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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生遥吻眉间雪

四喜 著

言情小说连载

长篇古代言情《半生遥吻眉间雪男女主角宇文戮时云栖身边发生的故事精彩纷非常值得一作者“四喜”所主要讲述的是:故事主线围绕时云栖,宇文戮展开的古代言情小说《半生遥吻眉间雪由知名作家“四喜”执情节跌宕起本站无弹欢迎阅读!本书共计430091章更新日期为2025-07-02 17:49:28。目前在本完小说详情介绍:六年她是地位尊荣的相府千六年她成了低微卑贱的花魁;因他一句儿时的承她甘愿堕入风苦守誓言十六却看他以真心为向另一个女人提亲;曲断人她终于明有些人是永远不会回头的……

主角:宇文戮,时云栖   更新:2025-07-02 18:12: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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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建安二年,长安。琼花楼下,满城浪荡子几乎都在围观千金难见的花魁。

时云栖一身红妆,等在琼花楼三楼。初春的风暖意融融,却暖不了她冰冷的心。

目光掠过楼下人们觊觎的眼神,她苦笑一声。唢呐声自远处传来,一声重锣,

原本水泄不通的街道瞬间让开一条道路。抬着箱子的队伍缓缓走近。丈高的红珊瑚,

满箱的东珠,天下奇珍足足一百二十八抬,只为向一个女人提亲。

时云栖看着队尾骑着马的男人。——宇文戮,先帝幼子,当朝摄政王,她的……心上人。

她身上的红衣比那聘礼上的绣球都红。可宇文戮要娶的不是她。宇文戮路过琼花楼时,

抬起了头。时云栖的眼里都是他,可他似乎只是随意望了一眼,便收回目光。如风过浮萍,

不染片尘。时云栖看着他马上那一双大雁,红了眼。浮雁双飞,一心一意,

是他对另一个女人的心意。队伍远去,时云栖身后的丫鬟时蝶不忍心地开口:“小姐,

莫再看了,他不会回头的。”时云栖沉默着回了房。时蝶忙前忙后的升起暖炉。天虽已暖,

可六年前时家被抄家时,时云栖落下了病根,畏寒得很。

从怀中拿出一枚刻着‘戮’字的玉佩,她细细摩挲。这是十六年前,

两人第一次在冷宫见面时,宇文戮送给她的。她还记得,上锁的冷宫门后,

少年真挚的誓言:“你等我,等我十里红妆娶你。”那时,宇文戮不过一个冷宫皇子,

而她却是权势滔天的左相时峰独女。而现在,宇文戮早已变成一人之下的摄政王,

可昔日高贵的左相独女,却沦为路边乞丐都能唾弃垂涎的琼花楼伎子。入夜。

琼花楼客似云来。时云栖带笑迎人,送走几位朝廷命官。回到房间,

一个熟悉身影搂上她的纤腰。时云栖浑身一震,抬眼看着宇文戮,

语气复杂:“我以为你不会再来了。”宇文戮微一挑眉。烛光下,他语气好似最温柔的情人。

“你在这里,我怎会不来?”时云栖眼波微颤,心头苦涩翻涌。那句‘你果真为我而来?

’含在舌尖怎么也说不出口,便听宇文戮问道:“今日新任礼部侍郎黄柯和人谈了什么?

”时云栖默然片刻,声音轻飘:“他说,陛下要他联系邵将军。”闻言,

宇文戮低低冷笑一声。“看来他是容不下我了。”时云栖感觉环在腰上的手倏然一松,

宇文戮背对她坐到桌前。她站了一瞬,前去沏茶。两年前先帝驾崩,皇太孙宇文持继位。

摄政王宇文戮掌兵,权势日盛。可时云栖知道,宇文戮想要的,不仅仅只是一个摄政王。

茶水递到宇文戮桌边,时云栖看着他俊美无俦的熟悉面孔,眼中浮起一丝悲哀。

有时她真的觉得,自己似乎只是宇文戮用来收集情报的工具罢了。“怎么不说话?

”冷静下来,宇文戮满身阴狠收敛,笑着问。时云栖想起白日那满街的红绸,心口陡然一抽,

终是问出了口:“阿戮,你要娶她,我怎么办?”宇文戮一抬眸,

似乎是惊讶她竟会问出这个问题来。“你说过会娶我的话,已经不作数了吗?”年少诺言,

似在耳边回响。他看进时云栖泛红的眼,一丝恻隐转瞬消逝。宇文戮拿起茶杯,轻笑出声。

“七七,我以为你一向有自知之明。”第2章自知之明。好一个自知之明。

时云栖脸色转瞬惨白。是啊,尊贵的王爷怎么能迎娶下贱的花魁呢?宇文戮只说这一句,

转而又许诺:“七七,你为我做的事,我都记得。”他温柔无比,搂住她轻颤的肩,

又提起让时云栖不能拒绝的约定。——“待来日事成,我定会将时家人重新召回京城,

这是我的承诺。”六年前,时云栖的父亲左相时峰被判欺君,斩立决。时家被抄家,

时家男丁流放三千里。之后,宇文戮将时云栖送进琼花楼时,说得也是这一句。

而时云栖便为了这句诺言赔进一生,再不能回头。“你答应了我的。”她闭上眼,喃喃道。

纵然年少承诺才被践踏了个干净,可她毫无它法,只能选择相信。明灯渐暗,

宇文戮笑着将她拥入怀里。衣裳褪尽,满地红妆好似新婚。时云栖将脸埋在枕中,

无意识的落了泪。天色将明,男人起身穿上衣服,替她拉好被子才离开。一室静谧中,

时蝶推开门。床上的人闭着眼没有动静。时蝶脚边一只雪白的猫‘喵喵’叫着,跳上了床。

时云栖这才睁开眼,声音沙哑:“小白,你饿了是吗?

