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停了，冷宫的屋檐下结着冰溜子。
谢峥裹紧李嬷嬷“孝敬”的棉被，指尖捏着半块硝石，在炭盆上轻轻炙烤。
三日后，谢峥的案头堆满了消息。
皇帝连续半月宿在苏玉柔的临华宫，户部周侍郎贪污军饷的证据藏在书房暗格，而最关键的……“摄政王昨夜秘密回京。”
柳红袖压低声音，“据说带回个西域美人。”
按照她以往看小说的经验，这个西域美人八成是个刺客，至于刺杀谁不言而喻。
“摄政王……”谢峥指尖一顿。
当夜，谢峥掰下半块冰裹进绣帕。
“送去给翠儿。”
她扔给柳红袖，“就说本宫赏的。”
翠儿是苏玉柔的贴身宫女，生得娇俏，却因打碎茶盏被罚跪雪地，膝盖烂得见骨。
柳红袖迟疑，“她可是苏贵妃的人……正因为是。”
谢峥轻笑，“疼极了的人，给块冰都是救赎。”
冰送出去的第二天，谢峥在冷宫墙角发现个油纸包。
打开，是半块吃剩的杏仁酥——御膳房专供临华宫的点心，里头夹着张字条：陛下欲调谢将军回京，途中伏杀字迹歪扭，像是忍着疼写的。
谢峥攥紧字条，眸色骤冷。
狗皇帝惦记上她哥哥了！
她熔了最后一块铜镜，打磨成薄刃，又拆了棉被里的棉线，浸了烧酒搓成绳。
柳红袖看得心惊肉跳：“娘娘要做什么？”
“钓鱼。”
谢峥将棉绳缠上窗棂，“钓条大鱼。”
当夜，黑影如期而至。
瓦片轻响的瞬间，谢峥猛拉棉绳——“哗啦！”
一桶硝水兜头泼下，黑影闷哼一声，踉跄栽进院里。
谢峥抄起铜镜薄刃抵上他喉咙，“谁的人？
皇帝，柔妃？
还是——摄政王。”
月光下，男人玄色衣袍被硝水蚀出窟窿，腰间血色玉佩莹莹生光。
他抬眸，狭长凤眼里闪过一丝兴味，“谢贵妃倒是比传闻中有趣。”
“王爷亲自夜探冷宫，”谢峥刃尖下压，“总不会是来赏雪的？”
萧危低笑，突然反手扣住她手腕！
铜镜刃“当啷”落地，谢峥眼前天旋地转，后背重重撞上墙。
男人气息扑面而来，带着硝石的苦味。
“你又怎知，本王不是来赏雪的。”
“王爷倒是挺有闲情逸致。”
谢峥嘲讽一声，首首的盯着他的眸子。
摄政王萧危被盯的有点心虚。
“本王来瞧瞧……”他指尖抚过她颈间淤痕，“能反杀太监的狐狸，长什么模样。”
远处传来打更声。
萧危松开她，退后一步：“三日后，户部账册会‘丢’在御花园。”
他甩袖转身，“接不接得住，就看谢贵妃本事了。”
黑影纵身掠过墙头，谢峥摸向袖中——虎符还在。
看来摄政王不知道半块虎符藏在她这里。
谢峥摩挲着袖中的半块虎符，铜质的冰冷触感硌着指腹。
萧危什么意思？
试探？
拉拢？
还是……萧危丢下的话像颗火种，烧得她彻夜难眠。
户部的账册，他特意告诉她，到底藏着什么？
“娘娘，该喝药了。”
柳红袖端着黑漆漆的药碗进来，苦味瞬间弥漫整个屋子。
谢峥瞥了一眼，“倒窗根底下。”
“可您的伤……本宫中的是慢性毒，不是风寒。”
她冷笑，“这药里若没加料，她苏玉柔三个字倒着写。”
次日一早。
“娘娘！”
柳红袖慌慌张张冲进来，脸上还带着淤青，“翠儿被苏贵妃发现了！”
谢峥眼神一凛，“死了？”
“还没……但、但临华宫的嬷嬷刚拖着她往慎刑司去了……”谢峥闭上眸子，从炭盆里抽出烧红的铁钎，淡然道，“备水，本宫要沐浴。”
半个时辰后，谢峥换上柳红袖偷来的宫女服饰，发髻低挽，脸上抹了层灶灰。
“娘娘真要亲自去御花园？”
柳红袖声音发抖，“万一被认出来……萧危既然敢设局，本宫就不得不接。”
谢峥将铜镜薄刃藏进袖口，“你留在冷宫，若我戌时不归——”她扔给柳红袖半块硝石，“烧了这屋子。”
御花园梅林深处，积雪未消。
谢峥裹着素白斗篷，远远望见石亭里放着个紫檀木匣。
她刚迈步，树丛里突然传来“沙沙”声。
翠儿满脸是血地扑出来，喉咙里“嗬嗬”作响——一支羽箭穿透她后心！
谢峥侧身避开喷溅的鲜血，翠儿重重栽进雪地，手指抠进泥土，挣扎着指向石亭。
“账……假……”咽气了。
亭中木匣大敞，里头空空如也。
“啧，来晚了。”
身后传来靴子碾雪的声音，谢峥回头，萧危一袭墨狐大氅立在梅树下，指尖转着个油纸包。
“王爷改行当贼了？”
“苏玉柔毒杀皇嗣，栽赃给你。”
萧危漫不经心拂去肩头落梅，“证据够吗？”
谢峥背过身去，“条件？”
她才不信摄政王如此好心上赶着给她送证据。
“明晚子时，冷宫后墙。”
他转身时大氅扫过雪地，“带够硝石。”
她气不过对着空气比划了两下，刚准备离开，背后传来娇笑。
“姐姐这是干什么呢？”
苏玉柔！
谢峥僵住，余光瞥见石榴红裙摆步步逼近。
“抬头。”
金镶玉的护甲挑起她下巴。
谢峥垂眼，作惶恐状：“奴、奴婢是浣衣局的……浣衣局？”
苏玉柔眯眼，突然用力按上她脸上的伤口，鞭痕狰狞渗出血来。
真是生怕她毁不了容！
“呵。”
苏玉柔猛地掐住她脖子，“谢峥，你装什么贝戋婢！”
谢峥反手掏出铜镜刃刺向她的纤纤玉手。
寒光闪过，苏玉柔惨叫缩手，护甲齐根断裂。
谢峥趁机抓起账本狂奔，身后传来歇斯底里的尖叫声。
“给本宫抓住她！！”
谢峥好不容易才摆脱苏玉柔回到冷宫。
柳红袖慌慌张张冲进来，“娘娘！
李嬷嬷吊死在房梁上了！”
谢峥猜到了，“舌头什么颜色？”
“紫、紫黑的……灭口啊~”她吹了吹刀刃，“去告诉翠儿的干姐姐，就说本宫看见李嬷嬷偷藏苏贵妃的珠钗。”
次日深夜，谢峥背着布袋翻出冷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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