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玉碎暮春三月的长安城，柳絮纷飞如雪。
谢府后院的梨花树下，谢清霜正专注地抚弄着案上的古琴。
十五岁的少女一袭月白襦裙，发间只簪一支白玉兰花簪，素净得如同枝头将谢的梨花。
"小姐，裴公子来了！
"丫鬟碧竹提着裙角匆匆跑来，脸颊因小跑而泛着红晕。
琴音戛然而止。
谢清霜指尖微微一颤，唇边不自觉漾起笑意："快请到花厅去，我换身衣裳便来。
"她起身时，裙摆带起几片落花。
衣柜前，她的手指在一件件华服间流连，最终选了一件淡青色的广袖留仙裙——那是裴昭安上月称赞过的颜色。
花厅里，谢清霜亲手摆好了茶点。
雨前龙井是她特意托人从杭州捎来的，桂花糕则是昨夜熬到三更亲手所制，每一块都雕成精致的莲花形状。
"清霜妹妹。
"熟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谢清霜抬头，笑容却在看到来人的瞬间凝固。
裴昭安身边，站着一位她从未见过的女子。
那女子约莫十七八岁，身着艳丽的玫红色纱裙，发间金钗摇曳，眉眼间尽是妩媚风情。
"这位是柳浅浅姑娘，乐坊新来的琴师。
"裴昭安介绍道，目光却始终停留在柳浅浅身上，"她的琴技堪称一绝，我想着清霜妹妹也爱琴，便带她一同来了。
"谢清霜袖中的手指微微收紧，面上却不显，只浅浅一笑："柳姑娘请坐。
"柳浅浅娇笑着行了个不甚标准的礼，目光在花厅内扫视一圈，最后落在谢清霜腰间佩戴的羊脂玉佩上，眼中闪过一丝嫉恨。
"听闻谢小姐琴艺超群，不知可否赐教？
"柳浅浅声音甜腻，边说边往裴昭安身边靠了靠。
谢清霜尚未答话，碧竹己奉上茶来。
柳浅浅伸手去接，却在碰到茶盏的瞬间"哎呀"一声，整盏热茶尽数泼在谢清霜裙摆上，那套珍贵的青瓷茶盏也摔得粉碎。
"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柳浅浅立刻红了眼眶，楚楚可怜地往裴昭安身后躲。
裴昭安皱眉看向谢清霜："清霜，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吓到浅浅了。
"谢清霜怔住，茶盏分明是柳浅浅打翻的。
她低头看着裙摆上的茶渍，又抬眼望向裴昭安——那个曾为她摘星许愿的少年，如今眼中竟全是责备。
"是我的错。
"她轻声道，弯腰去拾碎片，锋利的瓷片划破指尖，一滴殷红的血落在白瓷上，刺目得惊心。
"哎呀，谢小姐流血了！
"柳浅浅惊呼，却暗中将那枚带血的瓷片踢到一旁。
"昭安哥哥，我头好晕..."柳浅浅突然扶额，整个人软绵绵地往裴昭安身上倒去。
裴昭安慌忙扶住她，转头对谢清霜道："浅浅身子弱，我先送她回去。
改日再来看你。
"说完，竟头也不回地搀着柳浅浅离去，甚至没注意到谢清霜受伤的手指。
谢清霜站在原地，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指尖的疼痛远不及心中万一。
"好一个不要脸的狐媚子！
"一声怒喝从门外传来。
谢清霜回头，只见她的闺中密友、兵部尚书之女苏芷嫣怒气冲冲地走进来，手里还拿着一个锦盒。
"我本想来给你送新得的胭脂，却看到这等场面！
"苏芷嫣一把拉过谢清霜的手，看到她指尖的伤口，更是气得柳眉倒竖，"那柳浅浅分明是故意的，裴昭安眼睛瞎了吗？
"谢清霜摇摇头，示意碧竹收拾地上的碎片，自己则拉着苏芷嫣到内室坐下。
"昭安哥哥近来变了。
"她轻声道，声音里带着几分迷茫，"自去岁冬他从江南游学归来，便常常心不在焉。
上月我去裴府，他推说有事不见，原来..."苏芷嫣冷笑一声："你整日在家读书习字，自然不知外头的事。
那柳浅浅是三个月前突然出现在乐坊的，弹得一手好琵琶，最会装柔弱讨男人欢心。
裴昭安近日常去乐坊，两人早就..."她突然住口，似是不忍说下去。
谢清霜面色苍白，却强自镇定："芷嫣，有话但说无妨。
""有人说看见他们在画舫上...举止亲密。
"苏芷嫣叹了口气，"清霜，你要早做打算。
裴家虽与你们谢家是世交，但若裴昭安执意要娶那乐伎，恐怕..."话音未落，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哗。
两人走到窗前，只见裴昭安竟去而复返，怀里还抱着柳浅浅，正往谢府大门走来。
"清霜妹妹！
"裴昭安在院中高喊，"浅浅晕倒了，借你厢房一用！
"谢清霜手指紧紧攥住窗棂，指节发白。
她深吸一口气，转身对苏芷嫣道："帮我个忙，查查这柳浅浅的底细。
"苏芷嫣郑重点头，两人一同向外走去。
谢清霜步履沉稳，背脊挺首，唯有袖中微微颤抖的手泄露了她内心的波澜。
与此同时，长安城西的乐坊内，一个戴着斗篷的神秘人正将一袋银子推给乐坊老板。
"告诉柳姑娘，事情办得漂亮些。
裴谢两家的婚约，必须解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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