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生活着从后山兽栏回来了。
他不仅活着,而且毫发无伤。
这个消息,让所有等着看好戏的人都大跌眼镜。
没人知道在那间充斥着血腥与恶臭的兽栏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有人远远看到,那头素来狂暴的噬灵兽,在顾长生走进去之后,非但没有攻击,反而变得异常温顺,甚至像家犬一样匍匐在地。
当顾长生平静地拿着清扫工具走出来时,他身上除了些许尘土,连衣角都没有破损。
这个结果,让所有关于顾长生的传言,都蒙上了一层更加诡异神秘的色彩。
有人说他身怀异术,有人说他被圣女赐福,更有人说他根本不是人,而是某种披着人皮的妖魔。
“废物!
一群废物!”
张磊的专属庭院里,名贵的瓷器被摔了一地。
他脸色铁青,胸口剧烈起伏,那头噬灵兽是他花了大价钱才买通兽栏管事、故意饿了三天准备的杀招,结果却成了顾长生彰显神秘的舞台。
这比当众被圣女呵斥,还要让他感到屈辱和愤怒。
“三弟,为了一只蝼蚁,动这么大的肝火,值得吗?”
一个平淡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话音未落,一个身穿蓝色锦袍的青年缓步走了进来。
他与张磊有几分相像,但眉宇间少了几分张狂,多了几分阴沉。
他走路悄无声息,像一只在暗夜中巡视领地的狸猫。
此人正是张磊的大哥,内门弟子,张龙。
“大哥!”
张磊看到来人,满腔的怒火顿时找到了宣泄口,“你来得正好!
那个叫顾长生的杂役,三番两次让我下不来台!
我非弄死他不可!”
张龙没有理会他的叫嚣,自顾自地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
他用杯盖轻轻撇去浮沫,动作斯文优雅,与这满地的狼藉格格不入。
“用凶兽杀人,是最蠢的办法。”
张龙吹了吹热气,淡淡地说道,“不仅动静大,还容易留下把柄。
万一那小子真有什么古怪,反噬了你,岂不是自取其辱?”
“那你说怎么办?”
张磊不服气地说道,“圣女好像在盯着他,明着来肯定不行!”
张龙嘴角微微上扬,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谁说要明着来了?
规矩,是用来束缚弱者的,但同样,也是可以用来杀死弱者的。
既然他自己找死,那我们就成全他。”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毒辣:“你不是想让他死吗?
宗门之内,有一种地方,比死还可怕。”
张磊脸上的暴怒之色,渐渐被一种恍然大悟的、扭曲的兴奋所取代。
“高!
大哥,还是你高!”
第二天一早,顾长生被杂役管事派了一个新活,去药事房帮忙晾晒新采的草药。
这是一个难得的清闲差事。
“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张磊怎会如此好心,给顾长生安排这么好的活儿?”
“顾长生这小子,就是傻人有傻福。”
“傻福?
倒也未必,说不定其中有诈。”
……杂役们有人羡慕,有人怀疑,议论纷纷。
顾长生心中却没有丝毫波澜。
他沉默地领命,来到药事房外的巨大晒场上,将一筐筐草药仔细地铺开。
他能感觉到,有几道不怀好意的目光,一首在暗中窥伺着他。
其中一道,就来自不远处的杂役管事。
他今天一反常态,没有打骂任何人,只是抱着手臂,靠在一根柱子上,眼神若有若无地瞟向顾长生,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顾长生不动声色,只是默默地干活。
当他完成工作,回到自己那间破旧的柴房时,刚要进门,几个气势汹汹的外门弟子拦住了他。
为首的,正是张龙。
“你就是顾长生?”
张龙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如看死物。
顾长生没有回答,只是平静地看着他。
“我乃内门执事弟子张龙,”他亮出一块令牌,声音传遍了整个杂役处的庭院,“据报,丹房失窃,丢失了为内门长老炼丹用的三品灵药‘紫云草’一株。
有人看到,是你干的!”
此言一出,西下皆惊。
偷盗宗门灵药,这可是重罪。
不等众人反应,张龙大手一挥:“给我搜!”
两个外门弟子立刻冲进那间破败的柴房,粗暴地将里面本就少得可怜的东西翻了个底朝天。
很快,其中一人便高举着一株通体紫色、散发着淡淡灵气的药草,大声喊道:“找到了!
张师兄,人赃并获!”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了顾长生身上。
杂役管事立刻指向顾长生,声色俱厉地喝道:“好你个顾长生!
我好心派你去药事房干轻松活,你竟然监守自盗!
人赃并获,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顾长生看着那株他从未见过的“紫云草”,心中一片雪亮。
他什么都没说,甚至连一丝愤怒和辩解的表情都没有。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张龙,那双死寂的眸子里,平静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寒潭。
这拙劣的栽赃嫁祸,他连开口的欲望都没有。
因为他知道,当对方动用内门弟子的身份来做这件事的时候,真相是什么,己经不重要了。
他这副过分冷静的模样,反而让张龙心中有些不快。
他本以为会看到顾长生的惊慌、恐惧、跪地求饶,但什么都没有。
“好一个贼子,死到临头还敢嘴硬!”
张龙冷哼一声,眼中杀机毕露,“偷盗宗门重药,按律当废去修为,逐出山门!
但念你本就毫无修为,我便罚你……入镇魔狱,思过三年!”
镇魔狱。
这三个字一出口,全场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
所有杂役都倒吸了一口凉气,脸上血色尽褪。
那不是思过之地,那是天衡宗的活死人墓。
关押在里面的,不是疯子就是魔头。
杂役进去,连当食物的资格都没有,往往几天之内就会被狱中的恐怖气息和罪业逼疯、虐杀。
判入镇魔狱,和首接宣判死刑,没有任何区别。
这惩罚,对于偷一株草药来说,重得太过离谱了。
但此刻,有张龙这位内门弟子在场,无人敢提出异议。
“既然人赃并获,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张龙一挥手,脸上带着一丝虚伪的惋惜,“带走吧。
希望你在镇魔狱中,能好好反省自己的罪过。”
两名执法堂弟子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架住了顾长生。
从始至终,顾长生没有反抗,也没有辩解。
他只是在被带走的时候,深深地看了一眼张龙。
那一眼,很平静,没有愤怒,没有怨恨,就像在看一个死人。
张龙被他看得心中一突,竟莫名地感到一丝寒意。
但随即,他便将这丝不快抛之脑后。
一只即将被丢进地狱的蝼蚁,眼神再凶,又能如何?
迎着所有杂役或怜悯、或幸灾乐祸、或恐惧的目光,顾长生被拖向了那座位于天衡宗最深处、象征着绝望与终结的禁忌之狱。
他不知道,这趟地狱之行,并非他生命的终点。
而是他命运的,真正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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