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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荒的小伙伴们看过来!这里有一本墨鲤狂飙的《酿酒娇妻七零首长狠狠宠》等着你们呢!本书的精彩内容:热门好书《酿酒娇妻:七零首长狠狠宠》是来自墨鲤狂飙最新创作的规则怪谈的小说,故事中的主角是苏小暖,陆沉渊,冰冷,小说文笔超赞,没有纠缠不清的情感纠结。下面看精彩试读:酿酒娇妻:七零首长狠狠宠
主角:陆沉渊,苏小暖 更新:2025-07-06 09:41: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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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风雪断魂夜,抱紧军爷领证急!一九七二年的腊月,东北林场的风裹着碎冰碴子,
抽在人脸上跟刀子拉肉似的。天阴沉得像是口倒扣的大黑锅,
惨淡的日头在云层后边透出点灰白的光,照得满地积雪也泛着一股子死气沉沉的青。冷,
是钻骨头缝的冷,站在院子里一会儿,热气哈出来就在破棉袄领口结了霜。
苏小暖站在院子当间儿冻得梆硬的泥地上,
身上那件洗得发白、肘部打着厚厚补丁的旧蓝棉袄,薄得像层纸,风嗖嗖地往骨头里钻。
但更冷的不是身子,是心窝子里那点刚被砸得稀碎的念想。“晦气东西!
跟你那短命娘一个样!瞅着就丧气!”李春花那破锣嗓子扎破寒风,又尖又利,
像淬了冰的针。苏小暖抬起眼,看着堵在院门口的继母李春花。那张脸刻薄得像刀子刻的,
三角眼吊着,高高的颧骨被寒风刮得通红,耷拉着的嘴角紧紧抿着,活脱脱庙里的夜叉婆。
旁边是她亲闺女王翠花,裹了件半新不旧的碎花棉袄,
一脑袋焦黄稀疏的头发勉强用根红头绳勒着,冻得皴裂的脸上,
此刻正清清楚楚地印着幸灾乐祸和毫不掩饰的恶毒。李春花肥胖的身子像座山似的堵着门洞,
后头,缩着鹌鹑脖子的亲爹苏大强,只敢从门缝里露出半张灰扑扑、写满了懦弱和妥协的脸。
“耳朵塞驴毛啦?滚!立马给老娘滚蛋!”李春花往前逼了一步,唾沫星子喷在寒风里,
变成白雾,“这地界儿,还轮不到你这个克亲克族的丧门星占着!
”“那……那工农兵大学的名额,”苏小暖的声音不高,
像是耗尽了力气才从冻僵的喉咙里挤出来,带着一丝颤,也带着一股被逼到悬崖边的硬气,
“是我的。公社……张书记亲口点了我……”“你的?”王翠花怪叫一声,
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蹦上前,差点把旁边拢着袖子看热闹的王寡妇撞个趔趄,
“哎哟喂我的娘哎,脸皮比砧板还厚实!张书记?昨儿张书记亲口通知了我王翠花!
”她猛地从怀里掏出张揉得发皱的纸,抖得哗啦响,“白纸黑字!盖着公社大红章!看见没?
县里批了!就是给我这个贫农后代!根正苗红!
轮得到你这种资产阶级尾巴摇来摆去的‘旧式小姐’?做梦趁早醒了!”她扬着那张纸,
下巴快要戳到天上,那股子得意和狠毒混在一起,粘稠得让人恶心。李春花得了信号,
一步窜上来,那粗糙得跟锉刀似的手带着刺骨的寒气,
又一次狠狠揪住了苏小暖早上勉强挽好的乌黑发髻!“死丫头片子还惦记那破烂名额?
今儿让你惦记惦记好事!”她啐了一口,手上狠狠一拽!撕心裂肺的头皮剧痛再次炸开!
又是“嗤啦”一声细微的断裂。一缕断发凄凉地挂在苏小暖瘦削的肩上。
苏小暖痛得闷哼一声,眼前阵阵发黑。辫子!又散了!“嗷——!
”李春花的嚎叫和苏小暖倒吸冷气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可李春花根本不在乎,
另一只手粗暴地抄起门墩子上那个小小的灰布包袱——那是苏小暖全部的家当,
几件破旧衣服,几块梆硬的粗粮饼子,还有一个冰凉、沉甸甸的牛皮纸本子——抡圆了膀子,
用尽一身蛮力,狠狠摔进了院门外路边的雪窝子里!“噗!”包袱深深陷进去,
溅起一片雪沫子。“滚!麻溜利索地滚!别在这儿污俺的眼!”李春花大口喘着粗气,
喷出的白雾罩着她那张因为激动和狠毒扭曲的脸,细小的三角眼死死盯着苏小暖,“听着!
俺家翠花的好亲事定了!县里国营酒厂的技术员今儿就要来相看!
那可是端着铁饭碗的公家人!你这丧门星杵在这儿,冲撞贵客?想都别想!立马滚蛋!
”她指着雪地里那个几乎被埋没的包袱,像在指一条肮脏的流浪狗:“抱着你那点子破烂,
去你该去的地儿!找个河沟子冻死,别死在俺老苏家门前!”门缝里,
苏大强的脑袋猛地往里一缩,“吱呀”一声,两扇破门彻底关死,
将最后一丝微弱的光也隔绝了。绝望的寒气比风更刺骨,从那被揪痛的头皮钻进心底,
冻得灵魂都在发抖。风卷着周围看客的窃窃私语,
王寡妇那压抑着兴奋的传播声格外清晰:“啧啧,老苏家这后娘,
啧……闺女算是完了……”苏小暖像截冻透的木头桩子,立在风雪里,
散乱的头发遮住惨白的侧脸。冷,像无数根淬毒的针,扎进骨头深处。
指甲深深掐进冰冷的掌心,那点细微的痛楚,像是在死水里投入的一粒石子,
漾开的涟漪渺小而微茫。技术员?国营酒厂?几个冰冷的字眼猛地刺穿了冻僵的意识,
串联起昨晚王翠花母女得意忘形时,
缩在灶房角落听到的几个零星字眼——“酿酒”、“老方子”、“争岗位”……还有陆沉渊!
那个名字像一道炸雷劈开混沌!
着特殊任务驻扎在村旁临时驻地、背景神秘、气势迫人、据说在出任务时伤了腿的年轻军官!
王寡妇这几天眉飞色舞地念叨了多少次,王翠花眼珠子都快粘到人家吉普车上了!
僵硬的手指几乎失去了知觉。苏小暖艰难地弯下腰,冰碴子刺着指腹,带来的是迟钝的麻木。
她用力扒开覆盖在包袱上的雪,摸索着。冰冷刺骨。终于,指尖碰到了那粗糙的布料,
和包袱下面,被层层包裹保护着的那个硬硬方方的牛皮纸本子的棱角。
那是一本记录着爷爷毕生心血的古法酿酒笔记!昨晚被窝里,她用冻得通红的手指,
小心翼翼地、凭着记忆,将那张写着“苏小暖与牛家村跛子李的婚书”包了进去!
她心跳如鼓,豁出命也要保住这个东西!就在她死死攥紧那沉重负担,
拼尽全力站直身体的瞬间——林家屯村口,那被积雪覆盖、人迹罕至的土路拐角,
响起一阵低沉有力的引擎轰鸣!深绿色的吉普车,披挂着风雪的铠甲,如同劈开冰海的军舰,
碾开厚厚的积雪,朝着林场家属区沉稳驶来。车顶和车窗结着厚厚的冰壳。
它开进了家属区稀疏的泥道,碾过冻得开裂的污雪路面,
最终在离苏家院子不远的那片还算平坦的空地上停了下来。“咔嚓”,结冰的车辙被碾裂。
车门被猛地推开。一只包裹在厚实军用翻毛皮靴里的脚,重重地踏在了雪地上,
踩碎一层薄冰壳。紧接着,一个身量极高、挺拔的身影利落地下了车。
草绿色的厚呢子军大衣,领口挺括,宽阔得仿佛能撑开风雪的肩膀,帽檐压得很低,
只露出棱角分明、如同刀削斧凿的下颌线,和一双紧抿的、冷硬的唇。
左手拄着一根深棕色的硬木拐杖,但那挺直的腰背,没有丝毫病弱之态,
只透着一种钢铁般的坚毅。陆沉渊。他像一块骤然投进这喧嚣混乱中的、沉默冰冷的铁。
他站在那儿,甚至没有刻意环顾四周,
那股无形的、冰封般的气息便让几个凑近了想看热闹的婆娘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两步。“哎哟!
是陆连长!陆连长您可回来啦!”王寡妇陡然拔高的嗓门第一个撕裂了凝滞的冰冷空气,
脸上堆满了谄媚的褶子,仿佛瞬间把苏家的事抛到了脑后,“瞧瞧这风雪大的!
