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茶宴藏机锋晨光透过湘妃竹帘,在案几上投下细密的竹影。
苏映棠握着茶盏的指尖微微发颤,青瓷表面凝结的水珠顺着纹路滑落,在月白色裙裾晕开深色水痕。
昨夜三更,她在兰苑后窗下拾到半枚刻着华府徽记的铜环,此刻正藏在袖中硌得生疼——那分明是暗卫腰间的饰物。
“姑娘,前厅摆了新贡的蒙顶甘露,表少爷请您去品茶。”
青黛的声音惊得她险些失手摔盏。
苏映棠望着铜镜里自己骤然苍白的脸色,指尖蘸了胭脂轻点两颊,这才扶着妆奁起身。
穿过穿堂时,廊下忽然传来环佩叮当。
苏映棠抬眸,正撞见华砚的庶妹华柔倚在朱漆廊柱上,手中团扇掩着半张艳丽的脸:“哟,这不是苏姐姐吗?
听说表哥近日对你青眼有加?”
她缓步逼近,沉香木鞋底碾过满地落花,“不过是寄人篱下的孤女,也敢肖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苏映棠后退半步,撞上身后的博古架,架上青瓷瓶摇晃着发出轻响。
她攥紧帕子按在胸口,声音发颤:“妹妹这话从何说起?
我……我不过是感念表哥收留之恩……”话音未落,华柔己扬手将团扇甩在她肩头,珍珠流苏扫过脸颊,留下细密的红痕。
“装什么柔弱!”
华柔冷笑,“昨儿在海棠苑,你对表哥那副勾魂摄魄的模样,当别人都是瞎子?”
她猛地扯住苏映棠的手腕,“今日这茶宴,你最好安分些……够了。”
低沉的男声惊散凝滞的空气。
华砚立在月洞门前,玄色锦袍下摆沾着晨露,手中握着苏映棠昨日遗落的素银钗,“柔儿,谁准你在府里撒野?”
他将银钗递到苏映棠面前,指尖擦过她泛红的掌心,“表妹受惊了。”
华柔跺脚离去时,苏映棠望着手中钗子,忽然发现钗头的珍珠内侧刻着极小的篆字。
她正要细看,华砚己揽住她的肩膀,温热的呼吸拂过耳畔:“当心。”
这两个字轻得像叹息,却让她浑身血液几乎凝固。
前厅八仙桌上,七盏茶盏摆成北斗之形。
苏映棠挨着华砚落座,瞥见对面坐着的竟是昨日在海棠苑轻薄她的靛蓝锦袍公子。
那人举杯时,袖口露出半截暗红绳结——与父亲被捕那日,在华府马车旁见到的暗卫装束如出一辙。
“苏姑娘既为书香门第出身,想必精于茶道?”
公子将茶盏推到她面前,“这第七盏茶,还请姑娘品鉴。”
苏映棠望着杯中深褐茶汤,茶叶在水面沉浮,隐约拼成古怪符号。
她想起父亲教过的《百毒经》,某些毒物溶于茶中,便会使茶叶排列成北斗状。
“妾身愚钝,怕是要让公子失望了。”
苏映棠垂眸,指尖在桌下掐住掌心,“只是这茶……”她忽然剧烈咳嗽,帕子捂住唇间时,悄悄将藏在袖中的银针探入茶汤。
针尖未变黑,却泛起诡异的幽蓝。
华砚突然按住她的手,将茶盏倾倒入青铜鹤形香炉。
蓝紫色烟雾腾起瞬间,香炉底部暗格弹开,露出半卷泛黄的密信。
苏映棠偷瞄华砚侧脸,见他眸中闪过寒芒,握着她的手却温柔地摩挲她腕间红痕:“表妹身子不适,先回房休息吧。”
回兰苑的路上,苏映棠摸到怀中密信边缘的火漆印——那分明是苏家独有的莲纹标记。
她推开房门时,菱歌正对着窗棂发呆,案上摆着新折的白梅,花瓣间夹着张字条:“子时,老祠堂。”
字迹与父亲生前的笔迹分毫不差。
夜色渐浓,苏映棠裹着玄色斗篷潜入祠堂。
月光从残破的窗棂漏进来,照亮神龛前的身影。
那人转过身,手中烛火摇曳,映出华砚含笑的脸:“表妹果然胆大,就不怕我设下的是杀局?”
他逼近时,苏映棠闻到他身上混着血腥味的松香,与昨夜窗下黑影的气息如出一辙。
“表哥若是想杀我,何必三番五次相救?”
苏映棠后退抵上冰凉的供桌,摸到背后供盘里的青铜烛台,“那半枚铜环,还有茶宴上的密信,表哥究竟想让我知道什么?”
华砚突然掐住她的腰,将她抵在斑驳的墙壁上。
烛火在他眼中跳跃,映得面容忽明忽暗:“聪明的姑娘不该问太多。”
他的唇擦过她颤抖的眼睑,“记住,在华府,你的命——”话音未落,院外突然传来急促脚步声。
苏映棠趁机将藏在袖中的密信塞进华砚怀中,柔弱地瘫软在他怀里:“表哥……我好怕……”待众人举着火把冲进祠堂时,只见华砚抱着昏迷的她,神龛前的密信与烛火早己消失不见。
唯有香炉中未燃尽的灰烬里,几片白梅花瓣蜷曲成诡异的形状,如同某种无声的谶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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