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二十八年,长沙的秋雨比往年来得更凶。
九月十三的深夜,湘江东岸的火车北站被浓雾泡得发胀,铁轨在探照灯下泛着冷光,像条冻僵的巨蟒。
张启山的军靴踩过积水,溅起的水花混着煤渣打在裤脚,他抬手按住帽檐,视线穿透弥漫的白气,落在月台尽头那列突兀的黑火车上。
“佛爷,铁路局的人查过了,今晚没有这趟车的调度记录。”
张日山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被湿气浸过的沙哑。
他手里捏着个铁皮手电筒,光束扫过火车头时,照亮了那串磨得发亮的黄铜编号——007。
这串数字让张启山眉峰微蹙。
三年前矿下那列装着半截身子的鬼车,编号也是007。
“撬开车厢。”
他没回头,军刀己经出鞘,冷光在雾里划了道弧线。
张日山应了声,从卫兵手里接过撬棍。
金属碰撞的脆响刺破寂静,第一扇车厢门“吱呀”张开条缝,一股混杂着腐土与铁锈的腥气扑面而来,呛得旁边两个新兵首捂鼻子。
“都守住外围,没我的命令不准靠近。”
张启山沉声吩咐,率先跨进车厢。
手电光扫过之处,汗毛瞬间竖了起来。
车厢地板被暗红色的符文铺满,笔画扭曲如蛇,像是用某种粘稠的液体涂上去的,边缘己经发黑发硬。
七口青铜棺椁并排摆在中央,每口棺盖都嵌着半块灰扑扑的石头,在光线下泛着奇异的冷芒——那是陨铜,张启山绝不会认错。
“佛爷您看这个。”
张日山用刀尖挑起棺椁旁的一张纸片,那是张泛黄的草纸,上面用朱砂画着座歪歪扭扭的山,山脚下写着三个字:黑蟒峪。
“湘西的黑蟒峪?”
张启山接过草纸,指尖触到纸面时,莫名感到一阵灼痛。
他想起去年收编的湘西军阀提过,那地方藏着座废弃的老矿山,民国初年就因“闹鬼”封了矿,后来被日军占过一阵子,长沙会战打响后又成了无人区。
这时车厢深处传来“咔哒”一声轻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动。
张启山猛地抬刀,手电光首射过去——最末那口棺椁的缝隙里,竟渗出了暗红色的液体,顺着符文的沟壑缓缓流动,在地板上汇成个诡异的旋涡。
“副官,带两个人把这些棺椁封死,连夜送军械库。”
他后退半步,目光扫过那些符文,“剩下的人跟我搜火车头,查清楚这东西是从哪冒出来的。”
火车头的驾驶室里空无一人,煤炉早就熄了,炉膛里积着层黑灰。
张日山在操纵杆下摸到个硬物,掏出来一看,是枚日军的军徽,上面刻着“关东军驻牡丹江第76联队”的字样。
“关东军?”
张启山捏着那枚锈迹斑斑的军徽,指节泛白,“他们怎么会把车开到长沙来?”
正说着,外面突然传来卫兵的惊呼。
两人冲出去时,只见最靠近车门的那口青铜棺椁不知何时敞开了条缝,里面伸出只惨白的手,指甲缝里还嵌着湿泥。
张启山一脚踹过去,棺盖“哐当”合上。
他俯身贴近棺木,隐约听见里面传来细碎的抓挠声,像是有人在里头拼命挣扎。
“这不是空棺。”
他声音沉得像冰,“通知九门,半个时辰后新月饭店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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