快回家暖和暖和!咱们翠花啊,可……”她那眼珠溜圆,四处一扫,夸张地拖长调子,“哎,
翠花!翠花快过来啊!”王翠花早在看见那高大身影下车的一瞬间,
脸上就烧起两团浑浊的酡红,又兴奋又羞涩又紧张,忸怩着想上前,却被李春花猛地一拽。
李春花那张刻薄脸瞬间切换成一种挤出来的、带着贪婪的“热情”笑容,拨开碍事的王寡妇,
扯着忸怩的王翠花,扭着肥胖的腰肢就朝着吉普车奔过去:“陆连长啊!
您可算是……”那个“来了”的尾音卡在半路,像是被冻死在喉咙眼儿里。
一道更单薄、更快的影子,带着一股子破釜沉舟、同归于尽的狠劲,从斜刺里,
在所有人惊愕的视线中,狠狠地撞进了那片草绿色里!砰!沉闷的撞击。
陆沉渊的身形稳如磐石,只是微微晃了一下,那坚硬厚实的胸膛撞得苏小暖鼻梁发酸,
眼泪差点飚出来。冰冷的呢子料瞬间透衣传来更加刺骨的寒意,可同时,
一股强烈的、充满硝铁味道和力量感的男性气息汹涌地包裹住她。她撞了个结结实实,
整张脸深深埋进他的怀里。军大衣冰冷的黄铜纽扣硌着她的额角。
金属的冰凉反而刺得她混乱的大脑清醒了一瞬。死寂。
场子里静得只剩下风呼呼刮过破败篱笆的声音,足足有两三秒。接着,“轰”的一声炸开!
“天爷啊!”王寡妇的声音尖得劈了叉。“反了你个小贱人了!耍流氓啊!快放开!
那是俺家翠花的准女婿!”李春花回过神,发出比厉鬼哭嚎还难听的声音,
刚才堆出来的笑容彻底被极致的震惊、暴怒和恐惧扯得稀烂,“撒手!快给俺撒手!
”她张牙舞爪地扑上来,尖锐的指甲闪着寒光,直直抓向苏小暖散乱的头!
王翠花脸上的血色“唰”的一下褪得干干净净,嘴唇哆嗦着,像离了水的鱼,
得筛糠一样指着苏小暖这边:“她……她碰俺的对象……”围观的人群嗡地一下彻底炸了锅。
苏小暖什么都听不到。风刀子刮着脸颊,肺里吸进的空气都带着冰渣。
她的世界只剩下这片冰冷僵硬的草绿色布料,和自己濒临炸裂的心跳。
在陆沉渊身体瞬间绷紧如硬弓、那只拄拐的左手似乎要抬起,
将她毫不留情地扫开的前一刹那!在她后脖颈即将被李春花枯爪般的手指抓住的死亡瞬间!
苏小暖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动了!她右手紧攥着那个藏在破袄夹层里的包袱,
死死抱住陆沉渊的腰能感觉到他腹部绷紧的肌肉如烙铁,用尽全部生命的力量踮起脚,
冰凉发紫、沾着雪屑的嘴唇,几乎贴着他冰冷的军装领口边缘,
用气音飞快地嘶声挤出几句话,
冷而剧烈颤抖:“她们……要卖我……给牛家村的跛子当生娃工具……”“救命……陆连长!
”喘息了一下,她用更轻、更急促的声音,如同毒蛇吐信,
清晰无比地扎进陆沉渊耳中:“别信她们!王翠花看上的是你的军官身份!
她和她娘背地里还和酒厂那个技术员不清不楚!想两头通吃……”就在此刻,
李春花那只恶毒的手已经带着刺骨的寒风抓到了苏小暖散乱缠绕颈间的头发梢!千钧一发!
陆沉渊那只拄拐的左手,倏然抬起!动作快得留下一道残影!但方向,却并非去推苏小暖!
而是带着猛恶的风声,极其凌厉,毫无怜悯地一巴掌,狠狠拍开了李春花枯爪般的五指!
“哎哟!!!” 李春花杀猪般的痛嚎变成了破音的惨呼!陆沉渊的手掌拍在她小臂骨上,
力道重得让人牙酸!李春花肥胖的身体被带得一个趔趄,
剧痛让她那张狰狞的脸瞬间扭曲抽搐,眼珠子几乎瞪出眶,刚才的气焰荡然无存,
只剩下本能的痛楚和惊惧,另一只手抱着被拍麻了的胳膊,僵在原地,
像只被雷劈懵了的肥母鸡。风雪死寂。所有能喘气的都屏住了呼吸。
陆沉渊那双藏在帽檐阴影下的眼睛,终于如同最寒凉的星子,缓缓地垂落,
落在他胸膛前那颗沾满霜花、凌乱乌黑的发顶上。那目光像是透过布料审视,带着探究,
带着衡量,也带着一丝被意外点燃的、属于猎食者的锐利冰光。一秒。两秒。
就在苏小暖感觉自己快要被这冰冷的审视压垮,被周围无数道火辣辣的目光烧穿时,
陆沉渊的视线骤然抬起。目光如刀锋,掠过抱着胳膊嗷嗷叫的李春花,
扫过面无人色、摇摇欲坠的王翠花,
再冷冷地滑过那一圈圈充满震惊、鄙夷、好奇、畏惧的围观脸孔。他的唇,薄而冷,动了。
声音不高,平静得像是在叙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却带着千钧之力,
瞬间碾碎所有嘈杂:“闭嘴。”两个字。紧接着,
在苏小暖背后、如同铁钳般几乎将她钉在自己身上、隔绝了李春花所有攻击可能的强壮手臂,
猛地向下滑,死死扣住了她纤细的手腕!冰冷,有力,不容丝毫挣脱。
“你——”他微微侧头,
寒潭深眸再次短暂地锁定了苏小暖因为惊悸而泛着水光、此刻又透出难以抑制的希冀的眼睛。
那眼底深处似乎有极其复杂的东西翻涌了一下,快到无法捕捉。下一瞬,他猛地一拽!
苏小暖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传来,整个人像是断线的风筝,
脚步踉跄着、身体几乎腾空了似的被拖离原地,在那根沉重的拐杖点地发出的“笃笃”声中,
朝着深绿色、沾满泥雪的吉普车,大步流星地走去!冰冷而毫无转圜余地的宣判声,
如同淬了冰的铁钉,楔入冻土,
也彻底粉碎了王翠花母女的痴心妄想:“苏小暖同志牵扯进一起重大案情,作为现役军官,
我必须带走隔离审查。”他目光锐利如刀,扫过武装部和随后匆匆赶来的两名公家人,
声音斩钉截铁,“配合调查!如有阻拦,视同妨碍军务!
”李春花的哭嚎和王翠花的尖叫被死死堵在了喉咙里,像被人掐住了脖子的鸡!
吉普车深绿的车门被陆沉渊猛地拉开。
那个小小的、沾满污雪的包袱被苏小暖下意识死死搂在胸前。她僵硬地、几乎是木偶一样,
被半抱半塞地弄进了车里冰凉的座位。“砰!”车门在身后发出沉闷的巨响,
将外面的风雪、咒骂、哭嚎、一切喧嚣,都关在了另一个世界。引擎发出暴躁的轰鸣,
吉普车猛地甩头,
野蛮地碾压过雪窝里那个几乎被遗忘的小包袱发出一声令人心碎的、布帛撕裂的嗤啦声,
留下一片狼藉的污雪和绝望的人群,决绝地冲出了家属区。车厢内狭窄而冰冷,
弥漫着一股浓烈的汽油味和军人身上那种洗练的寒气。沉重的寂静压得人喘不过气。
只有引擎持续的轰鸣是唯一活物般的噪音。苏小暖控制不住地簌簌发抖,
像秋风里最后一片树叶。手腕上被箍住的地方一片刺痛的麻木。
那寒流仿佛已经冻僵了她的血液。她把脸用力埋进膝盖上那个冰冷的包袱里,
粗糙的布料磨着冰凉的皮肤,
却神奇地带来一丝扭曲的安定感和暖意那里面是她仅有的、爷爷留下的希望。
一股极有存在感的视线,沉重、冰凉,如同实质般烙在她身上。
苏小暖缓缓地、缓缓地抬起头,迎上陆沉渊的目光。
车子不知何时驶到了林子边的一处岔路空地,已经停下。引擎的噪音消失了,
只剩下窗外呼啸的风,穿过光秃秃的白桦林,发出呜咽般的哨音。陆沉渊没有问话。
他无声地解开那件厚呢军大衣最顶上的两颗铜扣,一只骨节分明、指腹带着明显粗茧的手,
伸向了内侧的口袋。动作稳定、平直、带着一种军人特有的机械式精确。“啪嗒。
”一个深绿色硬皮封面的小薄本子,和一个折叠得方正整齐的硬纸小卡片,
落在了苏小暖膝头的包袱上。苏小暖身体猛地一僵,目光骤然锁定膝上。深绿色,
封皮上清晰地印着烫金的国徽和“居民户口簿”字样。旁边那个硬纸小方块,
上面隐约可见“国营林场 物资调拨单”的印刷体红字。
他手指随意地拂开压在纸片上的包袱褶子,露出下面的字迹。另一只大手却紧接着伸了过来,
不是拿起调拨单,而是如同钢箍般猛地捏住了苏小暖死死护着的那个牛皮纸本子的边缘!
