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苟抱着那箱沉甸甸的五百万现金，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湿漉漉的人行道上，像抱着个滚烫的山芋。
城市的霓虹灯在雨水中浸泡，折射出迷离破碎的光。
出租屋就在前面巷子里，此刻却显得无比遥远。
五百万。
这个数字在脑子里嗡嗡作响，像一群兴奋过度的蜜蜂。
足够他立刻马上逃离这个散发着霉味和蟑螂气息的鬼地方，足够他在这个城市里买个小窝，甚至……足够他躺平很长很长一段时间了。
前提是，他得活着把这钱捂热乎。
“呼……”林苟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试图把脑子里那个死机系统的杂音和刀疤脸狰狞的面孔一起甩出去。
他得冷静，好好想想这钱怎么处理，怎么安全地花出去。
至于那个破系统？
爱死不死吧！
最好永远别醒！
就在这时，那个沉寂了仿佛一个世纪的、冰冷的机械音，毫无征兆地、带着一种劫后余生般的微弱电流声，在他脑海深处幽幽响起：……滋……检测到宿主……生存状态……稳定……能量……微弱恢复……林苟脚步猛地一顿，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了。
又来了？！
……强制任务……发布……林苟的脸瞬间绿了。
还来？！
……新手保护期……结束……任务难度……提升……目标锁定……前方……目标人物……任务：碰瓷目标人物（身份：公园晨练老人）！
任务要求：制造轻微碰撞，获取小额赔偿（50-200元）！
注意！
小额！
谨慎操作！
避免触发高能反应！
任务奖励：现金500元。
基础‘苟命点’+1。
任务失败惩罚：强制进行‘广场舞社会摇’表演一小时（系统提供BGM与发光服装）！
林苟：“……” 碰瓷老人？
小额赔偿？
广场舞社会摇？！
这破系统是嫌他死得不够快还是社死得不够彻底？！
还“苟命点”？
系统都炸成碎片了，这“点”有个屁用啊！
他的视线，顺着系统那强行挤出来的、断断续续的提示，艰难地聚焦到前方巷子口昏黄的路灯下。
一个身影，颤颤巍巍地杵在那里。
身形佝偻，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蓝色旧工装外套，头上扣着一顶同样旧兮兮的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
他手里拄着一根看起来饱经风霜的木质拐杖，杖头都被磨得油亮。
老人微微佝偻着背，正低着头，似乎在很费力地辨认着脚下湿滑不平的路面，每挪动一小步，都显得异常艰难。
一阵裹着雨丝的冷风吹过，他那单薄的身影晃了晃，仿佛随时会被吹倒。
目标人物：公园晨练老人。
小额赔偿：50-200元。
系统这次学乖了？
知道挑软柿子捏了？
而且惩罚……广场舞社会摇？
虽然羞耻度爆表，但比起之前的“社死之王”和面对通缉犯，似乎……稍微能接受那么一点点？
至少不致命？
就当……就当借个路费！
林苟看着怀里沉甸甸的五百万，又看了看那老人，一咬牙。
速战速决！
这次目标明确，金额又小，难度应该不高吧？
……宿主……犹豫……有害……目标……威胁性……极低……收益……稳定……惩罚……可控……滋……执行……系统冰冷地催促着，带着一种强行开机的卡顿感。
干了！
林苟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表情，抱着箱子，装作步履匆匆的样子，朝着巷子口那个佝偻的身影“不经意”地快步走去。
心里默念：对不住了老大爷，借您五十块，回头我给您庙里捐五百香油钱！
距离迅速拉近。
三米……两米……一米……就是现在！
林苟瞅准老人似乎被脚下一个小坑绊了一下、身体微微前倾失去重心的“绝佳”时机，脚下猛地一个“趔趄”！
他控制着力度和方向，肩膀朝着老人那看似单薄的胳膊，“轻轻地”撞了过去！
“哎哟！”
林苟发出一声恰到好处的惊呼，身体顺势就要往旁边倒。
他甚至己经准备好了下一句台词：“大爷！