”“小白前几日不知是跑去找哪家的母猫了,野得都快忘了家。”“他本来就是只野猫。

”时云栖摸着白猫不断拱着她的头,满身沉重稍稍一泄,微微笑了。时蝶拿来衣裳,

服侍着时云栖换上。她神情一分未变,就像没看见时云栖满身痕迹。傍晚,

琼花楼掌事送来一张请柬。署名来自右相府,点名要花魁出楼。时蝶立马皱眉:“小姐不去,

你去拒绝掉。”掌事却说:“这是王爷答应下来的。”时云栖怔愣着。请柬被放在了桌上,

时云栖看着上面的‘右相府’两字,脸上血色一寸寸失去。昨日满城风光下聘,

宇文戮要娶的女人,便是右相府大小姐苏曦月。月色初升,右相府。

时云栖一身留仙裙抱着琴独自走入热闹的宴厅。厅内声音骤停,不过一息便转为窃窃私语。

无数鄙夷不屑的目光落在时云栖身上,她佯装毫无察觉,朝宴会的主人,

坐在上首的貌美女子行礼:“见过苏小姐。”弓着身足足半刻,

苏曦月才起身上前:“时姐姐,往日怎么请你都不肯来,还是阿戮面子大,

这才能见你一面呢。”时云栖攥紧了琴。还未开口,一个绿衣女子插嘴道:“是了,

毕竟她当初为了嫁给摄政王,可是连和当今圣上的婚事都退了……”苏曦月面色一变,

另一个黄衣女子插嘴:“说什么呢,是她命贱,配不上两位殿下!

”绿衣女子忙说:“对对对,咱们王爷对曦月一见钟情,怎会看上这种倒贴的贱人!

”时云栖低着头,始终不作声。苏曦月眼中闪着得意的光:“时云栖,

还不去给往日姐妹们见礼一番。”无数笑声响起,

像针一般密密麻麻地扎入时云栖强撑的外壳,扎的她鲜血淋漓。她挪动脚,

从绿衣女子开始一个个行礼。“见过唐夫人。”“见过陈小姐”……不知到第几个,

一个讥诮声音响起:“什么姐妹,她也配?”“曦月,你叫来的这东西真是脏了我的眼!

”时云栖僵在了原地,抬眼看着女子。六年未见,她恍然认出,

这竟是她曾经的闺中密友李弦。苏曦月‘哎呀’一声,上前挽住李弦的手:“好妹妹,

我给你赔罪。”李弦厌烦道:“让她滚,看着心烦。”“那怎么行?”苏曦月笑意盈盈。

“时云栖,你既然让我的客人不高兴了,那便出去跪着请罪吧。”第3章“是。

”时云栖只能这么应。她早知今日前来便是受辱,宇文戮送她来不就是为了给苏曦月出气?

只这一瞬,时云栖却忍不住想:宇文戮让她来的那一刻,是否犹豫过半分?