苏小暖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陆沉渊的手指带着强大而无法抗拒的力量,
轻易就掰开了她冻得麻木僵硬的手指,将那厚厚的、边角磨得起毛的本子抽了出去!
动作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掌控力。在苏小暖屏息的惊恐注视下,他眼神锐利如钩,
带着审视和冰冷的穿透力,刷刷刷地,飞快地翻动着那本厚实的、字迹斑驳的手抄本!
目光扫过那些繁复的符号、古拙的器具图样、密密麻麻的配方细节……他的眉头一点点蹙起,
那双寒潭似的眼中,探究与审视的光芒越来越重。车厢内的气压仿佛又低了几分,
那无形的目光如同实质的重石,压得苏小暖快要窒息。她蜷缩在座位上,指尖冰凉,
牙关控制不住地轻轻打战。他会把这当作什么?封建糟粕?证据?
甚至……给她安上一个更大的罪名?终于,翻动的声音停住了。他的目光凝固在某一页,
那一页纸的边缘,用一种焦炭磨出的粗糙墨汁,
写了几个异常刺眼的大字——“牛家村李歪嘴”。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冰坨。
陆沉渊捏着那页纸的指尖微微泛白,抬起了头。帽檐下的阴影里,
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牢牢地锁住她。没有愤怒,没有质问,
只有冰海般沉静的、让人骨髓生寒的审视。沉默,比任何咆哮都更令人恐惧。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即将把苏小暖的理智彻底压垮时,他薄唇轻启,声音低缓、冰冷,
每一个字都清晰地敲打在苏小暖脆弱的神经上:“买卖文书。”“酿酒古法。
”冰冷的视线如同最锋利的探针,刺穿她竭力维持的平静外壳,挖掘着深藏的真相。
他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却比寒风更凛冽:“两条路——”“现在说清楚,或者,
”他手指点了点车窗外苍茫的风雪,“在这里冻成碑。”第二章 火炕分界签协议,
酒香惹豺狼车窗外,风穿行在白桦林光秃秃的枝丫间,发出呜呜的悲鸣,
卷起一阵细碎的新雪,打在深绿色的吉普车外壳上,沙沙作响。车厢内狭小的空间里,
空气像是凝成了冰水,沉甸甸地压在苏小暖胸口。陆沉渊那双寒潭般的眼睛钉在她身上,
没有任何温度,只有审视。她膝盖上那本厚重的酿酒手抄本,
边缘被他捏住的纸页微微卷曲着,上面“牛家村李歪嘴”几个歪歪扭扭的炭黑大字,
像烧红的烙铁,灼得她心口发慌。沉默如同拉满的弓弦,每一秒都漫长无比。
苏小暖的牙关不受控制地轻轻磕碰着,发出细微的“得得”声,一半是冻的,
一半是深入骨髓的恐惧。这笔记,是爷爷留给她的唯一念想,
也是她最后的指望……可他会不会把它当作封建糟粕、甚至“反革命”的罪证?“买卖文书。
”陆沉渊冰冷的声线打破了死寂,像冰棱碎裂,每一个字都清晰得刺耳,没有一丝波澜,
“你爷爷苏成山,前国营桦林酒厂酿酒技工,因私藏整理满族酿酒技法,
六八年被厂内技术骨干揭发批斗,定性为‘宣扬封建余毒’,开除公职,撤销城镇户口,
强制遣返原籍王家屯。”他的声音平铺直叙,仿佛在念一份干巴巴的档案,眼神却锐利如刀,
将苏小暖竭力维持的镇定寸寸瓦解。“他病死在返乡路上。而你母亲……隐瞒成分,
带着你改嫁苏大强。”他略作停顿,目光如同精准的手术刀,
毫不留情地剖开她试图遮掩的伤疤:“这份签给跛子李的婚书,就是李春花的手笔。
她用酒坊技术员岗位的名额作为交换。至于这本笔记……”他掂了掂手中厚重的本子,
目光依旧没离开苏小暖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是苏成山临死前,偷偷塞给你的唯一遗产。
我说的,有错?”苏小暖只觉得浑身血液都冻住了,又在下一刻猛地涌上头顶!
他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像是已经把她所有的底牌都翻了个底朝天!
喉咙像是被冰坨死死堵住,发不出一点声音,只能瞪大眼睛看着他,
眼里的惊骇和绝望几乎要溢出来。在他面前,她像赤身裸体站在雪地里,无处躲藏。
“想活命吗?”陆沉渊的声音再次响起,依旧是那毫无波澜的调子,
却带着一种操控生死的漠然。苏小暖用力地点头,点得发髻上仅剩的一根红头绳都晃了起来,
仿佛这是此刻唯一能表达她意愿的方式。活下去!只有活着,才能替爷爷正名,
才能让李家那对豺狼付出代价!“很好。”陆沉渊松开了捏着纸页的手指,
那本厚重的笔记“啪嗒”一声重新落在苏小暖的腿上,“你爷爷的手艺,在部队某些方面,
有特殊的研究价值。”他的眼神在她脸上飞快地逡巡了一圈,
似乎在评估她是否能理解这句话的分量,“我需要一个…临时的、合法的配偶身份,
来执行一项任务。你的成分问题,我可以暂时压下。”他从厚呢军大衣内兜里,
再次抽出那张折叠得方正整齐的信纸,递了过去。展开,依旧是那三道冷酷的命令,
下方却新添了一行墨迹新鲜的小字:“婚姻存续期间,
乙方须全力协助甲方完成指定工艺技术实验。”“签字。” 命令简洁,毫无转圜。
苏小暖看着那张冰冷的“卖身契”,又看看腿上爷爷沉甸甸的心血。车厢里昏暗的光线下,
陆沉渊侧脸的轮廓冷硬得像铁铸的雕塑。她没有选择。冰冷到麻木的手指颤抖着,
捡起那支他递过来的、触手冰凉的钢笔,笔尖在纸面上滑动,
留下歪歪扭扭、却用力透纸背的三个字——“苏小暖”。签完,全身的力气仿佛瞬间被抽空,
她虚脱般地靠在冰冷的车门上。陆沉渊收起协议,叠好揣回怀里,动作流畅,没有一丝多余。
深绿色的吉普车再次咆哮起来,碾过冻得梆硬的村道,卷起一蓬蓬雪沫,
朝着远离林家屯的方向驶去。目的地是林场深处一个隐蔽的临时驻地。几间破败的土坯瓦房,
被厚实的积雪掩埋了大半墙壁,烟囱里顽强地冒出一点微弱的青烟,在寒风中飘得歪歪扭扭。
一个方头方脸、壮得像头小牛犊的年轻士兵柱子搓着手从其中一间跑出来,
看到陆沉渊下车,立刻立正敬礼:“连长!”他的目光好奇地瞄向紧跟着钻出车门的苏小暖,
眼神里满是诧异。陆沉渊根本没介绍,只把车钥匙丢给他:“归置东西,
警戒范围扩大五十米。”说完,拄着拐杖,
大步走向最里侧那间稍大、看起来也最严实至少窗户纸还算完整的屋子。
柱子懵懵懂懂地接过钥匙,
又忍不住偷瞄了一眼裹着旧袄、冻得鼻尖发红却依然难掩清丽眉眼的苏小暖,
喉咙滚动了一下,这才小跑去挪车。苏小暖深吸了一口冰冷刺骨的空气,抬脚跟了上去。
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一股混合着尘土、陈年烟油气和干草腐烂的怪味扑面而来。
屋里很空荡,进门右手边是个砌在屋子中间的土灶,
连着几乎占了屋子三分之一面积的大土炕。坑坑洼洼的泥土地面。
东头的炕沿边摆着张缺腿的破木桌,上面扔着几本包着牛皮纸封面的书。
陆沉渊站在屋子中央,脱下了厚重的大衣,露出里面洗得有些发白的草绿色绒衣。
没了大衣的遮掩,更显得他肩背宽阔,腰线劲瘦。他拄着拐杖,目光在炕上扫了一圈。
那条破旧单薄、勉强能盖住大半边炕的旧褥子中央,
突兀地摆着一个用草绳捆扎的长条军绿色帆布包裹,显然是他的铺盖。他走过去,
