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有德何其精明，一个小孩再怎么狡黠，又如何逃得过他眼睛？
只是，即便他叔叔真的就是施琅，这个时候也没投降建奴做汉奸，更没有收复台湾，不可能有什么名头，不知道大郎在隐瞒什么？
孔有德也不拆穿他，接着问道：“我猜这五条船是你叔叔的，生意也是你叔叔的吧？”
见孔有德一猜即中，大郎略有些惊讶，不过很快点头答道：“嗯。”
真是鬼精鬼精的小孩，一到实质问题便不肯多透露一个字。
孔有德便又旁敲侧击问道：“如今你的船己经沉了，其它船和人也没找到，送你到哪里？”
大郎的一双大眼上下打量着孔有德，眼前这个男人约莫三十开外，身量很高，虎背熊腰，浓眉大眼，一张紫棠色的国字脸，很是威武，一看就不是福建和广东那边的人，于是反问道：“叔叔，您怎么称呼？”
“我救了你，你不回答你家大人怎么称呼，反倒问起我来，你觉得我该回答你吗？”
孔有德的心理年龄远比实际年龄大，也不恼，笑呵呵地看着大郎。
大郎挠了挠头，觉得自己确实有些过分，但他仍然不愿意透露太多，便说道：“叔叔，你送我到月港吧。”
月港属福建漳州，是大明接受蕃属国朝贡的少量港口之一，也是当年隆庆帝开海的主要港口，在大明数得着的繁华。
“大郎，我这几条船进得了月港？”
禁海令那么严，孔有德又不是大明海外蕃属国，大明根本不会让他的船进港，只怕会派出水师来剿灭他还差不多。
大郎挠挠头，说道：“那我想想办法。”
草衣道人王微端了一碗刚烧开的生姜水过来，身姿袅娜。
大郎怔怔望着她，呆若木鸡。
孔有德鼻孔微哼，原来是个小色鬼，见到漂亮女人就原形毕露了。
“你别过来！”
大郎从震惊中反应过来，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看得众人均是一怔。
“你这是咋了？”
孔有德这才知道，大郎不是被美色倾倒，而是震惊。
“我说我怎么这么倒霉，居然在海上看到女人！”
大郎一副十分懊丧的神情。
好吧，这年代忌讳女人出海，认为会倒血霉。
难怪大郎小小年纪，见到女人就大惊小怪。
“你这个小鬼头，你昨天遇到倒霉事，今天就很幸运地获救，难道你不觉得，这位姐姐才是你的幸运女神？”
孔有德煞有介事地打趣他。
大郎挠头，开始疑惑人生，信仰有点动摇。
“不想死在海上的话，就快点喝了姜汤。”
孔有德的语调不怒自威，不容置疑。
在孔有德的威逼下，大郎接过姜汤喝了起来，他晓得这种情况下该喝上一大碗。
看大郎开始喝姜汤，王微就转头对孔有德说道：“大哥，给他弄套衣服穿吧。
到月港还有好多天，不能总让他裹着毯子。”
“船上没这么小的衣服，再说大家衣服都不多。
王微姑娘，要不你拿一套我的衣服改改给他穿。”
孔有德一行人都很寒酸，就孔有德自己衣服多点，虽然分了不少给身量体型与自己差不多的周文郁。
“行。”
王微回答。
“张顺，你带王微姑娘去。”
孔有德吩咐道。
望着王微随张顺离开的背影，大郎抬起头来望着孔有德，忽然开口道：“婶婶长得真美，我从没见过这么美的女人。”
大郎还真冤枉了孔有德，孔有德就狠狠地瞪了大郎一眼：“你没听见他叫我大哥，我叫他姑娘吗？”
“哦。”
大郎又低头喝姜汤。
“喝完了好好补个觉。”
孔有德让孙龙来安排，带着杜度、周文郁、中川等人离开了。
……太阳开始偏西的时候，船队终于抵达花鸟岛，这是舟山群岛最靠近东北侧的岛屿。
孔有德一行人己在海上漂泊了八日，都争先恐后要下船，杜度第一个跳下摆渡的小舢板，在地上跺了两脚，转头就对着孔有德咧嘴笑。
孔有德也跳下小舢板，拍拍杜度肩膀，说道：“在船上闷坏了吧？”
杜度咧嘴：“脚都是软的。
要是知道现在会过这种海上日子，当初就不投降你了。”
孔有德莞尔，这夯货够憨厚，老子稀罕！
脑中突然想起一事，就问道：“女真人不是以渔猎为生吗？
你怎么会讨厌水？”
“我生下来就没打过鱼，只晓得跑马射箭使刀。
上次落水后，见到水都怕，脸都不敢洗，每次刷牙就像又被灌进了一口海水！”
“别怕，有我呢！”
孔有德揪揪杜度脑后的那根金钱鼠尾辫，生动无比，稀罕得紧。
“嗯。”
西肢粗壮得能跑马的杜度，在孔有德面前却很乖顺。
杜度不喜欢男人，只喜欢王微那款窈窕美丽知性的江南女子。
但孔有德对他实在太好，他早就接受他了，打心底接受的那种。
“你带你的人上山看看，别跑太远。”
孔有德知道杜度爱动，就让他带着几个女真亲兵上山瞭望一下。
舟山也有备倭卫所，不过是在定海，离花鸟岛远着呢，所以孔有德并不担心。
看着杜度带人跑远，孔有德就朝周文郁走过去，周文郁的两名亲兵见孔有德过来，就知趣地走开了。
周文郁正望着山坡，跟孔有德一样的国字脸，脸型如刀削斧砍，线条非常有型，长着一脸长长的紫髯，是孔有德一行人中最威严帅气的男人，孔有德很喜欢他，只是尚未彻底收服他，自然得多关心关心。
“好一位紫髯将军！”
孔有德搭讪了一句，脸上挂满了笑容。
“瑞图！”
周文郁不知如何作答，便喊孔有德的字。
反正己经落入孔有德手里，又被他睡过了，家主还捏在孔有德手里，周文郁生不出一丝反抗的心。
孔有德攥住周文郁的手，说道：“我们一起走走。”
周文郁没吭声，任由孔有德拉着手往远处走，二人的亲兵跟在后边，对此早己习以为常。
二人身材壮硕差不多，又都长得帅，还都是将军，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令人艳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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