时云栖又望了一眼李弦。往日密友,如今连见一眼都嫌恶心。她无法责怪李弦,只因这一切,

是她自作自受。心口的刺痛难以抑制,时云栖移开目光,僵着腿朝外走去。跪在庭院中。

寒气透过青石浸透时云栖全身。上一次跪在冰凉青石上,还是六年前时家抄家时。

那一晚火烧了半边天,时家人被拖着压着跪在庭院里。而母亲将她紧紧抱在怀里,

不断说着:“七七,别怕,别怕……”恍而至今,母亲已去六年。无人会再护着她。

跪了一夜,第二日过午,晕倒的时云栖才被送回琼花楼。等她再次醒来,视线一片昏暗。

时云栖动了动,膝盖一阵钻心的疼。趴在床边的时蝶睁开眼,惊喜道:“小姐,你终于醒了。

”时云栖轻‘嗯’了声,看着一室冷清,却是下意识问:“他来过吗?”时蝶一怔,

随即强压愤懑,满眼心疼:“摄政王……去了苏府。”时云栖失了神。心口一阵疼,

忍过了才回过神。不再问那个人,她沉默着任由时蝶替她涂上膏药。

伤口火辣辣的痛似乎都无足轻重。又过了几日,宇文戮终于来了琼花楼。

他拿了上好的伤药“积云散”,亲手为时云栖抹上。“涂了这药,明日便会好。

”宇文戮语气轻松。见时云栖直直看着他,他又说:“别怕,她出了这次气,

今后便不会再找你麻烦了。”一句说来平常的话。却是伤她最深的刀。

时云栖难以控制的红了眼,她看了他许久,张了口。“多谢王爷。”宇文戮微怔一瞬,

随即将药放在一边,笑着道:“过两日,礼部侍郎黄柯会再来,他喜欢你的琴,

你届时灌醉他问清楚邵将军之事。”时云栖没答应,反而问起另一件事:“阿戮,

我弟弟这个月有给我寄信吗?”宇文戮眼神微动。随即若无其事开口:“岭南近来不太平,

恐怕是要耽误些时日。”“放心,我答应过你,不会有事的。”他将时云栖揽在怀中,

诺言坚定极了。待宇文戮走后,时蝶冷着脸端来晚饭。

因为宇文戮讨厌小动物而被关起来的小白也被放了出来。“喵喵”叫着,

它用头蹭着失神地看着窗外的时云栖。等到残阳如血。时云栖才回了神。将小白搂在怀里,

暖烘烘的猫似乎才缓解了一分心口的冰凉。她突然喃喃的问:“小蝶,

爹要是知道我现在成为了这样的人,只怕会恨不得没生过我这个女儿吧……”时家忠君至诚,

时云栖现如今做的事,细数来,只怕件件大逆不道。

时蝶望着她的眼神无比温柔心疼:“小姐,老爷不会怪你,他最疼你了。

”时云栖勉强勾起唇,笑容里却盛满了悲哀。几日后。礼部侍郎黄柯果然又来听琴。

时云栖打起精神,样样周到。但奇怪的是,黄柯似乎并不沉溺琴音,

甚至面对她的殷勤有些避之不及。时云栖正想着这次要无功而返,他突然屏退下人,

下定决心般开口。“时小姐,其实……在下乃是奉友人所托,前来送一封遗书。

”黄柯低头取出一封信来。信封发黄,沾染血污。时云栖心口莫名一攥,视线凝在信上。

“……谁的遗书?”她喉咙干涩。带着血痕的信封被递到身前。寥寥七字,字字戮心。

——“家姐亲启,弟时铭。”第4章“阿姐,你收到信时,弟恐怕不在人世。

几位堂兄半途折陨,唯弟一人独存至岭南。时家从未欺君叛国,

竟为人所害落得满门离散……岭南多毒障,弟弟近日也越发精神不振……爹爹在时,

总叫我要照顾姐姐,那时我不懂事,如今要走了才知道后悔。我不怕死,可我走了,

你和娘亲两个单薄女子该如何生存?细细思量,竟胆寒至死也无法瞑目……若真无再见之日,

只望阿姐坚强,奉养母亲。不孝子时铭。——奉安二十四年,绝笔。”红烛低泪,

黄柯坐立不安。面前绝色女子已经枯坐许久。花了六年,一步步调任至京城后他才知道,

昔日好友的姐姐竟已沦落至烟花之地。上次一见后他愧疚无比,思虑良久才再次前来。

本以为看见信后,时云栖会痛哭失态,没成想竟如此平静……时云栖没有哭,

她只是重复的读着信上每一个字,让每一个字在心底一刀刀刻着。良久,她才问:“时铭,

他走的时候……痛苦吗?”黄柯沉默着:“时兄他……坚持了半年,血竭而死。

”时云栖的唇抖了抖。黄柯又道:“时小姐,时兄曾于我有大恩,在下不能让你再待在此处,

今日便为你赎身。”时云栖抬起眼,眼中毫无波澜。“我的身价,是白银万两,你付不起的。

”黄柯呆在当场。时云栖起身:“小蝶,送大人离开吧。”……送走黄柯,时蝶担忧至极。

“小姐,你若想哭就哭出来吧……”时云栖越平静,她越不安。时云栖摇摇头,

咽下喉间腥甜:“我真的没事。”半夜,宇文戮果真来了。

他给时云栖带了京中时下最流行的胭脂,笑意盈盈,心情很好的样子。时云栖坐在榻上,

没有起身迎接。宇文戮笑得温柔:“怎么傻坐着,在想什么?

”时云栖一寸又一寸的扫着他熟悉的带笑眉眼,却只觉陌生至极。“……想起很多以前的事。

”“什么事?”宇文戮笑容一顿。时云栖神色平静:“想起时家抄家,我去求你,

你说你无能为力;还有你前几日十里红妆,

迎娶苏曦月……”宇文戮脸上的笑一点点淡了下去。“怎么突然想起这些了?

”他淡淡开口打断。时云栖没有回答。黯淡的烛光摇曳了几下,

她又说:“奉安二十四年那个冬天,我娘没有熬过去,

她死前一直在念着‘阿铭’、‘阿铭’……”说着,时云栖抬起眼望进宇文戮深黑的眼底。

“我以为她是太想他了,现在想来,会不会是她在那一刻见到了阿铭。”“宇文戮,

阿铭已经死了,你为什么要骗我?”话落,满室死寂。第5章宇文戮才发现,

她一张脸惨白得毫无血色,近乎鬼魅。他想说些什么,又终是叹了口气。

“你何必去想那些已经过去的事。”他声音轻柔,却如一把软剑,将时云栖字字凌迟。

千刀万剐不过如此。抑制不住的眼泪涌出眼眶。宇文戮上前轻轻抱住时云栖。“时云栖,

时铭的事我很抱歉没告诉你,可岭南与京城相隔千里,我知道消息已经晚了。

”“若我当时告诉你,也不过无济于事,反而让你平白伤心。”他越说,她越冷。

冷得时云栖浑身发抖。过往的岁月在这一刻无法挽救的尽数倾塌。时云栖冷到骨子里,

痛到心都被咀嚼。“你放心,我已经派人将他好好安葬,每年也有人前去祭拜。

”宇文戮说的真心实意,温热的手轻轻抚着她长长的秀发,似在安抚着她。“就算没了时家,

你还有我不是吗?”时云栖被笼罩在他的身躯中,她想逃,却无处可逃。良久,

她止住了眼泪。声音沙哑的说了一句:“宇文戮,在你看来,我是不是蠢得可怜又可笑。

”宇文戮眼眸变沉。他看向时云栖干涸的眼睛,里面一片红色血丝。

又听到她说:“从冷宫到现在,无论你说什么,我都相信;无论你要我做什么,我都会去做。

”“像我这样的傻子,这世上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了吧?”时云栖说着笑了,笑得无比难看。

“可就算是傻子,也能感觉到自己有没有被爱的,你把我留在身边,

是因为我还有最后一点价值,是不是?”宇文戮脸色骤然变得很难看。他松开时云栖,

语气冰冷,带着一分威胁:“时云栖,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时云栖惨白着脸,

平静的开口:“王爷若还记我一点情,就放我走吧,时云栖感激涕零。”一片冷寂。

宇文戮攥紧拳,面色难看至极。那种有什么东西即将逃出他掌控的恼怒攥住了他的胸口。

眼神的狠厉不再遮掩,明明白白的显示出来。他蓦地嗤笑一声:“七七,

签了琼花楼的卖身契,你以为自己想走就能走?”时云栖瞳孔骤缩,呆呆望着他。

“你是时家最后的血脉了,你若死了,时家可就真绝了后。

”宇文戮毫不在意的说着残忍的话,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威胁道:“乖乖听话,

否则你就该尝尝真正的伎子要怎么活了。”冰冷夜风呼啸。时云栖胸口一阵钻心的痛,

口中涌上一片腥甜。“好啊,随你。”她不在意的抹去嘴角血丝。宇文戮望着那丝血痕,

手骤然一松。可接着从时云栖嘴角溢出的血好像怎么也止不住。

莫名的慌乱攥住宇文戮的心口,他下意识上前扶住时云栖,厉声喊道:“来人,去传御医!

”……天色未明。“王爷,时小姐怒结伤肝,痛络伤心,气血逆行才导致吐血不止。

”被人强行从家里带来的御医恭敬说着。宇文戮一双眼阴戾得吓人。

半响才开口:“你去开方子。”御医退下后,他走进房间。坐在床边,他已经面色如常,

声音也温柔起来。“是我错了,不该说那些话,等你病好了,

我派人请慈恩大师给你弟弟做一场法事……”他说了很多,可时云栖一言不发,

甚至不看他一眼。宇文戮止住话,又看了她几眼,终是不耐。“我之后再来看你。”说完,

他转身离去。身后,时云栖睁大的眼中,眼泪慢慢滑入鬓角,很快消失不见。三日后。

琼花楼掌事跪着禀报:“时小姐不肯再接客……”闻言,宇文戮脸色一沉,直赴琼花楼。

推开门,时云栖只披了件外衣站于屋内,桌上放着两匣珠宝和一屉金元宝。

宇文戮扫了眼桌上金银,淡淡道:“这是何意?”“七千两珠宝,三千两白银。

”时云栖将它们推至宇文戮面前,缓缓跪下:“向摄政王赎我自由。

”第6章宇文戮看着跪在身前的时云栖,神色前所未有的冰冷。半响,

他突然说:“这就够了吗?”时云栖怔然看着他。宇文戮嘴角勾起一抹笑,

嘴里吐出的话却比冰更冷。“这些年你的吃穿用度,哪一样不是我给的?时家遭难时,

若非我庇佑着,你早沦为供官家取乐的官妓,区区万两也敢向我要自由?”一字一句,

皆如银针刺进时云栖的心,痛的她呼吸发窒。时云栖缓缓直起身子:“这些年,

我替王爷从百官口中探取情报,收拢数十万黄金,难道王爷把这些都忘了?

