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庭深当时看都没看,只当成日常。
现在想起来,每一张照片里,她的眼神都带着一点点落寞。
她不是不寂寞,只是不说。
他喉咙一涩,视线模糊。
他以为,他还有时间。
他以为,她会一直在那儿,像那盏窗前的灯,不管他多晚回来都亮着。
可她现在熄了。
那盏灯,熄了。
他想冲过去抱住她,像从前一样说。
“我错了,我们重新开始!”
可她会回头吗?
他不知道。
他真的不知道。
车内沉默得可怕,连心跳声都像是被压在胸膛里的鼓点,轰鸣作响。
林庭深抬手,解开西装扣子,指尖微微颤抖。
他知道,自己现在该回公司,召开会议,做公关,稳住股价,保住职位。
但他动不了。
他只想坐在这里,坐在离她最近的地方,再靠近她一点。
哪怕她已经关上了门。
哪怕她不再愿意看他一眼。
他都想留在这儿,哪怕只是隔着一扇窗、一层墙、一道病房的门。
只要她还在,他就还能撑得住。
林宅的夜,压得人喘不过气。
灯火通明的大理石客厅里,一片死寂。
茶几上的紫砂壶还在缓缓冒着热气,墙上的钟滴答作响,每一声都像锤子敲在心口。
林庭深站在门口,身形挺拔,外套披在手臂上,整个人像一根快要崩断的弓弦。
他原本打算离开。
电话里助理说苏蔓宁吃完晚饭后有些低烧,但不肯让医生插手。
他的心早就飞去了医院,一刻也不愿多留。
但还未转身,身后传来一声闷哼。
“老林!”
林夫人尖叫。
他猛地回头,看到林父脸色煞白,双唇发青,捂着胸口重重跌坐在沙发上。
“爸!”
他冲过去将林父扶起,手忙脚乱地从抽屉里拿出急救药,一颗颗倒进他父亲的掌心。
林夫人拿着水杯递过来,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别吓我啊老林,你这是干什么啊……”
林庭深一手扶着父亲的后背,一手给他顺着气,连呼吸都带着一丝惊惧的颤抖。
好一会儿,林父才缓过来,瘫坐在沙发上,脸上布满冷汗,额角的青筋还在跳。
“你再这么不知进退……我怕是活不到看你把烂摊子收拾完了!”
林父抬眼,语气沉痛。
林庭深沉默不语,手背湿了半边,却没意识到是汗是泪。
林夫人坐在一旁,面色也凝重下来,不再像白天那样咄咄逼人。
她轻轻握住丈夫的手,叹息一声,缓声开口。
“庭深,我们不是不疼你!”
“但你已经不是一个人了。
你是林家的继承人,是整个集团的代表。
你身后站着几百个项目、成千个员工,还有我们这些老骨头!”
林父喘了几口气,声音虽然虚弱,却掷地有声。
“你不能再任性了!”
“你不能再想着什么情爱、私人感情了!”
“你现在要做的,是解决问题,不是躲在回忆里发呆!”
林夫人附和道。
“我们知道你和她感情深,我们也不想逼你!”
“可如今事态失控,股价还在跌,合作方的电话一个接一个,媒体都在猜你会不会自动辞职!”
“你不怕别人骂你花心、薄情,那你就该怕别人说你不配带领林氏!”
林父冷声补了一句。
“我们林家,从不做丑闻的主角!”
林庭深垂下头,手指无意识地攥紧,指节泛白。
“所以你们想怎么样?”他哑声开口,语气带着疲惫。
“你们到底想我怎么做?”
林母看了他一眼,随即对身后的老管家使了个眼色。
老管家沉着脸,走到桌边,打开一个牛皮文件夹,从中取出几张打印好的纸,郑重递了过来。
“这是律师拟好的道歉声明和离婚公告!”
“只要您签字,明天早上发布,所有危机都能降下来一大半!”
“公司层面我们会协助同步公关稿,董事会那边也会压一压媒体,再加上澜山资本还愿意继续谈判,这一场就能平息!”
“只要您配合!”
林庭深接过那份纸,看也不看,只是盯着上面那几个印刷体大字—《联合声明》。
“你们让我道歉?”他喉头一哽,声音低得像是被刮破的风。
“让我把所有的责任全担下来?”
“更让我……和她离婚?”
没有人出声。
“你们就为了家族名声,为了股价……让我和蔓宁断?”
“她是我妻子!”
“是我用一场婚礼亲手迎进门的,是我许下承诺、写下誓言的人!”
“我犯了错……但你们现在要我把错写在她头上?”
“让我和她撇清关系,好让你们去交差?”
他语速越来越快,手指猛地捏紧那叠文件,关节泛白。
林父冷冷出声。
“不是撇清,是保全!”
“你要是再执迷不悟,整个林氏都会陪你一起垮!”
林庭深一拳砸在桌上,声音冷得近乎咬牙切齿。
“其他什么都行,这个不行!”
“我不会离婚!”
“我绝不会,把蔓宁推出去当挡箭牌!”
“就算我被罢免,就算我从此一无所有—”
“我也绝不签!”
他盯着那份文件,眼底血丝密布。
“你们可以让我道歉,可以让我鞠躬,可以让我亲自面对媒体承认一切是我错了!”
“但你们要我切断跟她的关系,把她扔进这场风波里独自承受……休想!”
林母睁大眼。
“你疯了?”
林父也失去了最后一点耐心。
“你是不是被那个女人下了什么蛊?”
林庭深冷笑。
“你们以为我是不肯放下?”
“不是的!”
“是我终于明白了,我不能再做那个懦弱的男人!”
“我负她够多了!”
“我林庭深,做得出错,但做不出弃!”
他将那叠文件丢回桌上,转身走向门口。
身后林父的怒吼和林母的呼喊声交错而至,但他没再回头。
他心里只剩一个念头—
她等了一次次他回头,他这次,不会再让她失望。
无论代价是什么。
病房的夜格外安静,点滴瓶中的药液一滴一滴缓缓滑落,落在时间的脉搏里,滴答如钟。
苏蔓宁靠坐在床头,身边坐着母亲和程晚。
一个熟悉的身影在低头剥着水果,一个正在收拾她刚喝完的汤盅,房间里弥漫着温热的米香味与橘皮的清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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