动作没什么滞涩地解开草绳,利落地将包裹抖开,拿出里面的军绿色被褥。然后,
他做了让苏小暖意想不到的动作——他拿起那床看起来还算干净厚实的军被,手臂一扬,
直接扔到了大炕最西头、也是最靠近冰冷泥墙的那个角落!“咚!”一声闷响,
军被卷起的尘土在昏暗的光线下飞舞。紧接着,他又拎起那条同样军绿色、薄得可怜的褥子,
走过去,同样随手一扔。不偏不倚,正好盖在了东头炕沿边、靠近灶口、位置稍好的地方。
做完这一切,他转过身,拿起靠在炕边的拐杖,
冰冷的目光直射向还站在门口、有些不知所措的苏小暖,
下巴朝炕东头那薄褥子点了点:“你。睡那头。”声音和眼神一样,没有一丝温度,
只是在陈述既定的规则。“火,自己生。没有我的允许,”他顿了顿,
目光扫过那占了坑大半空间的土炕,如同在划分楚河汉界,“不得越过此线。
”他的拐杖尖头在地面上划拉出一条模糊的、并不笔直但界限分明的痕迹,
从炕头的中心位置一直延伸到他铺好的军被边缘。界线。一道冰冷、清晰、不容逾越的界线。
比林场外面的寒风更刺骨。苏小暖抿紧了冻得有些发紫的嘴唇,没说话。
她把一直紧紧抱在怀里的破包袱放在炕沿那张破桌上,里面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是那个牛皮纸本子和几个干硬的窝头。然后,她默默地走到冰冷的土灶前。
灶膛口积着厚厚的灰烬和煤渣。旁边码着几块湿冷的劈柴,角落里散着几把枯草。她蹲下身,
学着记忆里看到的村民生火的样子,将枯草团把团把,小心翼翼地塞进灶膛深处,
又从包袱里摸索了一会,
找到一个同样被精心保护的、边缘磨损厉害的黄铜火镰和一小块坚硬的黑火石。
这是爷爷留下的,一个老技工生火的工具。纤细的手指冻得不灵活,
火镰敲打火石的“啪啪”声在寂静的屋子里显得格外单调和笨拙。连续敲击了好几次,
只有零星几点火星迸出,落在枯草上,闪了闪,迅速熄灭。冰冷的灶膛里,
只有一股股呛人的青烟飘出,熏得她眯起了眼睛,低低地咳嗽了几声。
陆沉渊坐在土炕靠他那边的边缘,半靠着炕墙上糊着的破旧报纸,
手里拿着一个油光发亮的黑皮笔记本地图册?,看似在专注地看,
但眼角的余光却敏锐地捕捉着灶台那边的动静。那持续的、笨拙的“啪啪”敲击声,
伴随着压抑不住的咳嗽,让他握笔的手指微微收紧。灶膛口又一次腾起一股浓烟,
夹杂着更多的咳嗽声。陆沉渊眉头几不可察地拧了一下,终于合上了笔记本,拄着拐杖,
起身。他没说话,只是快步绕过灶台,直接走到了苏小暖的身后。
他高大的影子瞬间笼罩下来,带着一种无声的压迫感。苏小暖正被烟呛得眼泪汪汪,
一手拿着火镰,一手捂着嘴咳嗽,刚想回头,
就感觉手中的火镰被一只带着粗茧、温热干燥的大手猛地攥住!力道很大,
带着不容抗拒的强势,直接裹挟着她的手腕。“笨。”只有一个字,冷冰冰的砸下来。
陆沉渊几乎半蹲在她身侧,左手依旧拄着拐杖撑地,右臂却越过她的肩膀,
那手掌握着她握住火镰的手腕,将她笨拙的手往旁边一拨。他的动作极其利落。
另一只手伸向柴堆,挑出两根相对干燥的细木条,
轻易地拨开了她塞进去的那团被烟熏得湿乎乎、根本燃不起来的烂草团。“嚓!
”火镰精准地撞击在火石上,几点明亮灼热的火星瞬间迸射而出,
如同黑暗中炸开的微小火莲,稳稳地落入他挑好的干燥草绒中。火绒瞬间被点燃,
升起一缕细小却倔强的金黄火苗。
陆沉渊迅速、稳健地将两根干燥细木条交叉架在那簇微弱的火苗上。火舌贪婪地舔舐着木柴,
很快发出“噼啪”的欢快炸响,橘红色的光芒驱散了灶膛口的黑暗和湿冷。
温暖的光映亮了他线条冷硬的侧脸,
亮了苏小暖近在咫尺的、沾染了几道黑灰的脸颊和那双因为火光映照而显得异常明亮的眼睛。
他的手依旧攥着她的手腕,掌心的温热透过冰冷的棉袄袖子传递过来,
灼热得让她心脏都跟着猛地一跳。火光跳跃,只持续了一瞬的温暖氛围。下一秒,
陆沉渊像是被那热度烫到,猛地松开了手,霍然站起身。那股突如其来的压力消失了,
灶膛口只剩下稳定燃烧的火焰发出的光芒和声响。陆沉渊已经拄着拐杖退后了一步,
高大的身影重新笼罩上一层疏离的寒气。他甚至没有再看她一眼,
转身径直走回炕上他那边的位置,再次打开了笔记本,恢复成一尊冷硬的石像。
只有灶膛里稳定的火光,无声地舔舐着潮湿的木柴,发出持续的噼啪声,
将热量一点点释放出来,慢慢烘烤着冰冷潮湿的屋子,
也映着苏小暖手腕上残留的、那抹尚未消散的温烫印记。第二天天刚蒙蒙亮,
苏小暖就裹着薄袄起来了。坑东头那条薄褥子,根本抵不住后半夜土墙透骨的寒气。
灶膛里的火早已熄灭,但余温尚在。她摸出一个冰冷梆硬的粗粮窝头,掰开一小块,
就着昨晚烧开后又冷掉的一点温水,慢慢咽下。陆沉渊已经不在了。
破木桌上他的笔记本和几本书也不见了。屋外传来柱子压着嗓门和人说话的动静,
夹杂着吉普车引擎启动又开走的声响。苏小暖走到灶台边,看着冰冷的铁锅和空旷的灶膛。
她需要东西,粮票,高粱,酒曲。那是她安身立命的筹码,也是协议里她的“工作”。
她把屋子里里外外清扫了一遍,将冰凉的灶台擦得勉强能看出泥色。
期间柱子探头探脑地送进来一个铝饭盒,里面装着两个黄橙橙的玉米面窝头和一撮咸菜疙瘩,
嘀咕着“连长让送来的”,放下就跑了。一直到晌午,才传来吉普车的声音。
陆沉渊大步流星地走进来,带着一身屋外的寒气。他手里拎着一个鼓鼓囊囊的旧军绿挎包,
眼神比昨天还冷了几分,显然是出去查探了些什么。看到屋里整洁了不少,
他眼里没有任何波动。直接将挎包扔在破木桌上,发出沉甸甸的声响。“你要的。
” 声音依旧不带情绪。他又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一个小布包,放在挎包旁边,“曲。
”苏小暖的心微微一紧。她知道他查的不只是高粱。她走过去,解开挎包绳结,
里面是几斤粒粒饱满的高粱米。小布包里,果然是她需要的酒曲饼。东西送到了,
他履行了他的承诺。她默默拎起东西,走到灶台边。
她找来柱子遗落在屋角的一个豁口瓦盆当容器,取水,浸泡高粱。
冰冷刺骨的水让她倒吸一口凉气。泡上后,她又用柱子送饭的搪瓷缸接了干净雪块,
放进锅里烧化。灶膛里的火被她细心照料着,保持着一个稳定的温度。
清洗酒曲、用石臼小心翼翼捣碎……每一个动作她都做得格外专注,
纤瘦的身影在灶火微光的映照下,像是一株在风雪里顽强燃烧的野草。陆沉渊靠在炕沿上,
笔记本摊开在膝头,手里握着钢笔。他的目光不时从字句间抬起,落到她忙碌的侧影上。
她的动作并不熟练,甚至有些笨拙,沾了水又沾了灰的脸颊上糊着几道狼狈的黑印,
单薄的棉袄袖口也被灶膛的火星烫出几个焦黑的小洞。但她的眼神却异常坚定、专注,
仿佛在进行一项神圣的仪式。那眼神,奇异地穿透了陆沉渊刻意维持的冰冷外壳,
在他沉寂的心湖深处,投下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涟漪。他看着她沾着酒曲粉的指尖冻得通红,
握笔的手指微微一顿,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将目光垂下,强行定在了眼前的文字上。
瓦盆里的高粱蒸腾起浓郁的水汽,
混合着捣碎的酒曲散发出的、一种难以言喻的谷物发酵的独特芬芳。
这香气在冰冷的空气中弥漫开来,如同一种无形的宣告。
当苏小暖小心翼翼地将捣好的酒曲拌入已经蒸煮好的高粱饭瓦盆代替了木甑,
再用一块相对干净的麻布盖住瓦盆口,轻轻拍实的那一刻——屋门被猛地推开!