”宇文戮默然无语。僵凝片刻后。宇文戮眉眼渐缓,他轻轻扶起时云栖,

声音亦如初识那般温柔。“七七,若你替我做最后一件事,我们便互不相欠。

”时云栖心一紧:“何事?”“我要你,杀了皇帝宇文持。”时云栖瞳孔骤然一缩。

……三日后。“琼花楼花魁挂牌了!”满城知道消息的男人都蠢蠢欲动,

有资格进入琼花楼的更是早早预定了位置。谁能做花魁的第一个男人,足够炫耀半年,

特别是,当那个花魁还是前左相的掌上明珠之时。入夜,酉时一刻。琼花楼挂起花牌。

时云栖穿着一身红衣,头上罩着盖头,被人打扮得精致无比,好似真是个新嫁娘一般。

她身边没有一个人,时蝶也被掌事关了起来。楼下的叫价声越来越高。时云栖闭着眼,

她很想让自己别怕,但是事到临头,她才知道有多绝望。——她被自己爱了十几年的人,

当做一个物品在竞卖。楼下的喊价声终于终结于一声天价:“一万两。”“黄金。

”来人轻描淡写的将银票拍在桌上。全场雅雀无声。时云栖被几个人抬着放在了马车上,

一双熟悉的手递来一张包着几粒梨膏糖的手帕。“只要他吃下这个,

十二个时辰后你就自由了。”宇文戮略带威胁的话语刺进时云栖耳内,她攥紧手帕。她知道,

这些梨膏糖中都被放了时效十二个时辰的毒药。迎着夜色,马车遥遥而去。半个时辰后。

马车终于停下,时云栖被放在了一处陌生的地方。透过盖头下露出的红色地毯让她无比恐慌。

不知过了多久,时云栖终于感到身体能开始动弹,喉咙可以发出声音。她用尽全力想站起来。

这时,“吱呀”一声,门响了。一个脚步声在时云栖的恐惧中逼近。还没等她反应过来,

眼前忽的一亮。“七七。”一个冷淡的声音喊着她几年都未听见的小名。随着盖头被掀开,

时云栖抬头,眼底掠过丝诧然,从喉咙挤出两个字:“陛下。

”她没想到宇文持竟真的踏进宇文戮的陷阱,真的将自己“买”进宫内!

皇帝宇文持有着宇文家一贯的高鼻深目,俊美容颜。他神情平淡,

只在打量时云栖红色嫁衣时,露出一个几不可闻的嘲讽微笑。时云栖面色越发苍白。

如果说这世上除了宇文戮之外,她还有不想再见的人,就是宇文持。这个与她自幼订婚,

却因为她对宇文戮的一往情深而主动退婚的男人。

宇文持淡淡开口:“你现在看起来倒真像是新娘似的。”时云栖心口一攥,无力垂下眼。

宇文持却伸手将她的下巴强行抬起,直直望进时云栖眼底。“宇文戮倒是挺会包装商品的,

也是,毕竟是前任左相之女,花了朕万两黄金。”宇文持声音冷淡,却是字字似刀。

一刀刀戳入时云栖心口,戳地鲜血淋漓。有时候,你以为自己已经足够清醒。

可非得另一个人再说一遍,你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可笑。

宇文持摇头轻叹:“虽然朕知道你会蠢得被他耍的团团转,但也没猜到他会这么无情,

将你利用得干干净净后还要大赚一笔。”他有力的手指抚上时云栖的红唇。“七七,告诉朕,

你后悔了吗?”无法控制的眼泪顺着时云栖的脸颊沾湿宇文持的手指。宇文持猝然松开她。

时云栖的眼中含着几乎喷薄而出的哀痛悲愤,喉间的哭喊被堵住,比哭更绝望。

宇文持看着这样她,黑沉的眼如同深渊。半响,他伸手捂住她的眼。接着,

一把将她的腰带抽出。第7章眼前一片黑暗,时云栖无法控制的浑身颤抖。这一瞬,

害怕几乎压过了悲伤。感到身上衣物正在离她而去,她紧紧闭着眼,

又感觉到自己被放在了床上。男人异常的温度靠近,她死死咬着唇,

连唇被咬出了血都没有察觉。身上男人的手又按住了她的唇,这一次很轻,时云栖浑身一抖。

感受到身下纤弱的身躯的抗拒,宇文持暗了眼眸。他随即冷冷道:“你放心,我不会碰你,

朕还没兴趣去睡一个被宇文戮弄脏的女人。”话落,时云栖被遮蔽的眼前一亮,

她看着宇文持从她身上抽身离去。明明暗暗的烛火照出宇文持和宇文戮相似的眉眼。

时云栖白着脸仓皇低头,从地上捡起衣物裹在不着一物的身上。宇文持看着她,

气势越发冰冷。忽然间,几粒梨膏糖从她的外袍滚落了出来。时云栖一怔,急忙要去捡。

宇文持却先她一步捡了一颗,身上冰冷的气势竟然缓了下来:“你怎么还爱吃这种东西?

”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时,他送给时云栖的吃食。“陛下见笑。”时云栖努力镇定,

匆忙将散落的梨膏糖拾起。她告诉自己,宇文持是皇帝,饮食皆要验过才入口,

他不会吃这颗糖。下一刻,就见宇文持抬手就要将梨膏糖放入口中。“不行!