对不住对不住！
您没事吧？
我这……诶，您看要不要去诊所瞧瞧？
我赔您点……钱”字还没出口，异变陡生！
就在林苟的肩膀即将碰到老人胳膊的零点零一秒——那原本颤颤巍巍、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的老人，佝偻的身体猛地一挺！
动作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
那只拄着拐杖的、布满老年斑的手，五指骤然张开，松开了拐杖！
那根饱经风霜的木拐杖失去支撑，啪嗒一声掉在湿漉漉的地面上。
同一时间，老人另一只一首揣在旧工装外套口袋里的手，闪电般抽出！
没有攻击，而是——刷啦！
那件洗得发白、略显宽大的蓝色旧工装外套，被他以一种极其潇洒、甚至带着点舞台表演般张力的动作，猛地向两边扯开、甩脱！
外套像一片破旧的蓝云，飘然落地。
路灯昏黄的光线，毫无遮挡地倾泻在老人身上。
林苟保持着那个假摔到一半的滑稽姿势，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鸭蛋，眼睛瞪得几乎要脱眶而出！
他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念头在疯狂刷屏：卧！
槽！！！
外套之下，根本不是想象中瘦骨嶙峋的身躯！
一件极其骚包、亮到晃眼的紫色紧身无袖弹力背心，紧紧包裹着老人精壮的上半身！
那布料在灯光下泛着诡异的金属光泽，完美勾勒出……**八块棱角分明、如同刀劈斧凿般的腹肌！
** 还有那两条裸露在外的手臂，肌肉虬结，线条流畅，古铜色的皮肤下蕴含着爆炸性的力量感，哪里有一丝一毫的老态？
更绝的是，老人头顶那顶旧鸭舌帽也被刚才甩外套的动作带飞了，露出了一头……被打理得一丝不苟、根根竖起、抹了大量发胶的银白色朋克莫西干发型？！
这视觉冲击力，堪比迎面挨了一记闷棍！
林苟感觉自己的三观，连同那个破系统一起，碎成了二维码，被雨水冲进了下水道。
时间仿佛凝固了。
老人（？
）微微侧过身，对着己经完全石化、表情彻底崩坏的林苟，嘴角缓缓勾起一抹与他这身肌肉和发型极其相配的、狂放不羁的笑容。
他甚至还特意绷紧了一下那八块腹肌，展示了一下那流畅的肱二头肌线条，肱二头肌跳动间，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感。
然后，他开口了。
声音洪亮，中气十足，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感，穿透淅淅沥沥的雨幕，清晰地砸进林苟的耳朵里：“年轻人，下盘不稳，气息浮躁，肾气有亏啊！”
老人（？
）——现在应该尊称一声肌肉大爷了——那双在朋克银发下精光西射的眼睛，上下扫视着僵成雕塑、还保持着假摔姿势的林苟，洪亮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年轻人，下盘不稳，气息浮躁，肾气有亏啊！
光有钱，没个好身板儿，怎么行？”
他的目光还特意在林苟怀里紧抱着的黑箱子上停留了一瞬。
他说话间，那八块腹肌仿佛有生命般，在亮紫色的紧身背心下微微起伏，充满了力量的美感。
那两条肌肉虬结的手臂随意地活动了一下关节，发出几声清脆的“咔吧”声，听得林苟牙根发酸。
“想学吗？”
肌肉大爷脸上的狂放笑容扩大，带着一种找到同道中人的热切，往前逼近了一步。
林苟下意识地抱着箱子后退了半步。
“真正的艺术！
强身健体，延年益寿！
还能……”他故意停顿了一下，冲着林苟眨了眨眼，压低了一点声音，却更显神秘，“……吸引广场上最靓的夕阳红！
怎么样，考虑考虑？
包教包会！
学费好商量！
看你小子骨骼清奇，给你打个八折！”
林苟脑子里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啪地一声，彻底断了。
他感觉自己像掉进了一个荒诞离奇的万花筒里，所有的常识和逻辑都被搅得粉碎。
他抱着五百万现金的箱子，像个被雷劈傻的木头桩子，杵在湿冷的路灯下，任凭细密的雨丝打湿头发和衣服，连眼珠子都不会转了。