寒风裹着雪花灌了进来!“香!就是这个味儿!队长!他们就是在偷偷搞资本主义尾巴!
”尖利刻薄的声音,赫然是李春花!她叉着腰站在门口,脸上洋溢着胜利在望的得意和恶毒。
她身后,跟着两个穿着灰色干部服、袖子上带着“纠察”红袖箍的陌生男人,
还有一个探头探脑、脖子裹着条烂兮兮蓝围巾的女人——正是王寡妇!
为首那个面容严肃、国字脸的中年纠察队长,视线如电扫过屋里的土灶、破炕,
最后死死锁定在瓦盆边、苏小暖还按着麻布盖子的手上。他大手一指:“接到群众实名举报!
私酿私酒,投机倒把!人赃并获!把酒坛子扣了!
” 另一个年轻些的纠察队员立刻就要上前。王寡妇躲在后面,眼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李春花更是得意地几乎要跳起来:“小贱蹄子!搞这些歪门邪道!活该!枪毙了她……呃?!
”她后面的话像是被掐断了喉咙的鸡仔叫声,硬生生噎了回去。
陆沉渊在纠察队长喊话的同时,已经缓缓地、异常沉稳地拄着拐杖站了起来。
他的动作甚至没有一丝慌乱。他就那么一步踏出,
高大的身形稳稳地挡在了苏小暖和瓦盆之前,如同一座骤然拔起的山岳。
他看都没看李春花和王寡妇,冰冷的目光如实质的冰锥,直刺向那两个纠察队员。同时,
左手已经伸向胸前军装的内袋。“唰啦!
张盖着鲜红大印东北军区特种研究所的文件被他随手拍在了坑沿边破木桌裂开的桌面上!
纸张猎猎作响!陆沉渊薄唇微启,声音如同冻结千年的寒冰,一字一句,
清晰无比地砸在每一个闯进来的人的耳朵里:“部队特批技术攻关项目,原料物资专供专用。
”“妨碍军务——你们担得起?!”第三章 红章盖印镇刁民,
疗伤夜审疑云深红得像血的印章盖在“东北军区特种研究所”的落款处,
明晃晃地拍在坑洼不平的木桌板上。屋里瞬间静得吓人。
“部……部队……” 为首那个国字脸的纠察队长,眼睛死死盯着那张纸,
舌头像是被冻僵了,结结巴巴说不出囫囵话。他认得出那个鲜红的大印,沉甸甸的,
带着一股不可言说的威压。
他身后那个急于表现、已经快冲到灶台边的年轻纠察员生生刹住脚步,脸皮涨成了猪肝色,
不敢再上前一步,手足无措地看着队长。李春花脸上的得意,像被人泼了一瓢滚烫的雪水,
呲啦一声全灭了,只剩下错愕、茫然和被欺骗的滔天怒火。她猛地转头,
眼珠暴凸地盯住后面探头探脑的王寡妇。王寡妇脖子一缩,
那张包在烂蓝围巾里的脸上满是慌张,连忙摆手:“俺、俺不知道!
俺就知道她们关起门来鼓捣这味儿……”她眼神躲闪着李春花那吃人的目光,语无伦次。
陆沉渊的目光平静地从纠察队长那张冷汗涔涔的脸上移开,慢条斯理地收回了桌上的文件。
那薄薄一张纸,在他手中仿佛重逾千钧。他没有再看任何人,只是拄着拐杖,
稳稳地从李春花和王寡妇之间穿了过去,径直走到门口,挡住了入口灌进来的风雪。
高大的身影如同门神,无声的压力弥漫开来。国字脸纠察队长脸上的汗更多了,
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堆起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语气瞬间矮了八度:“陆、陆连长……误会,这绝对是误会!我们是接到群众……不实举报!
耽误您的革命工作了,对不起!实在对不起!”他点头哈腰,拽了一把旁边的年轻队员,
“还不给陆连长和……和这位革命技术员同志道歉!”年轻队员也赶紧躬身:“对不住!
对不住!”陆沉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那双深邃的眼眸冷淡地扫了他们一眼,
最后落在面如死灰、嘴巴大张的李春花和缩头缩脑的王寡妇身上:“带她们走。
再有类似‘不实举报’干扰军事项目……” 他没说完,但意思比刀子还利。“是!是是是!
一定严肃处理!一定批评教育!” 纠察队长如蒙大赦,
几乎是拖拽着还处于震惊和愤怒混乱中的李春花,又狠狠瞪了一眼王寡妇,
三个人连滚带爬地消失在门外风雪里,背影狼狈得活像夹着尾巴逃窜的野狗。“砰!
” 陆沉渊随手关上摇摇欲坠的木门,将外面残余的喧嚣彻底隔绝。屋内恢复了寂静,
只剩下灶膛口铁锅里焖煮着高粱饭的咕嘟声,还有瓦盆里酒曲悄悄膨胀时细微的响动。
那股混合着谷物发酵的奇异芬芳,似乎因为刚才的一闹,变得更加浓郁了,
霸道地充斥在每一个角落。陆沉渊将那份红头文件折好,重新塞进军装内袋深处,
动作自然流畅。他没看苏小暖,拄着拐杖走回炕边,重新靠坐下去,
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苏小暖站在原地,手指还紧紧按在瓦盆口那层浸了水的麻布上,
指尖因为用力而发白。她看着陆沉渊冷静得如同无事发生的侧脸,心头翻涌的情绪复杂难言。
劫后余生的庆幸,对那红章威力的震撼,还有一丝……对这个男人莫测深浅的忌惮。
他到底是什么身份?一张纸就能压住地头蛇?她那个“酿酒技术”,
又怎么会和“特种研究所”扯上关系?没有人回答她。只有灶火持续燃烧的噼啪声,
像是在嘲弄着刚才那场鸡飞狗跳的闹剧。柱子是在天擦黑的时候回来的,赶在晚饭前。
他一进门就感受到屋里不同寻常的气氛,还有那浓得化不开的奇异酒香。小战士摸摸后脑勺,
放下两个搪瓷碗,里面是林场食堂打的糊糊和咸菜疙瘩,
偷眼瞅了瞅各据炕头一角的连长和苏小暖,没敢多问,放下东西又猫着腰钻了出去,
临走前还把门带得严严实实。苏小暖慢慢踱过去,拿起自己那一份冰冷糊糊,
小口小口地吞咽着。眼神却不自觉地瞟向炕西头那个沉默的身影。夕阳的光线已经完全消失,
屋里点起了一盏破铁皮盖子的煤油灯,
跳跃昏黄的光晕将他轮廓深邃的侧影投在糊着旧报纸的土墙上,拉得很长。灯光下,
他握着一个细口玻璃瓶可能是白天带回来的东西,
将里面浓稠如蜜的深褐色液体倒进一个边缘磕破了的小瓷碗里,
屋子里瞬间弥漫开一股更加浓郁霸道的药味——辛辣刺鼻,带着难以言喻的苦涩感。
那气味与酒曲的芬芳混合,形成一种奇特的、近乎冲突的味道。他似乎在准备换药?
苏小暖心头一动。她知道他的腿伤没好利索,今天这一番走动、震慑,
恐怕……她捏紧了冰凉的搪瓷碗边。
她记得那份冰冷的协议——“协助甲方完成指定工艺技术实验”。爷爷的古法里,
就有几味用粮食酒做药引的活血通络方子!她会不会是……念头一起,苏小暖深吸一口气,
鼓起勇气站起身。她走到自己白天一直小心保护着的包袱前,解开疙瘩,
从里面翻出那个牛皮纸本子,哗啦啦翻到某一页。昏黄的灯光下,
那一页画着几样古朴的蒸馏器具草图和密密麻麻的药名符号。然后,
她从白天捣酒曲的工具旁边,拿起了那个倒空了糊糊的粗瓷碗里面还残留着淡淡的糊味,
走到灶台边那口铁锅旁。锅里温着的热水还在散发着热气。
她小心翼翼地拨开温水上漂浮的一层草屑和浮沫用高粱米壳临时充当过滤?,
舀起一勺相对清澈些的温热水倒进碗里。做完这一切,她端着这碗温水,一步一步,
走向炕西头。煤油灯的光在她身后摇曳,在前面拉出一条长长的影子,
一直爬到陆沉渊搭在炕边、搁着那个装药小碗的脚旁。苏小暖在他炕沿边停住。
她能感觉到他并未抬起的视线,但那无形的警觉如同实质。她垂下眼睑,
盯着自己手里的粗瓷碗,里面晃动的水面倒映着一点点灯火的碎光。她没说话,
只是把那碗温热的水,轻轻地、稳稳地,放在了他小药碗旁边。碗沿碰触土炕坑沿,
发出一声轻微的“嗒”声。陆沉渊的目光终于从药碗上抬起,落在了她的脸上。那眼神很深,
在昏黄的光线下看不出情绪,像幽深的古井。他不言不语,就那么看着。
苏小暖的手下意识地在洗得发白的旧棉袄下摆上擦了擦,似乎想抹去上面的油渍。然后,
她伸出刚才端着碗的手指——纤细,指节因为寒冷和用力显得有点发红,
了点灰——指向他随手放在旁边、那个深褐色的药用玻璃瓶口瓶口沾着一缕药膏的痕迹,
声音不大,但在一片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 “这……是不是治伤的?