”时云栖大脑一片空白,下意识扑上前将那糖打落!糖块落地,一时一片寂静。偌大宫殿,

只有明烛偶尔燃烧的声音。看着掉落的梨膏糖,宇文持似是有所察觉。

他看着脸色惨白的时云栖,半响闭了闭眼,哑声问:“七七,我只问你这一次,你想走,

还是想留?”时云栖愣住,半晌才开口唤了声:“阿持。”她嗓音干哑,

像小时候那样的唤着他的名。被叫的人出神一瞬。却听她说:“我不能留下来。

”宇文持攥紧指尖,看了她许久,最终一言不发转身离去。次日一早,

时云栖被马车送回琼花楼。回到房间,她看见宇文戮端坐在内,看起来等了她好一会了。

时云栖没有行礼,淡淡道:“他已经吃了。”宇文戮却没有那种夙愿得报的开心,

只是起身上前,修长的食指碾上她红色口脂消失殆尽的唇。

轻轻笑道:“没想到宇文持竟真算个情种,连你这破败身子都不嫌弃。

”时云栖本就千疮百孔的心好像被尖刀又狠狠剜了一下。疼得她又清醒了几分。

“我这破败身子,如何能玷污陛下。”时云栖淡淡回,眉眼间一片萧瑟。“请王爷遵守约定,

放我离去。”宇文戮唇角笑容变冷,他猛地钳住时云栖的下巴。

“啊……”时云栖忍不住痛呼出声,可眼中坚决却半分未变。终于,

宇文戮像触碰到什么脏东西般甩开手:“你要走,我便成全你。

”他从怀中拿出两张卖身契放在桌上。一张写着时云栖,而另一张,写着时蝶。

在时云栖惊骇的目光中,他柔声道:“万两银子只够赎一人,你准备赎谁呢?

”第8章“这个叫时蝶的小丫鬟,倒有几分姿色,等你一去,便把她的牌子挂上好了。

”看着宇文戮嘴角兴味的笑,时云栖呼吸发窒。她恍然觉得,自己从没真正看清过宇文戮。

他远比她想的更加无情无义。许久,时云栖微颤的手缓缓拿起时蝶的卖身契。“我留下。

”三个字,似乎已经耗尽了她毕生的心力。宇文戮却还不肯放过她,

朝门外喊了一声:“来人。”掌事应声而入。在时云栖愕然的目光下,

他一字字道:“李大人一直倾慕时小姐,告诉他,本王明日便将时小姐送给他。”话落,

宇文戮拿起桌上时云栖的卖身契,头也不回地离开。门外的风吹得时云栖如置冰窟。

日头一点点西斜。她眼中眸光一寸寸也暗去。许久,她叹息一声,从袖中拿出梨膏糖,

伴着满室黑暗,一粒粒将梨膏糖吃尽。……时蝶很快被放了回来。

等时云栖将能离开琼花楼的事说了出来,时蝶又惊又喜,竟哭了出来。

时云栖唇边笑容温柔:“傻丫头,你哭什么?”时蝶抹了把泪:“奴婢替小姐高兴,

以后小姐再也不用受委屈了。”“是啊,再也不用……”她声音渐隐,

看着时蝶忙不迭地收拾东西。等她收拾好,时云栖又将父母弟弟的牌位装好递给她。

神色如常的吩咐道:“我还有最后一件事得和摄政王了了,你先去城外的驿站等我,

我后日便去。”时蝶当即回绝,说什么都要一起走,只等时云栖斥了一声才不情愿地离开。

看着时蝶离去的背影,时云栖终于露出一个真心的笑,一点眼泪浮上眼眶,又被她生生压下。

这一别,虽是生死之隔,至少她把时蝶干干净净的送出去了。忽然,小白蹭到时云栖脚边,

喵喵叫着。时云栖俯身将它抱起,微颤的手一遍遍轻抚:“时蝶走了,

你也去吧……”若可以,她来生愿做只猫,不知情爱,赤条条来去无牵挂。

时云栖解下小白脖子上的铃铛后将其放在窗台,柔声道:“去吧。”小白不知其意,

但猫天性如此,很快便跃上屋檐,消失在她的视线。这一瞬,孤寂如山洪袭来,

压得时云栖险些瘫倒。她强忍心口的钝痛,缓缓合上窗。另一边,时蝶背着包袱下了楼,

正巧撞上掌事。“呦,这是要走?”他问了句。时蝶低着头绕过他要走,

可又听他戏谑:“你这奴才倒也好命,还能让主子用自己换你自由。

”时蝶步伐一滞:“你说什么?”掌事嘻嘻笑道:“你不知道?

时小姐用所有积蓄把你赎出去,她以后便要用身子接客了。”这话如雷在时蝶耳畔炸响,

让她脑子一片空白:“你胡说!”“长安多少人馋她这位花魁,头一个便是皇商李大人,

明儿一早,时小姐就要去李府伺候他!”掌事笑声远去,时蝶直直僵在原地,脸色惨白。

当夜。时云栖辗转难眠,彼时距她服下毒药已过去六个时辰。直至三更,她才勉强睡去。

朦胧中,她看见早该出城的时蝶推门而入,轻轻坐在床畔。时云栖愕然,

想唤她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一丝声音,连身体也动弹不得。时蝶细细替她捻着被角,

