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入春,万物抽芽,草长莺飞,大街上人群熙熙攘攘,京都城分为东西两市,所卖物品各不相同。
西市多为铁行、肉行、青楼、酒肆、饭馆。
最稀罕的,是天启的邻国——宛国,进来的稀罕玩意。
宛国与天启国相接,土地面积只有天启的一半,且多干旱贫瘠之地,能产的粮食少之又少,所幸,盛产香料、珠宝,宛国人多以与天启贸易为生,换取银钱和粮食。
东市铺面虽多但不及东市繁华,多是些茶楼、笔行、庄宅行,以官僚宅邸居多,不少牙人聚集在此地,经营房屋买卖和出租的行当。
过了西市主道,右拐进一条深巷,巷口像个葫芦嘴又窄又小,二人对面走过都要侧身通行,在外里走稍许开阔有小块空地,边上放置着几张破草席,或站或躺着十来人,皆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模样。
这儿就是青九三人的目的地了。
“是青九哥哥来了!”
奶声奶气中,扎两角辫的小孩儿窜出,一个猛子,扑进青九怀中。
“嗬,小豆芽,就知道叫你青九哥,不知道另外两哥哥了?”
雷百里故作生气。
“小豆芽从早上一睁眼,就坐这儿守着,哪也不去,说要等你们来。”
说话的是小孩的母亲。
“百里哥哥,大虫哥哥~”小孩儿甜甜地叫道。
雷百里掏出几枚铜板放在小孩儿手中:“乖~给你买糖吃~”铁皮虫也将袋里的银子拿出,在每人的面前放上一些银子,“这天气还忽冷忽热的,给大家买些热食,暖暖身子。”
年纪最长的老头拄拐颤巍巍上前,面上满是深深的沟壑,拉住青九的袖角感激地说道:“小九,若不是你们常来接济,怕我们早就饿死了!”
青九鼻头微酸,轻叹了口气,这巷子与繁华的西市主干道不过一尺之隔,谁能想到繁华的背后是千疮百孔。
“老人家,我们只是尽点微薄之力,总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现下进京的人多,你们何不在店里寻个差事?”
青九疑道。
一稍年轻的人抢着回道:“都是萧殷炜!
他说我们都是蛆虫,是垃圾,不准出现在街道上,日日派张景人来赶!”
说着又指指躺在草席上的人说:“他就是三日前饿狠了上街,想讨口吃食,被萧殷炜撞见,让下面的人打断他的双腿,不准他再上街半步。”
“太过分了!”
青九握紧拳头,眼中要喷出火来,不过是想出去找口吃的,保全微弱的性命,怎么能对他做出这样残忍的事情。
年老者浑浊的眼珠中满是怨恨:“圣上登基初始,倒是过了两年太平日子,自从黑水一战……““老梁!别乱说!“话未说完,一旁人慌忙打断。
“黑水之战?“叶清禾疑道。
一旁人面露骇,急声道:“别问了,小九!
被人听到私议此事,是要杀头的!”
“怪我多嘴,老糊涂了……”老梁自嘲地笑了笑,“现如今,圣上整日在皇宫炼丹修仙,萧正严那狗官当道,日子是越发难熬了。”
太阳逐渐偏西,原本金灿绚烂的天空一点点暗淡下来,黑暗即将笼罩整片大地。
回到了西街主路上,青九低头迈着碎步,想起老者的话心里像压着块石头沉甸甸的,喘不过气。
“官府办案,闲杂人等速速退开!”
急促的叫喊声拉回了青九的思绪,一对漆黑绣祥云的官靴停在眼前,抬头看去竟是赌场见到的张景。
“青九,你伙同别人私设赌局,骗取他人钱财,拘了去,随我去兵马司狱!”
张景的话如平地一声雷,炸地青九扭头就跑。
己经迟了,左右各包抄三人,将他围在中间。
西街两边除了肆、坊还有不少挑担卖货郎,将整条路挤得满满当当,仅共两人通行。
若真动起手来,施展不开是次要,打烂货物,又要赔上一大笔银钱。
他现在两袖空空,掏不出半个铜板。
犹豫之际,只觉手腕生疼,己捆上了手指粗的麻绳。
“官爷,小人冤枉啊!”
青九大声嚷嚷道。
“带走!
有什么话,回去再说!”
张景无情地回道,不给他丝毫辩驳的机会。
“兵马司狱”西个大字映入眼中,潮湿发霉混杂血腥的气味铺面而来,突然,后背猛地受力,青九脚下交替踉跄,被推进牢房中。
“小子,放在你面前有两条路,一条私了,二十两一人,明天正午前见银子放人,要是公了……就得苦了你这细皮嫩肉的了。”
张景鼻中冷哼,转身离去。
青九扒在牢门上,哭丧着脸,兵马司狱他早有耳闻,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果然明码标价,只认银子。
唉声叹气时,忽然,两边肩膀一沉,一胖一瘦两只胳膊搭了上来:“好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黑暗中,两张熟悉的脸放大在眼前。
“你俩这么快也进来了?”
正是雷百里和铁皮虫。
“青九,你赶紧掏钱,离开这个鬼地方。”
铁皮虫嫌弃的说道。
“开玩笑呢,我哪还有有钱啊!”
“青九,咱三就你爹娘还在,快给家里捎信,指定拿钱救你,弟兄小命可就全仰仗你了!”
雷百里不死心的回道。
“不行!”
青九无情的一口回绝,“要是被我爹知道关进牢里,回去非得打折我的腿不可!
绝对不行!”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咱还能不能出去了。
不能就死在这儿了吧!”
铁皮虫说到这儿自己不禁打了个寒颤。
“别瞎想了,不如歇歇,省点力气,按照天启律例,最多杖三十。
咱也能脱身了。”
青九找了个软和的草堆旁坐下来。
牢里冲天的恶臭味,地上不时爬过几只大老鼠,比起告诉爹,青九宁可选择被杖责。
“你们禁得住打,我可不行,看我这儿身板,称不上几两肉,哪能挨得过!”
铁皮虫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
一时间又没有其他法子,三人陷入了短暂的沉寂。
外面的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给昏暗的牢内添了丝丝亮光,虽是春天但夜间的温度要低上不少,依靠在墙头睡得迷糊的青九被冻得蜷缩成一团抱紧身子。
一道开锁的悉索声响起,“可以走了!”
如天籁之音传入耳内,惊地他瞬间清醒。
“快醒醒,可以走了!”
青九赶忙推醒沉睡的雷百里和铁皮虫。
“他们二人不能走,只有你能走,没接到上头的命令。”
狱卒指着青九补充道。
二人刚欣喜地一骨碌爬起来,听到这话如当头被泼了冷水,心凉下半截。
狱卒不耐烦地催促道:“快点走,再磨磨蹭蹭就别出来了!”
眼下只有先出去再找法子了,“等着我,一定回来救你们!”
青九神情郑重地说道。
牢内又恢复了一片寂静。
走出大牢,青九心中惊疑不定,兵马司狱是出了名的不见银钱不办事的地,怎么这么快放自己出来?“难道是?”
青九脑中灵光乍现,倒吸一口凉气,提腿就要向外跑去。
“你又想去哪里?”
一道威严十足的声音响起。
青九收回了抬起的脚,嘴角扯起讨好的微笑。
刚要开口,对面人面若寒霜给冷哼一声,转身向不远处的马车走去。
青九小跑跟上那人的步伐,一同上了马车。
马夫扯起缰绳,鞭打着马匹,疾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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