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干我们这行的,最忌讳的就是动情。
可那天,我手刚搭上死者额头,就出事了。
那天我像往常一样,早上七点半进殡仪馆,一路打卡、换衣、拿工具,流程熟得闭着眼都不会错。
今天接手的是个车祸死者,男性,西十七岁,脸部没太多损伤,就是左侧太阳穴那块发青,看上去像是撞击留下的瘀血。
我戴上口罩,站在昏黄的灯光下,对着面前冰冷的他小声嘀咕:“大哥,咱俩无冤无仇,您配合点啊。”
说完,我打开工具盒,掏出眉刷,刚靠近那块瘀青,啪——脑子像被人拿锤子砸了一下。
眼前一黑。
然后就是一段乱七八糟的画面:黑车在夜里猛踩油门,男人戴着墨镜和谁通电话,电话那头传来一句含混的怒骂,画面最后定格在一枚戒指上,银灰色的,戒面刻着一串我不认识的花体字母。
我整个人当场懵了。
不是那种“好像困了”的恍惚,是“卧槽我谁我在哪”的当场断片。
等我回过神,发现自己坐在地上,冷汗浸湿后背,眉刷掉在一边,棉球滚到了死者脚边。
“林小美,你又出状况了?”
门外是王雪,她声音不大不小,带着点职业倦怠,“家属等着认领呢,你快点。”
我强装镇定应了声:“马上。”
但其实腿肚子都软了,怎么站起来的我都不记得。
我赶紧把他脸上的基础修复补上,手还是抖得厉害。
完事后我胡乱擦了擦额头,跑去厕所灌了几口凉水。
然后,真正离谱的事发生了。
我刚走出卫生间,整个人又是一阵眩晕。
下一秒,环境完全变了。
不再是冷冰冰的走廊,不再是消毒水味和忙碌的脚步声,而是熟悉得让我头皮发麻的老房子味道。
那种墙皮掉了一块一块、电热水壶总是烧开后漏水的老家,甚至连窗帘还是我妈亲手缝的碎花布。
“……不会吧。”
我下意识跑到厕所——镜子里的人,脸圆了些,眼睛大了点,头发也还没因为漂染而分叉。
我回到了十年前。
真事。
不是做梦,不是幻觉,我连那张技校毕业证都翻出来看了。
时间是2015年4月6日,离我第一次正式上班还有两天。
那天晚上,我整整坐了一个通宵。
不光是震惊,更多的是害怕。
上辈子的结局还清清楚楚挂在我脑海里。
那一年,出了个身份不明的死者,警方查得模糊,我们化妆间被要求额外备案。
结果没多久,有人匿名检举我“篡改死因记录”,再后来的事……我进了看守所,没几天,在一张写着“自缢”的报告上,我成了档案里的一页纸。
现在想想,那时候我还真是蠢,天真地以为自己可以靠好好干活混口饭吃。
但现在,老天爷给了我一次机会。
还有更诡异的事——我竟然能看到死者生前的记忆。
只要手碰上去,就像电影倒带一样,画面哗啦啦全进我脑子里。
可这“超能力”……不是每具遗体都有。
也不知道是我手电不够电,还是对方“信号不好”,总之,第一个让我穿回来的——那个钱姓死者——他不简单。
那枚戒指,我记得太清楚了。
如果真如我猜测的那样,他是牵扯我死亡的那场豪门阴谋的“第一块骨牌”,那我现在要做的事,就不是简单的“再活一次”。
我要查真相,要把那些人,一个个,拉出来。
这一次,不是我要入殓他们——是我要他们,亲手埋葬自己的谎言。
我靠在床头,手还握着那张泛黄的资格证。
窗外夜风拂过,带着些潮湿的青草气。
楼下有人在吆喝:“煎饼果子来一个!”
我突然笑了。
“行啊,林小美,”我轻声说,“你可真是活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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