转眼前一黑。
“啪嗒”一声，听筒从乔宁无力的手中滑落，她首首向后倒去。
“快来人！
快来人啊！
乔宁晕倒了！”
门卫阿姨一把抱住瘫软的乔宁，一边掐她的人中，声音都变了调。
大柱叔也焦急在电话那头难道:“喂，宁宁，宁宁，你怎么了，你要坚持住，你可不能再出事儿，”说着那边儿传来了老头儿的哭声。
“呜呜...你可不能有事儿啊！”
乔宁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眼前还是一片模糊，她颤抖着伸手摸索到听筒：“大柱叔，我听错了，是吗？
我听错了，是吗？”
乔宁这会儿只觉得自己做了个噩梦，多想听到对方告诉她，只是给她开了个玩笑，睁开眼睛噩梦就醒。
电话里传来压抑的哭声：“宁丫头，你赶快请假回来一趟吧，还能见你奶最后一面……”大巴车颠簸在蜿蜒的山路上，乔宁望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枯树，指甲深深握在手心。
记忆中父亲的模样不断闪现，他总是穿着那件打着补丁的衣，用粗糙的手掌抚摸着她的头顶。
“在学校要好好学，不要舍不得吃饭，没钱了就给爸爸说，有人欺负你了，不要忍着，回来和爸爸说。”
开学前，他会把几张放的皱巴巴的钱币，塞进我的书包。
笑着说:“爸爸能养得起你，你只要快快乐乐就好。”
当乔宁跌跌撞撞跑进村口时，暮色正给大地披上灰纱。
远远地，她看见自家院子里挂着白色的招魂幡。
熟悉的小院里，村里人己经帮忙布置好了灵堂。
1米多高的泥巴院墙在风中显得摇摇欲坠，两扇木栅栏门半开着。
院子左边的鸡圈空荡荡的，侧边的农家旱厕散发着淡淡的气味。
那棵老枣树依然挺立，旁边是一小块种着青菜的菜地，再往里是一间小厨房。
正中间的三间正房，泥砖墙配着瓦片茅草顶，和邻居家的砖瓦房相比，更显得破旧寒酸。
乔宁看着眼前的一切，泪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
乔宁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进院子，两台漆黑的棺木静静躺在院子中央。
大脑一片空白，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这一刻崩塌她没有家了，没有亲人了，从此成了孤零零的孤儿。
“宁宁！
宁宁回来了！
快进屋，还能见你奶最后一面！”
两个婶子从正房冲出来，拉着她的手就往屋里拽。
东屋门口站着几个大娘，屋内靠墙的大炕上放着几口旧箱子。
炕上，奶奶穿着深蓝色带花纹的寿衣，身形枯瘦得几乎不成样子。
“奶奶，您睁开眼睛看看，您的宁宁回来了！”
乔宁扑到炕边，握住奶奶冰凉的手。
奶奶像是感应到了什么，费力地睁开浑浊的眼睛，努力扯出一抹微笑：“乖妞回来了，不哭，不哭……奶的乖妞啊，奶走了，你要怎么办呀……奶放心不下你……”声音断断续续，气若游丝。
乔宁泣不成声，泪水大颗大颗地落在奶奶手上。
“奶放心不下你，放心不下……”话音未落，奶奶的手突然垂落，眼睛却还睁着，像是还有千言万语没说完。
“奶！
奶！
不要走！
不要走！
宁宁不要一个人！
不要一个人，宁宁该怎么办！”
乔宁的哭喊撕心裂肺，屋内众人纷纷抹泪，有人沉默地叹着气。
过了一会儿，两个大娘红着眼眶上前：“宁宁，让你奶入土为安吧。”
说着上前拉住她的胳膊。
几个人将奶奶放进棺木抬到院中，乔宁跌跌撞撞跟在后面。
乔宁刚到院里，就看到了乔父的棺木。
她走到爸爸的棺木前，声音带着哭腔对着旁边的几个大叔：“把爸爸的棺木打开，我要看看他，我要再看看他！”
“宁丫头，你爸都己经入棺了，还是不要打开了，要是你把眼泪掉他身上，他就入不了地府了。”
一个大娘劝道。
“是啊，是啊”旁边也有几人附和的道。
乔宁拼命擦着眼泪，可泪水怎么也擦不干：“我只是想要见爸爸最后一面！
我会小心的，不让眼泪掉下来！”
看乔宁哭的凄惨，其中有一人于心不忍，向旁边人说道“要不打开让孩子看一眼。”
其中一人说，“宁宁啊！
远远的看，知道吗？”
只得缓缓打开棺木，露出了乔父的脸。
乔宁看着爸爸的脸，崩溃大哭：“爸爸！
我没有家了，我没有家了！
宁宁以后就一个人了！”
乔宁刚想扑过去，就被众人拦住。
两个大叔忙上前准备盖上棺木，表情还有一些紧张。
乔宁突然发现爸爸嘴角青紫破裂，根本不像是摔的！
“等等！”
她一把推开大叔，仔细查看——爸爸眼睛青紫，嘴角开裂，手臂也呈现出不正常的弯曲。
乔宁猛地转头看向周围的人，眼神里满是不敢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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