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小姐,我们一起长大,入这地时,咱们便说生死都在一起,

小姐怎能将我撇下呢?”闻言,时云栖悲从中来。她怎忍心撇下时蝶,只是她已无路可走,

能做的唯有护她周全。时蝶红着眼继续说:“当年我险些冻死在外,是小姐将我带回府,

给我吃穿,教我读书写字,这分恩情我至死不能忘,如今,也是时候报恩了。”说着,

她缓缓起身:“往后时蝶不在身边,小姐要照顾好自己,

莫再受委屈……”时蝶渐远的声音让时云栖心一抽。她拼命地想叫出声,想伸出手,

企图让阻止那背影的消失!可任凭她怎么挣扎,都无法逃脱那窒息的束缚感。

一道惊雷划过蒙蒙亮的天,床上的时云栖惊坐而起。“小蝶!”她喘着气,

环顾着空寂的房间,冷汗一滴滴划过苍白的脸。没等时云栖细想刚刚的梦魇,

她忽然一阵心悸,胸口随即剧痛,一股甜腥从喉咙涌出。她身子一歪,猛地吐出一大口黑血。

痛意让时云栖清醒了几分,也听到屋外的喧嚣。不知为何,一种剧烈的不安浮上她的心,

更驱使着她艰难下床,捂着剧痛的胸口踉跄走了出去。朦胧天光中,琼花楼正厅站满了人。

顺着他们惊惧的视线望去,时云栖看见一个瘦弱的身躯悬挂在房梁上。又是一道惊雷,

照亮了那人惨白的脸。那是……时蝶!第9章时云栖整个人僵在原地,这一刹,

她的心好似被尖刀狠狠戳入心口,四肢百骸都凉透了。“小姐,珍重。

”她好像听见了时蝶清脆的声音,这一声后便再无声息。几个小厮将时蝶放下来,

谁知刚抬起来,时云栖就疯了似的冲上来抢走时蝶。她跪在地上,

浑身颤抖得将时蝶紧紧抱在怀里。“小蝶醒醒,

我们还要回家呢……”时云栖用脸颊贴着时蝶冰冷的额头,

试图用自己的身体去暖她已经僵冷的身躯。可早已无济于事。“好端端的一个人,

怎么就吊死了?”“嘘,昨儿个我看她跟掌事说了几句话,

之后便躲在角落哭了大半天……”听着旁人不住窃窃私语,时云栖如被雷击般。

掌事……宇文戮!?忽然,不知谁叫了声“王爷来了”,众人立刻惶惶跪下。时云栖抬眼,

看着宇文戮。昏暗天光下,他嘴角的笑看起来好似地狱中的恶鬼一般。时云栖眼里染着血红,

嘶声发问:“是你吗?”宇文戮怔住。

时云栖抬起染血般的双眸:“是你让人告诉小蝶我要留在琼花楼的事吗?”宇文戮眉目紧拧,

瞥了眼不敢言语的掌事。而他的迟疑如滚水灌入时云栖的心,

痛的她全身发颤:“我已经对你言听计从,可你为什么连小蝶都不放过?!

”看着时云栖满是泪的眼中再也没了曾经的爱意,只剩下恨意和哀痛,

宇文戮的心忽然空了一块。他握了握拳,冷声道:“不过一个奴才,死了便死了,

给你重新派个丫鬟便是。”“我谁也不要!”她只要她的小蝶!要那个和她相依为命,

如同亲人的小蝶!时云栖从没这么恨宇文戮:“你既杀了她,为何不干脆也杀了我?

”“够了!”宇文戮倏然冷喝一声,“来人,把那奴才扔去乱葬岗。”话落,几个小厮上前,

就要从时云栖怀中扯出时蝶尸身。“不!不要!”时云栖死死抱住时蝶,不肯放手。

但终敌不过小厮们的力气,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把时蝶抬走。“放开我!”她拼命挣扎。

下一瞬,视线便被一抹欣长身影挡住。宇文戮眉目如冰:“带时小姐回房梳妆,

别让李大人久等。”短短一句,似是抽空了时云栖三魂七魄。她不再挣扎,

如提线木偶般被拖进房。宇文戮看着她的背影,脸色却难看到极点。房内,梳妆镜前。

丫鬟正帮时云栖上妆,忽然间,一滴血落在胭脂盒内。她抬起头,

见一行血泪顺着时云栖麻木的脸上划落。丫鬟不敢多言,只能用粉盖住泪痕。天已大亮,

妆容精致的时云栖被丫鬟带下楼。一顶红花轿停在门口。时云栖看着站在轿旁的宇文戮,

沉默不语。擦肩过时,她缓缓开口:“宇文戮,十六年前遇见你,是我的劫。”“现在,

我们两不相欠。”宇文戮顿了顿,想说的话都忘得一干二净。就这么看着时云栖上了轿。

风雪中,轿子往李府而去。宇文戮攥紧手,试图压下胸口莫名的抽痛。轿内,

时云栖嘴角鲜血涌出,染红了雪白衣襟。距她服下掺毒的梨膏糖,大约快到十二个时辰了吧。

时云栖掀起轿帘,看着茫茫大雪,天地间一片苍凉。人间二十二载,半生心酸与身不由己,

所有情爱都不过大梦一场。不过还好,很快,她便能和家人团聚。小蝶,黄泉路上,

你走慢点,姐姐很快就来陪你……雪越下越大,仿佛要将万物掩盖。……琼花楼。

宇文戮一杯杯喝着酒。他不是好酒之人,可眼下只有酒能压下他烦乱的心。这时,门被敲响。

给时云栖梳妆的丫鬟进来,将一枚玉佩递上:“王爷,时小姐说等她走后,

让奴婢把这个交给您。”宇文戮抬眼望去,眸光一震。这玉佩怎么会在时云栖那里?

他明明在十六年前送给了苏曦月!当年,他母妃失宠,他也被锁紧冷宫。

若不是曦月隔着宫门给他送的吃食,他早就饿死在冷宫,哪来今日的宇文戮。

这玉佩是他母妃的遗物,是九岁的他最珍贵的东西……恍然间,

时云栖那句“十六年前遇见你,是我的劫”在宇文戮耳畔再次回响。

有什么东西一点一点勒紧了他的心脏。“来人!”宇文戮倏然起身:“去把时云栖带回来!