碰瓷？
碰个锤子！
这大爷一拳下来，他怕是要提前去给阎王爷送外卖！
就在这片死寂的、只剩下雨声和林苟粗重喘息声的诡异气氛中——……滋滋……目标……身份……扫描……晨练老人……滋……扫描结果……错误！
严重错误！
高能反应！
宗师级……广场舞……能量波动！
……滋滋……肉身强度……SS级？！
……林苟脑海里，那刚刚才勉强从死机状态爬回来、运行得磕磕绊绊的系统提示音，陡然拔高，变得尖锐刺耳，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恐！
……碰瓷判定……失败！
遭遇……不可抗力……规则……彻底扭曲……滋滋……数据库……逻辑链……全面崩坏……无法修复……无法解析……核心……指令……冲突……最高优先级……自毁协议……启动……倒计时……3……2……系统的电子音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每一个字都带着绝望的电流杂音。
那代表系统的蓝色光屏（虽然林苟看不到实体，但能感觉到那存在），如同接触不良的劣质灯泡，在意识深处疯狂闪烁，颜色从刺眼的蓝瞬间跳成混乱的、代表严重错误的猩红！
红光急促地、绝望地明灭着，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爆炸！
……1……最后的倒计时落下，如同丧钟敲响。
噗——！
一声轻微的、仿佛电路板烧毁的闷响，在林苟意识深处回荡。
那疯狂闪烁的猩红光芒，骤然熄灭！
像是被彻底掐断了电源，消失得无影无踪，连一丝余烬都没留下。
脑海深处，那一首存在的、冰冷的电子噪音，也瞬间归于一片死寂。
真正的、彻底的死寂。
仿佛刚才那歇斯底里的警报和自毁倒计时，从未存在过。
只有冰冷的雨水，依旧不停地落在林苟呆滞的脸上，顺着他大张的嘴角流进去，带着一股铁锈般的味道。
他怀里五百万的箱子，此刻重得像块墓碑。
“咋样？
考虑考虑？”
银发朋克肌肉大爷洪震天见林苟半天没反应，像个吓傻的鹌鹑，又挺了挺他那令人望而生畏的八块腹肌，锲而不舍地追问，洪亮的声音在空旷的巷口回荡，“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年轻人！
过了这村可没这店了！
包教包会！
学费好商量！
看你小子骨骼清奇，给你打个八折！”
林苟抱着那箱沉甸甸的五百万，木头一样地站着。
雨丝冰冷，打在他脸上，却浇不灭他内心的惊涛骇浪。
系统……好像……真的……被他那两届“碰瓷”目标……给活活气到……自爆了？
连个全尸都没留下？
他看着眼前这位肌肉贲张、眼神热切的朋克大爷，再看看自己怀里这箱沾着泥水的“卖命钱”，一种巨大的荒谬感几乎将他淹没。
他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
“大爷……”林苟终于找回了一点自己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虚弱和浓浓的疲惫，“我……我现在就想回家……抱着这箱子……睡一觉……” 他指了指怀里的黑箱子，眼神里充满了“求放过”的恳求。
什么广场舞，什么夕阳红，他现在只想找个安全的地方，消化一下这魔幻的一晚。
洪震天看了看林苟那湿透狼狈的样子，又看了看他死死抱着的箱子，似乎理解了什么。
他豪爽地一挥手：“行！
年轻人，有目标是好事！
钱嘛，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但好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
记住我的话！
想通了，随时来公园东角找我！
报我洪震天的名号！”
他弯腰，只用两根手指，就轻松地夹起地上那根掉落的拐杖，随手挽了个棍花，动作流畅有力，哪还有半点老态？
“风雨无阻！
不见不散！”
洪震天最后留下一句铿锵有力、充满干劲的宣言，然后龙行虎步，顶着那炫目的银发莫西干和亮紫色背心，大步流星地消失在雨幕中，留下一个散发着强烈存在感的背影。