”她又将指尖微微移向自己端来的那碗水,“用我的……水。做药引子。爷爷书里说,
用温热的酿酒第一道蒸锅水作引,活血的力能增三分。
”她的声音带着她自己都未察觉的轻微颤抖,一半是紧张,一半是说出这个秘密后的不确定。
她会错意了吗?他需要的是这个吗?陆沉渊的视线在她脸上和她指着的两样东西之间,
极其缓慢地移动。他薄薄的唇线抿得笔直,没有说信,也没有说不信。
整个土屋的空气仿佛都凝固在这一刻。只有煤油灯微弱的火苗轻轻晃动了一下,
在他深不见底的瞳孔里投下摇曳的光点。时间仿佛静止了几秒。
就在苏小暖的心脏快要跳到嗓子眼,几乎要为自己的莽撞后悔时,
陆沉渊放在炕沿上的那只没有拄拐的手,几不可察地……点了一下。极其轻微的一个点动。
像是指尖在泥地上敲了一下。他没有回答。但这个动作本身,就是一种无声的许可。
苏小暖重重地、无声地吸了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那一瞬间的勇气似乎被消耗光了,
她垂下头,飞快地低声说:“我…我晚上给您点上药引……” 说完,几乎是立刻转身,
快步走回自己炕东头那条薄薄的褥子旁,背对着他坐下,蜷缩起来,
只留下一个微微有些瑟缩的背影,和那碗在灯光下反射着微弱光芒的温水。
煤油灯持续地燃烧着,灯捻子爆出细微的噼啪声。夜深了。
屋里只剩下煤油灯豆大的光芒在摇曳,土炕另一头的陆沉渊呼吸平稳绵长,似乎已经睡着了。
白天的喧嚣和此刻的寂静形成了强烈的对比。苏小暖悄悄坐起身。
她摸索着在包袱里找到一个小布包,
里面是一些白天偷偷用木臼研磨好的干草药末白天空隙时间准备的?。
她轻手轻脚地走到灶台边,那里放着一个小瓦罐,
里面是下午她特意留下、相对最为清澈的蒸锅热水。揭开布盖,
一股浓郁的粮食气味混合着药材特有的味道散逸出来。
她小心翼翼地舀了两勺泛着微微米白色泽的温水,倒进那个洗净了的粗瓷碗里,然后,
极其仔细地捻了一小撮研磨好的棕色药粉看起来像是田七粉?,均匀地撒进水中。
药末遇水即溶,散发出更浓烈的苦涩气味。端着这碗散发着温热药香的水,
苏小暖深吸一口气,做足了心理建设,才踮着脚尖,慢慢摸向炕西头。脚步轻得像猫,
生怕惊扰了沉睡中的猛兽。陆沉渊侧身向里躺着,被子搭到腰间,
只穿着衬衣和衬裤方便处理伤处?。他的左腿裤管被高高挽起,
露出的半截小腿在昏暗中显得有些苍白,腿肚外侧一道深色的旧疤痕狰狞地盘踞着,
在微弱的光线下透出青紫之色。靠近腿弯处的膝盖明显还有些不自然的肿胀,
正是白天看他拄拐行走时最吃力、也是他刚刚揉搓过药膏的地方。
苏小暖端着碗在炕沿蹲了下来。离得近了,借着灯光,能更清晰地看到那伤处的样子。
她鼻尖微微嗅了嗅,空气里还残留着那种深褐色药膏特有的浓烈气味。她犹豫了一下,
咬咬牙,轻轻放下碗,用指尖沾了一点碗里温热的药引水,屏住呼吸,
小心翼翼地、轻轻地涂抹在那片微微凸起的青紫肿胀边缘的皮肤上。她的指尖微凉,
沾着温热的药水,每一次触碰都轻柔到极致,像是在描绘一件易碎的珍宝。
微凉的触感和药水特有的苦香刺激着皮肤。陆沉渊平缓的呼吸声微微顿了一瞬,
似乎只是沉睡中的一次无意识的呼吸调整。苏小暖不敢停。她专注着,
一点点用手指将碗里的温药水蘸起,从膝盖肿胀的顶端,沿着那道旧疤痕的走向,
慢慢地、温柔地向下推按着。她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用力,指腹按揉着紧绷的肌肉和筋骨,
试图用温热的药力和适中的力度,一点点化开那份僵硬和淤塞。
这个动作是她凭着对爷爷笔记里活血推拿方法的模糊记忆做的,笨拙,
却透着一种竭尽所能的认真。她低着头,额前的碎发垂下来,遮住了小半张脸。
灯火的微光只能照到她紧抿的唇角和微微颤抖的长睫毛。屋子太静了,
静得她能听见自己急促的心跳,血液冲上脸颊的微热,还有药液被推开时细微的润泽声。
她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指尖和那坚硬又带着伤痛的肢体接触上。全神贯注,
以至于完全没有察觉到——黑暗中,陆沉渊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睛。那双寒潭般的眼眸里,
没有丝毫睡意,只有一种锐利清醒到令人心惊的冷光。他并没有回头,
身体也保持着那个躺卧的姿势,一动未动。仿佛那正在腿伤处谨慎移动推按的手指并不存在。
但他的目光,却如同最精密的探测雷达,借着窗外微弱透进来的雪光,
透过他垂落的额发缝隙,牢牢地、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身侧的土坯墙。
那面墙上糊满了厚厚一层、层层叠叠的泛黄旧报纸年份不一,大多字迹模糊。
而就在他视野聚焦的那个点附近,一张报纸的边缘被撕开了一条微小的缝隙,缝隙外面,
是一个在墙角掏出的、只有指头大小的土洞,被人从外面用草屑和冻泥糊住了。
一丝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冷风,正从那条缝隙里幽幽地灌进来。昏黄的煤油灯光下,
他深邃的眼眸微微眯起,瞳孔深处闪烁着无声的寒芒。
房间里只剩下苏小暖小心翼翼的推按声,和她自己紧张的呼吸声。
所有的光线和影子都在这一刻凝固了,只有那根捻子爆开的微响,像是计时沙漏流动的证明。
第四章 武装部掀桌破风浪,军爷铁腕护娇娘窗洞缝隙里透进来的那股阴风,
吹不散屋内的药香混杂酒曲的暖意,却像一根冰锥扎在陆沉渊的眼底深处。他看着那道阴影,
那伪装拙劣的孔洞,外面蜷缩着偷听的耳朵贪婪地捕捉着屋里的一切动静。
一丝几不可察的冷冽弧度,无声地勾动了一下他紧绷的嘴角。但这一切,
都隐没在摇曳的油灯光影和墙壁的阴影之下,苏小暖无从察觉。她全部的心神,
都沉在指尖那份沉重又温软的触感里。温热药引浸润的指腹,
正小心翼翼地按揉在那片青紫色的淤肿周围。肌肤的温度透过指尖传来,
带着肌肉紧绷的硬度和潜藏的旧伤累累的隐痛。每一次指腹稍加力道的按压下去,
都能清晰感受到皮肤下筋络的微微弹跳,甚至能捕捉到膝盖骨内部,
那几不可闻的、宛如枯枝折断般的细微摩擦声响。这细微的声响,如同无形的电流,
瞬间击穿了苏小暖紧绷的神经!她猛地倒抽一口凉气,手指触电般缩了回来!
那力道……是不是太重了?会不会反而伤了他?
这突然的动作打破了原本静谧或者说压抑的氛围。陆沉渊闭着的眼睛倏然睁开。
寒潭似的眸子在幽暗中转向她,锐利得像是两把淬了雪的刀锋。“弄疼了?
