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门关外的暮色裹着硝烟,残阳如凝血般泼洒在焦土之上。
断戟锈刃插在冻土里泛着冷光,半面残破的溪国战旗歪斜地挂在枯树上,布料被箭矢洞穿的孔洞在风中簌簌作响。
李煜承踩着冻土上的碎甲片前行,每一步都碾碎薄冰,发出细碎的脆响——这声响与五年来无数个征战日夜的嘶喊、箭雨交织,早己刻进他的骨血。
风掠过他残破的披风,带着浓重的血腥气,李煜承下意识地握紧了腰间的剑柄。
五年了,他从初出茅庐的少年将领,变成了这雁门关的“活长城”。
每一寸土地,都浸染着他和将士们的血汗。
他记得初到雁门关时,望着那巍峨的城墙,心中满是豪情壮志,誓要守护这一方疆土。
而如今,眼前的焦土废墟,断壁残垣,无一不在诉说着战争的残酷。
那些倒下的将士,他们的面容,他们的呐喊,时常在他的梦中浮现。
军帐前的旗杆上,染血的玄色战旗猎猎作响。
李煜承伸手拂去旗面上凝结的暗红冰晶,指腹擦过布料上“李”字绣纹时,恍惚间又看见溪国铁骑冲来时扬起的漫天黄沙。
那时,他率领着将士们,迎着敌人的锋芒,奋勇厮杀。
刀光剑影中,生与死只在一线之间。
他曾以为,只要守住这雁门关,就是守住了家国安宁。
此刻,风卷着雪粒扑进军营,在他披风上凝成霜花,仿佛连这天地都在为这场惨烈的厮杀垂泪。
“将军,这是陛下的急诏。”
副将将鎏金匣子递过来时,手背上还缠着渗血的绷带。
李煜承看着副将疲惫的面容,心中涌起一丝愧疚。
这些兄弟,跟着他在这苦寒之地,历经无数生死,却从未有过怨言。
他伸手接过匣子,触手的冰凉,让他心中莫名涌起一丝不安。
解开朱漆封印,展开黄绢的瞬间,朔风卷着雪粒扑进帐中,冻得他握着诏书的指节发白。
“即刻班师回朝,护送溪国公主慕容晚入京和亲”——诏书上陌生的字迹力透纸背,落款处“苏璟”二字让他微微皱眉。
他对这位新帝所知甚少,只听过些传闻。
本是不受先帝宠爱的六皇子,两年前先帝突然病重时,竟被立为太子。
朝中暗流涌动,有人说他手段狠辣,有人说他不过是权臣手中的傀儡。
而六个月前那场仓促登基的大典,更让各方势力虎视眈眈。
李煜承的目光落在羊皮地图上,雁门关密密麻麻的防御工事,是他和将士们五年的心血。
溪国虽败,残部却隐匿在雪山深处,此刻撤军无异于将防线拱手让人。
他仿佛己经看到,一旦他们离开,溪国的军队将如饿狼般再次扑向这片土地,百姓又将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诏令末尾“违令者斩”的朱砂红印刺得他眼眶发疼,他忽然攥紧诏书,碎纸在掌心簌簌飘落。
五年戍边,他早己将生死置之度外,却从未想过会被一纸诏书召回。
他不甘心,这里的每一寸土地,都有他的付出,他怎能就这样离开?
帐外传来马蹄声,侍卫掀开毛毡帘:“将军,溪国公主己带到。”
李煜承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内心的波澜。
他知道,无论心中有多少不甘,皇命难违。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盔甲,准备迎接这位溪国公主。
看着玄色披风沾满雪粒的慕容晚走进来,李煜承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她腰间悬挂的弯刀上。
那把弯刀,曾经在战场上,夺走了无数将士的生命,也在他的肩胛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伤痕。
想起她兄长临死前刺穿他肩胛的模样,那疼痛仿佛再次袭来。
慕容晚摘下兜帽,冰蓝色的眼眸扫过满地诏书残片,忽然轻笑出声:“李将军这是,不愿与我同路?”
她的声音清冷,带着一丝挑衅。
李煜承指尖抚过旧伤,冰凉的铁甲下传来隐痛。
他看着慕容晚,心中五味杂陈。
这个女子,来自敌国,如今却要被他护送着去和亲。
他不知道,这一路会有多少变数,也不知道,这位新帝究竟有何打算。
“公主误会了。”
他语气平静,却难掩其中的无奈。
只是这雁门关的风雪未停,而那位新帝的心思,远比这漠北的风雪更难捉摸。
他在心中暗暗发誓,无论如何,这一路,他既要完成皇命,也要守护好自己的将士,更不能让雁门关的百姓陷入危险。
夜幕降临,雁门关外的风雪更急了。
李煜承站在军帐外,望着漫天风雪,心中思绪万千。
他知道,这一去,前路漫漫,充满未知与挑战。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