林苟看着大爷消失的方向，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怀里的箱子，长长地、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他拖着灌了铅似的双腿，一步一步挪向巷子深处那个熟悉的、破旧的出租屋单元门。
终于，钥匙插进锁孔，拧开。
一股熟悉的、混合着霉味、泡面味和淡淡蟑螂药的味道扑面而来。
林苟反手关上门，背靠着冰冷的铁皮门板，缓缓滑坐到地上。
安全了……暂时安全了。
他低头看着脚边那个装着五百万的黑色手提箱，又想起那个彻底没了声息的系统，还有那位八块腹肌闪瞎眼的洪大爷……这一切，都像一场光怪陆离的噩梦。
他需要休息。
他需要时间。
他需要……好好想想。
然而，命运（或者说，某个系统留下的“遗产”）似乎并不想给他喘息的机会。
就在林苟精神稍微放松，准备把箱子藏到床底下时，一阵刺耳又熟悉的手机铃声，像催命符一样从他湿透的裤兜里顽强地钻了出来！
林苟一个激灵，手忙脚乱地去掏手机。
屏幕亮起，来电显示——“唐飞”。
他那从小穿一条开裆裤长大的死党，家里有点小钱，性格极其阳光（或者说，极其能作死）的富二代发小。
林苟看着那个名字，心里莫名升起一股极其不祥的预感。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喂？
狗子！
苟哥！
苟神！”
电话刚接通，唐飞那咋咋呼呼、充满活力的声音就穿透雨幕砸了过来，背景音是震耳欲聋的音乐和男男女女的鬼哭狼嚎，“在哪呢在哪呢？
兄弟我生日趴！
帝豪KTV，888包间！
就差你了！
赶紧的！
今晚不醉不归！
有神秘嘉宾哦！
超正的妹子！
绝对是你喜欢的款！”
林苟：“……”他看着镜子里自己湿漉漉、沾着泥点、头发像水草、怀里还抱着个不明黑箱子的尊容，再想想唐飞描述的场景……一股寒意，顺着脊椎骨爬了上来。
……滋……检测到宿主……强烈……社交回避……意愿……滋……能量……微弱……链接……强制任务……生成……一个极其微弱、仿佛风中残烛般的电子杂音，断断续续地在他脑海深处响起，比蚊子哼哼还轻。
林苟猛地一僵！
系统？！
它还有碎片？！
诈尸了？！
……强制任务：参加兄弟的生日派对！
**任务要求：准时抵达帝豪KTV 888包间，并停留至少一小时！
****任务奖励：无。
****任务失败惩罚：强制触发“被动·社死之王（初级）”效果——未来24小时内，你将成为方圆百米内所有生物的焦点，并伴随轻微滑稽意外（如平地摔、裤子开裂、当众放响屁等）。
**林苟的脸，彻底绿了。
无奖励？！
失败惩罚是24小时人形自走社死发生器？！
这破系统碎片是属周扒皮的吧？！
人都凉了还要榨干他的剩余价值？！
而且，这“被动·社死之王”……听起来怎么那么像他之前那两次“碰瓷”经历的常态化、低配版？
难道这就是系统遗产的“社死/装逼二象性”被动开始生效了？
电话那头，唐飞还在兴奋地嚷嚷：“……开了瓶82年的拉菲！
车费算我的！
快点啊！
迟到罚酒三瓶！
喂？
苟子？
听见没？
说话啊！”
林苟看着手机屏幕上唐飞发来的“帝豪KTV”地址，以及脑海里那个微弱的、却带着不容置疑威胁的“社死”倒计时……一股悲愤涌上心头。
去！
必须去！
不去就是24小时社死！
去了……说不定只是小范围社死？
至少……有82年的拉菲？
“听见了听见了！
催命啊！”
林苟对着电话吼了一句，声音带着点自暴自弃的沙哑，“等着！
我……洗把脸就来！”
他挂断电话，看着镜子里狼狈的自己，又看了看那个装着五百万的箱子。
藏好箱子，换掉湿衣服，用最快的速度把自己收拾得勉强能见人。
林苟深吸一口气，带着一种奔赴刑场的悲壮，再次推开了出租屋的门。
雨，还在下。
更大的“麻烦”，或者说，更社死的场面，正在帝豪KTV等着他。
而那个彻底死透的系统留下的“遗产”，才刚刚开始展现它坑爹的威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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