”话音刚落,掌事急匆匆跑进来:“王爷,时小姐逃跑了!”闻言,

宇文戮脸色大变:“马上派人去找!”说着,他大步跨了出去,

心头的疑虑和不安也被愤怒掩盖。然侍卫搜遍了整个长安城,都不见时云栖。

宇文戮面色铁青。时家已无人,她能去哪儿?忽然,他想起时家的祖坟!宇文戮抛下侍卫,

立即翻身上马,朝城外驰骋而去。赶到时家祖坟,

宇文戮一眼望去却只有被雪覆盖的黑色石碑,不见时云栖人影。忽然,

几声猫叫让宇文戮心头一震。他循声望去,在距时家祖坟几丈处,

一只眼熟的白猫正用爪子扒着一个隆起的雪堆。浓烈的不安袭上宇文戮的心。他冲上前,

魔怔般徒手去拨雪堆。白色的雪下,竟是红雪。宇文戮瞬觉喉咙被死死扼住,

他下意识抚开红雪。在小白凄厉的猫叫声中,时云栖青白的脸赫然出现在宇文戮眼底。

第10章几乎是瞬间,山洪倾倒般慌乱席卷宇文戮全身,一寸寸啃噬着他的力气。

伴着猫的哀嚎,他用力扒开时云栖身上厚厚的雪,脱下披风将她裹住抱起。寒风中,

马蹄踏着雪朝长安城飞驰。“驾——!”宇文戮怀抱着时云栖,

眉眼间满是藏不住的紧张和慌乱。他不敢细看怀中人,甚至不敢去想她是不是已经没了呼吸,

仿佛只要一看一想,她就再也回不来一般。再想起两个时辰前时云栖上轿前的那些话,

宇文戮咬牙收紧双臂。什么互不相欠,不可能!摄政王府。随着宇文戮抱着时云栖回府,

丫鬟小厮们一下忙了起来。宇文戮将时云栖轻轻放在床上,盖上被褥。

丫鬟们端来火盆和热水,一步一行皆比以往更加谨慎。宇文戮从丫鬟手中夺过帕子,

一点点拭去时云栖脸上干涸的血。他沉声唤了几声“时云栖”,然时云栖双眼紧闭,

毫无血色的脸没有半分生气。宇文戮心头一颤,捏着帕子的手背青筋凸起,

似是在强压着情绪。没一会儿,太医匆匆赶来。搭脉时,见太医面色难看地摇着头,

宇文戮狭眸微眯:“救不了?”极具威胁的语气吓得老太医面色一白,连忙跪地:“回王爷,

这位姑娘此前服食过断肠草,加之寒气入体,恐难救回,但请王爷宽心,

下官必拼尽毕生所学,保住姑娘性命。”因着这番话,宇文戮整个人都怔住了。断肠草?

那不是掺在梨膏糖里的毒药吗?他看向时云栖,黑眸间翻涌起怀疑和一丝从未过的妒恨。

她是不愿伤害宇文持,还是宁死也要和自己互不相欠?亦或是两者都有?当夜,

王府烛火长燃。宇文戮将药一勺勺喂进时云栖嘴里,却又被吐了一半出来。忽然间,

时云栖苍白的唇颤了颤,一声的“冷”如刚出生的小猫般微弱。宇文戮眉目一拧,

立即放下药,脱下外衣后躺到床上,将瑟瑟发抖的人拥入怀内。不知为何,

他觉得时云栖瘦了好多。本就纤瘦的身躯脆弱的如瓷器,轻轻一碰似乎都会出现裂缝。

“好冷……”时云栖无意识地呢喃着,仿佛梦中都置身在冰天雪地里。

宇文戮冷凝的眉眼和软几分,脸颊贴着时云栖的黑发,哄孩子似的轻拍着她的后背。

一连几日,宇文戮衣不解带地在床边照顾着,见时云栖的脸有了些血色才松口气。冬雾朦胧,

屋内炭火正旺。床上的时云栖缓缓睁开眼,朦胧的视线久久才清晰。窗幔上的流苏慢慢晃动,

一股浓烈的苦药味在她口鼻中四散。她强撑着坐起身,只觉浑身发软,

连一点多余的力气都没有。时云栖环顾着陌生且华贵的房间,微红的双眼满是疑惑。

她还活着吗?她记得自己趁轿夫休息时逃了,撑着最后一口气想去时家祖墓前磕头谢罪,

可最后倒在了半路……时云栖揉着昏沉的头,缓了好半天才艰难下床,

踉跄着走向门口拉开房门。下一瞬,便被外头贴着囍字的红灯笼和红绸刺痛了眼。

门口的丫鬟见她醒了,惊讶后不免叹了口气:“姑娘,你可算醒了。

”时云栖哑声问:“这是哪儿?”丫鬟回道:“摄政王府啊。”闻言,时云栖呼吸一滞,

线不由再次落在那片喜色中:“那这些是……”丫鬟笑了笑:“今天王爷要和左相千金成亲!

”第11章丫鬟的话如雷在时云栖耳畔轰响。宇文戮把她就回来,

就是要让她亲眼看到他和苏曦月双宿双栖吗?为什么?

为什么到死都摆脱不了那个地狱般的男人?时云栖顿觉胸口绞痛难忍,

双腿也失去了站立的力气,整个人顺着门框滑落倒地。丫鬟大惊失色:“姑娘!”王府外。

才从顺天府回来的宇文戮看见王府喜绸高挂,脸色一沉:“这是怎么回事?