”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刚被惊扰的微哑,听不出是责问还是仅仅是陈述。
苏小暖心头一凛,忙不迭地摇头,散乱的发丝拂过她苍白的脸颊:“没……没有!
我……我就是听见骨头好像……有点不对劲……” 她的声音因为紧张而发干,
视线心虚又慌乱地从他伤口处移开。陆沉渊的目光沉沉落在她的脸上,
在她微微颤抖的睫毛和紧抿的唇瓣上停顿了一瞬。那锐利的审视让苏小暖头皮发麻。
但他并没有追问那所谓的“骨头响”,只是极其平静地、甚至透着一股掌控全局般的漠然,
朝着墙角那个小孔洞的方向极其轻微地扬了扬下巴,吐出一个字:“脏。
”苏小暖顺着他目光的示意看过去——墙角糊满报纸的边缘,
那个被抠出的、糊着草屑的小孔洞旁,有几道新鲜的泥印!是偷听者的手指抠挖留下的印记!
原来他早就知道!苏小暖的脸颊瞬间烧了起来,
刚才的慌乱混杂着被窥视的羞愤和一股说不清的无力感,涌上心头。陆沉渊却已不再看她,
手臂一撑坐直了身体,动作干脆利落得让人完全看不出腿伤。
他抓过搭在一旁的军绿色绒衣套上,遮住了换药时挽起的袖管和暴露的伤处,
也遮住了苏小暖最后一点直视他的视线。他弯腰整理着裤脚,
将小腿重新严严实实地遮盖起来,最后拿起了靠在炕沿的拐杖。“柱子!
” 他对着门外低沉喊了一声。门立刻被推开一条缝,
方头方脸的柱子探进半个身子:“连长?”“备车,去武装部。
”陆沉渊的声音没有任何波澜,像是在下达一项再寻常不过的指令,
听不出丝毫腿伤初换药后该有的疲惫或不适,“带上早上那份红头文件。”“是!
”柱子应得干脆,眼神瞟到屋里气氛微妙的两人,赶紧又把脑袋缩了回去。
苏小暖的心猛地一沉。去武装部?在这个节骨眼上?王寡妇昨晚听到了什么?
跑去告诉了李春花?还是……她不敢深想。一种山雨欲来的巨大不安瞬间攫住了她。
陆沉渊没有解释,也从未想过要对她解释。他整理好军容,拄着拐杖,脊背挺直如松,
率先迈出了门槛。依旧是那辆深绿色的吉普车。
苏小暖抱着她那个从不离身的破包袱里面是厚厚的酿酒笔记,坐在副驾驶,
看着车窗外飞速倒退的萧瑟雪景和林场的低矮建筑,心头沉甸甸的。
开车的柱子似乎也感受到了不寻常的气氛,一路都没敢吭声。县城武装部的土黄色围墙在望。
大门敞开,门口一侧贴着白底红字的标语牌子,另一侧是刷着红漆的传达室。
车刚在略显空旷的泥土地院子里停下,
就见一辆蒙着蓝色布篷、车头挂着“纠察”红牌牌的解放卡车也颠簸着开进院子,
在不远处停下。卡车的车斗掀开,率先跳下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李春花和王翠花!
王翠花脸色蜡黄,眼窝深陷,下车就死死盯着吉普车。
李春花更是一反常态地换上了一件压箱底的、看着还算齐整但依然透着土气的蓝布棉袄,
脸上那种刻薄的凶悍被一种悲愤交织、仿佛受了天大委屈的神情取代了。
苏小暖的心咯噔一下。紧接着,
一个穿着灰色干部装、腋下夹着个鼓鼓囊囊黑色人造革公文包的男人也从副驾驶下来,
正是昨天带人去驻地的那位纠察队长!他身后,跟着两个依旧别着红袖箍的队员。
柱子抢先跳下车,拉开后座车门。陆沉渊拄着拐杖,沉稳地踏在泥地上。苏小暖抱着包袱,
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推开了自己这边冰冷的车门,双脚沾地的瞬间,
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头顶。“就是她!就是这个搅事精!苏小暖!
”王翠花像是终于找到了宣泄口,尖叫着扑了上来,眼泪鼻涕一起流,却被纠察队长拦住,
“领导要给俺做主啊!陆连长他……他让这个资本家的娇小姐给蒙骗了!她根本就不是俺!
她是替俺嫁过去的!她是假的!”李春花更是拍着大腿,嚎啕起来:“天杀的!
她爹苏大强收了俺一百斤全国粮票!写了她名字的契书还在俺家箱底压着呢!
她就是顶替俺闺女来攀高枝的!陆连长您可别被这狐狸精骗了!
俺家翠花才是清清白白的贫农好姑娘啊!”她哭嚎得地动山摇,唾沫星子乱飞,
眼神却怨毒地剜向苏小暖。“替嫁?” “顶替?
” 纠察队长和几个武装部干事刚从旁边办公室走出来闻言都愣住了,
眼神瞬间变得微妙复杂起来,
齐刷刷看向被推到风暴中心的苏小暖和站在她侧前方半步的陆沉渊。
苏小暖感到血液一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刻冻成冰块。她捏紧了怀里的包袱,
指甲狠狠掐进包裹笔记的粗布里。果然!她们竟然真的敢闹到武装部!
用这种上不得台面的肮脏手段!羞辱,委屈,还有深沉的愤怒,像火山一样在她胸腔里灼烧。
她想大声驳斥,想撕碎李春花那张恶毒的嘴!就在这时,
一只骨节分明、带着战场磨砺粗茧的大手,稳稳地、极具力量感地落在了她的肩头。
那掌心的温热透过单薄的棉袄瞬间传递过来,带着一种奇异的、镇定人心的力道。是陆沉渊。
他并未回头看她,只是这只搭在她肩上的手,像一座沉甸甸的山岳,
瞬间压下了苏小暖几乎要失控的情绪。他阻止了她所有可能失态的言行。王翠花见状,
像是受了极大的刺激,脸色彻底惨白扭曲:“还说她不是狐狸精!光天化日就敢动手动脚!
领导你们看啊!”她嗓音尖利得变了调。李春花更是如同疯魔,
挣脱纠察队员的阻拦就往前扑:“撕了这骚皮子!把俺的好姻缘还回来!
”武装部院子里所有人都被这泼妇骂街般的场面震住了,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陆沉渊的脸上没有半分羞恼或意外。他甚至没有多看歇斯底里的李春花和王翠花一眼。
那只搭在苏小暖肩上的手收了回去。随即,他将手中的拐杖轻轻提起,
悬在那条昨天他划下的“界线”旁片刻,仿佛只是换了个更稳的姿态。然后,
那根坚实沉重的硬木拐杖,猛地一个抡圆!破空之声凌厉! 坚硬的杖头带着千钧之力,
并非砸向任何人,而是——“轰——哐啷——!!!
”雷霆万钧般地狠狠砸在了院中一张供人歇脚的简陋木头桌子上!
那张饱经风吹雨打、布满裂痕的老旧木桌,如同被炮弹击中!桌面瞬间四分五裂!
厚实的桌腿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呻吟,轰然折断!碎裂的木屑如同炮弹破片般四处激射,
带着强劲的动能打在土墙上“噗噗”作响!砸在人脸上身上剧痛难忍!
王翠花吓得当场失声尖叫,捂着脸连连后退。纠察队长也骇然色变,
下意识地挡在了两名队员前面。漫天飞溅的木屑尘埃中,陆沉渊拄着拐杖,
身形如渊停岳峙般立于原地。那根暴烈的拐杖尖端已深深地戳进泥地里,成了新的支点。
整个武装部大院死寂一片。唯有木屑飘落时发出的细微簌簌声。尘埃尚未落定,
陆沉渊寒冰炸裂般的声音已然响起,每一个字都像冰坨子砸进冻土,
砸进在场每一个人的心里: “王翠花,今年二月七日晚九点至十一点,你在何处?
” 突然的一句问话,如同审讯犯人的惊堂木。王翠花惊魂未定,
下意识地、带着哭腔喊道:“俺…俺在家!俺哪儿也没去!”声音尖利,透着浓浓的心虚。
陆沉渊那双深不见底的寒眸陡然锁定了她!目光如刺刀,锋利地切开她所有伪装!
“好一个在家!” 他声音陡峭拔高,每一个字都裹挟着穿透风雪的力量,
清晰无比地响彻整个大院: “二月七日县国营酒厂技术员牛广成坠河身亡案,
河边发现你的红头绳一根!李春花,当日晚饭你是否给牛广成送过一瓶高粱烧酒?!
是否告知他,你女儿王翠花在护林员小屋等他商量终身大事?!
”“轰——” 这惊雷般的质问,直接砸懵了所有人!
李春花脸上那精心表演的悲愤委屈如同雪崩般坍塌,瞬间被巨大的惊恐取代!她张大了嘴巴,
眼睛瞪得几乎要裂开,浑身筛糠似的抖起来!王翠花更是像被电击中,面无人色,
嘴唇哆嗦着,牙齿磕碰得“咯咯”直响。没等她们从这致命一击中缓过神,
陆沉渊的声音已经转化为更加森寒、更加充满统治力的最终判决: “苏小暖同志,
是经县公社妇女联合会张主任调解,由武装部牵头,
自愿解除其父苏大强以‘一百斤粮票’强迫订立旧式婚约包办婚姻买卖后,
主动报名支援林区建设的优秀知识青年!
地从军装口袋里抽出一张盖着县武装部、县妇联和公社公章的正式调解文书和协议一起,
展开,红章在阴冷的雪光下刺目无比! “——其婚姻自主权!受国家法律保护!
受军法保护!” 最后一个“护”字出口的瞬间,他那双寒彻骨髓的眼眸已如实质的冰棱,
的李春花和王翠花: “再敢污蔑、栽赃军属清白——” 那只刚刚制造了碎桌风暴的大手,
猛地拍向腰间!黑色厚实的枪套弹开,“啪嗒”一声金属搭扣的脆响,如同死神的警告!
“——以破坏军婚罪、诬告军属罪!一并严惩!”最后的四个字,
每一个都如同冰冷的铁锤,狠狠砸在院子的每一个角落!砸得王翠花双腿一软,
“噗通”一声瘫倒在地,裤裆里蔓延开一股湿热腥臊! 砸得李春花肥胖的身躯摇摇欲坠,
脸上血丝褪尽,煞白得像刚从坟里刨出来! 院子里落针可闻。 唯有苏小暖,
紧抱着怀里沉甸甸的包袱,微微仰起头,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高大身影。
寒风卷起地上的木屑和残雪,吹拂过他染上风霜的鬓角。她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
只觉得那宽阔的后背,那根深深嵌入冻土的拐杖,
那被风吹起的草绿色军大衣衣角……在这一刻,汇聚成了她冰天雪地里唯一的火源。
短暂的死寂被纠察队长惊惶的声音打破:“抓……抓住她们!赶紧带回公社!
”他几乎是扑了上去,和两个队员合力将瘫软在地的母女拖拽起来,动作粗鲁,
仿佛在拖两袋发臭的垃圾。“慢着。”陆沉渊的声音不高,却像按下了暂停键。
纠察队长动作一僵。
陆沉渊目光扫过旁边武装部一位拿着笔录本、脸色肃然的中年干部显然是负责人,
声音恢复平缓,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定调:“王家屯牛广成坠河案,疑点明确。
伪造婚书、诬告军属、破坏军婚,事实清楚。请王干事,按《破坏军婚罪处置试行条例》办。
”中年干事立刻点头,在本子上快速记录:“明白!陆连长放心!该移交给地方司法程序!
一件跑不了!”纠察队长立刻如蒙大赦般点头哈腰:“是是是!保证不冤枉好同志!
严惩造谣份子!
”赶紧示意手下拖着面如死灰、抖若筛糠的李春花和王翠花离开了武装部大院,
留下两道泥泞的拖痕。刚才还闹哄哄如同菜市场的院子,瞬间只剩下风声呼啸,
和一地的木桌残骸。
武装部王干事也很快对苏小暖作了简单询问主要是身份核实和婚书调解过程的确认,
便让书记员快速出具了一份《情况证明》红印鲜亮。柱子机灵地跑过去,
后座取出一件厚实的军绿色棉大衣——正是陆沉渊平日穿的那件——小跑过来递上:“连长,
您的……”话没说完,陆沉渊已猛地接过那厚重的大衣。他没有半分犹豫,手臂一扬!
那件还带着他体温、甚至隐隐残留着他身上那种硝铁与冰雪气息的军大衣,如同巨大的屏障,
瞬间、彻底地将苏小暖整个人从头到脚裹卷了进去!力道之大,带着不容分说的蛮横和占有!
宽大的衣襟直接将抱着包袱的苏小暖裹挟进一个滚烫又充满安全感的堡垒!苏小暖猝不及防,
视野瞬间被军绿色笼罩,鼻息间充满了强烈的男性气息,冰冷僵硬的身体猛地一颤。
没等她反应过来,陆沉渊已经伸手,一把抓住了军大衣厚重的翻领,猛地用力收拢,
将她整个人,连同那个不离身的包袱,像打包一件重要军用物资般,
密不透风地护在了军大衣之内!紧接着,他那只铁箍般的大手松开了衣襟,却骤然向下,
穿过厚重的衣料,直接扣在了苏小暖被裹在衣服里、纤细脆弱的腰侧!
滚烫的掌心贴住腰际薄薄的棉袄布料的瞬间,苏小暖的心脏像是被猛地攥紧,呼吸骤停!
没给她任何挣扎抗拒的空间,那股沛然莫御的力道已经传来!陆沉渊手臂猛地一使力!
手臂肌肉贲张,如同钢铁绞索!“唔——!”苏小暖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双脚瞬间离地!
不是扶,不是搀!他竟然直接将她打横从泥泞的地面上抱起!像扛起一袋装包的粮草,
更像是在执行一场战地紧急伤员后撤!她的惊呼被闷在厚重的军大衣里,
耳边只有布料摩擦的窸窣声和他骤然贴近胸膛传来的、沉稳有力的心跳轰鸣!
视线被彻底遮蔽,世界只剩下他身上那股强悍、霸道、却又带着某种奇异安定力量的气息,
将她密不透风地填满!他抱着裹成绿色布卷的她,没有半分停顿,
甚至没有看一眼旁边瞠目结舌的柱子,更无视了武装部工作人员们复杂的目光,
径直大步流星,朝着吉普车的方向走去。每一步,都踩碎地上冰冷的泥块,发出嘎吱的脆响。
每一步,都踏在苏小暖剧烈跳动的心弦上。 每一步,都像是在昭告这场狂风骤雨中,
谁才是掌控者。当苏小暖被他塞进副驾驶时,军大衣被他蛮横地拢得更紧,
勒得她几乎喘不过气。陆沉渊随即拉开驾驶座的门,将拐杖扔给柱子,自己坐进驾驶位。
吉普车咆哮着冲出武装部大门,留下呆若木鸡的众人和一地狼藉。
车厢内只剩下引擎的轰鸣和被厚重军大衣包裹得严严实实、心跳如鼓的苏小暖。
陆沉渊单手握着方向盘,目视前方被风雪刮得模糊的道路,另一只手却猛地伸过来,
不是安抚,而是极其精准地,重重按在了苏小暖窝在他大衣褶皱里、剧烈起伏的肩膀上!
那力道,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制性,迫使她下意识地挺直了身体,不再蜷缩。然后,
他那低沉压抑、如同猛兽在压抑嘶吼的声音,在发动机的噪音里,沉沉地砸了过来,
裹着浓烈的警告和未消的余怒:“抖什么?!”“我的脸面,轮不到他们踩!
”第五章 契约撕碎立新规,药成定情向朝晖吉普车在冰封雪盖的林间土道上颠簸前行,
如同被困在白色荒原上的一匹怒兽。深绿色的车身在雪光反射下泛着幽冷的光。
车厢里死寂一片,只有引擎沉闷嘶吼的声音。苏小暖像一只被强行塞进壳里的雏鸟,
整个人几乎被那件厚重的军绿色军大衣吞噬。
厚重的呢料混合着他身上强烈的硝铁与冰雪气息,沉重又滚烫地压着她,紧勒着她,
包裹得密不透风。每一次颠簸,都让她更深地陷入这个强行施加的、滚烫坚固的堡垒之中,
连挣扎的念头都被那种窒息般的压迫感碾得粉碎。她的鼻息间充斥着他残留在衣料上的味道,
霸道得几乎像烙印。腰侧,那只属于他的、骨节分明的大手刚刚松开按在她肩头的位置,
那里仿佛还残留着被铁钳碾压过的力道,一种强制性的镇定效果,
混杂着被强硬姿态包裹的不安。她蜷缩在副驾驶角落的阴影里,目光被帽檐投下的阴影遮蔽,
只能透过大衣领口的细小缝隙,瞥见他握在方向盘上那只手——手背筋骨清晰凸起,
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车身猛地一晃!轮子压过一块隐藏在雪下的冻土块。
苏小暖不受控制地往前一倾,额头险些撞上冰冷的仪表盘。她下意识地低呼一声,
裹在身上的军大衣束缚着她的动作,像一个笨重的茧。一只大手快如闪电般伸过来!
却不是扶她。那只坚实有力的手臂瞬间横亘在她与冰冷的仪表盘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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