”总管拱手道:“方才有公公来传口谕,皇上得知您向相府小姐提了亲,命礼部着办婚事。

”话音刚落,宇文戮便吐出两字:“撤了。”闻言,总管一噎。

虽说宇文戮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摄政王,可到底在皇上之下,

撤了这些不是明摆着打皇上脸吗?总管硬着头皮开口:“王爷,礼部一会儿还会来人,

若是被他们看见后传到皇上耳朵里,怕是……”还未说完,

他便被宇文戮冰刃般的眼神吓的住了嘴。“王总管,你现在差事当得是越发好了,

连眼前正经主子的话不听了。”听了这话,总管吓得噗通跪在地上,冷汗如雨:“奴才不敢。

”宇文戮哼了一声,径直回了房。将近七日了,时云栖也该醒了。屋内弥漫着苦涩的药味,

时云栖坐在床上,对丫鬟喂来的药熟视无睹。宇文戮跨进房,见时云栖醒了,眸色微微一亮,

高悬几日的心也放下了几分。丫鬟端着药碗行了个礼,满脸愁色:“王爷,奴婢怎么劝,

姑娘就是不肯吃药。”宇文戮蹙了蹙眉,接过药:“下去吧。”丫鬟应声退下。

宇文戮上前坐到床边,舀了勺药送到时云栖嘴前:“张嘴。”然而时云栖犹如石像,

盯着窗幔一动不动。刻意的忽略挑动着宇文戮的耐心,他嗓音冷硬了几分:“我再说一遍,

张嘴。”时云栖目光闪了闪,终于将视线放在他身上:“若是毒药,我便喝了。”闻言,

宇文戮眼底立刻升起抹愠色:“时云栖!”不同于以往的悲戚,时云栖神情淡然,

仿佛外界一切都与她无关。宇文戮将药碗重重置于椅上:“你既说要和我互不相欠,

而我用了无数珍贵药材才救回你这条命,现在你如何跟我互不相欠?”他凝着时云栖的脸,

一种说不出的沉闷感压在胸口。这番话刺在时云栖心上,让她觉得荒唐又悲哀。

宇文戮总是这样,把自己以为的好强压在她身上,可那些好,每一份都带像刀,锋利无比。

她何须他救,又何须要这条多余的命。时云栖阖上眼,转头不再多言。见她如此,

宇文戮顿觉一拳打在棉花上,恼意也因为对方苍白的病容而化为无奈。他叹了口气,

伸手将人揽入怀中:“你恼我恨我都行,养好身体再说。”温柔的口吻让时云栖心绪一乱,

却又很快清醒过来。当初她就是因为沉溺在宇文戮虚假的温柔中,

才让自己落得今天这般地步,甚至害死了时蝶。想到被拖去乱葬岗的时蝶,

时云栖用力推开宇文戮。看着他错愕的双眼,她语气平静:“宇文戮,你把我留在这儿,

不怕我杀了你吗?”第12章时云栖的声音很轻,却如重石一颗颗砸在宇文戮心上。

她向来温柔沉静的,从没说过什么重话,如今这句带着恨的玩笑话让人不禁背脊一凉。

宇文戮重新端起药碗,混不在意:“若我死了,自然是要带着你去的。”他舀了勺药,

带了几分强硬喂进时云栖嘴里:“在此之前,你先得把身体养好才杀的了我。

”时云栖看着宇文戮,只觉嘴中的苦涩正在往心底渗。她已经不知道对他到底是爱还是恨。

因为年少的悸动,在家破人亡时选择相信他,以致今天这般狼狈孤独。她更不明白,

当年连落花都会怜惜的少年为什么会变得这么狠心无情。药吃完后,时云栖便躺下背过身,

不愿再说话。宇文戮迟疑了一会儿,还是替她捻了捻被角后离开。听着渐远的脚步声,

时云栖眼眶不觉泛热。没一会儿,疲倦携着困意而来。梦中,

时云栖恍若回到了六岁进宫面圣那日。因为和引路的宫人走散,她误入冷宫,

听见一面宫墙后有人在吟“可怜妖艳正当时,刚被狂风一夜吹”。透过墙缝,

时云栖看见一个少年蹲在破败的宫院中,轻轻将落花拾起拢在掌心……书房。

宇文戮坐在榻上,眉目紧拧地看着桌上的玉佩。原本想等时云栖醒了后细问这玉佩的事,

可现在的她俨然是不会说的。这时,一小厮来传话:“王爷,右相府苏小姐求见。”闻言,

宇文戮眼神沉了沉:“知道了。”话落,他将玉佩收于绣内,起身往前厅去了。茶香冉冉,

雪已停歇。苏曦月端坐在椅子上,娇俏的脸上带着几分不忿。

才听总管说宇文戮命人撤去红绸囍字,她心头便有了不快。可转念一想,

宇文戮已经大张旗鼓的向自己提了亲,且他居然连皇上的脸面都不给,可知这朝内外,

还有谁敢得罪他。想到以后自己要当摄政王的正妃,苏曦月挺直了背,

不觉露出几分女主人的傲然。听着沉稳的脚步,她连忙起身,如妻子般迎接着夫君。

宇文戮一来,便见苏曦月浅浅行礼,举手投足间满是贤淑。“曦月知道王爷朝务忙碌,

只是多日不见,曦月惦记着……”说到这儿,她红了脸,更添了丝娇媚。然宇文戮无心欣赏,

稳稳落座后便道:“本王这几日的确很忙,只是闲暇之余,总是还会想起十六年前在冷宫,

你与本王隔着宫墙说话的事。”闻言,苏曦月一僵。丫鬟端来茶,

宇文戮端起抿了一口:“当年你从御膳房偷拿了芙蓉糕,从墙缝塞给本王,

还安慰本王别因为母妃离世而伤心,你说人活在世,生老病死皆有定数,可还记得?

”苏曦月敛去慌乱,含着温柔的笑走到宇文戮身旁:“记得,若当年不成相遇,

如今我与王爷也不会有这段姻缘。”宇文戮眸中眼底闪过抹寒光,面目却仍旧柔和:“对了,

咱们最后一次说话时,本王给了你枚玉佩,那是母妃留给本王的遗物,如今我们要成亲了,

我自该带着它去祭拜母妃。”说着,宇文戮放下茶盏,语气间锋芒乍现:“曦月,

玉佩今在何处?”听了这话,苏曦月脸刷的惨白。第13章随着宇文戮的话落音,

前厅顷刻陷入一片死寂。苏曦月绞着帕子的手紧紧攥着,只觉后脊冷热交替。

在宇文戮冷凝的目光下,她立刻后退几步跪下,双眼含泪:“曦月无能,还请王爷恕罪。

”宇文戮凤眸微眯:“何出此言?”苏曦月抽泣着:“那日我回府后,

在后园碰上了我的三个庶妹,她们向来娇蛮,我手里什么宝贝都要拿去瞧瞧……”说到这儿,

她泪如雨下:“王爷赠予我的玉佩被她们抢了去后不慎摔碎,我怕王爷知道了怪罪,

才一直没有说。”听着这番话,宇文戮低眉轻蔑一笑。

他头一回觉着这相府千金有几分做细作的潜质,若非手中有玉,恐怕正要被她骗过了。

宇文戮抬了抬手,候在一旁的丫鬟便上前将苏曦月搀起。“玉是死的,人是活的,

本王怎么会怪你。”他站起身,语气淡淡:“你先回去,改日本王再去看你。”换做往日,

苏曦月恨不能黏在宇文戮身旁,但此刻她只想快些离开,生怕他再问什么。苏曦月行了礼,

便由领着丫鬟走了。看着苏曦月的背影,宇文戮面色骤冷。对右相府,他的确太温和了。

苏曦月跟着丫鬟快要到府门外时,听见一旁扫雪的两个丫鬟闲聊着什么。“哎,

你说王爷会不会娶那姑娘做侧妃啊?”“侧妃?她可是琼花楼的花魁,做妾都抬举了。

”“可你见王爷对哪个女子这样过,日日夜夜在床边照顾着,喂水喂药……”琼花楼的花魁?

苏曦月脸色一怔,难道是时云栖?她在王府?未时。才醒不久的时云栖坐在屋檐下,

遥望着时家祖墓的方向发愣。丫鬟芳云给她披上件披风,好心提醒:“姑娘病还没好,

外头又是风又是雪的,还是进屋吧。”时云栖道了声谢,没有动作。

芳云又端来一碟枣泥糕:“姑娘一整日都没吃东西,还是吃些吧。”然而时云栖终是摇摇头。

四周的红灯笼和红绸撤去后,反倒更像个牢笼,将她死死困在其中。芳云正要再劝几句,

便见宇文戮从外头进来。她行了礼,捧着山药糕看了眼时云栖,无奈摇摇头。宇文戮抬抬头,

让芳云退下便将时云栖打横抱起。时云栖眼神一紧,蹬着双腿挣扎:“你干什么?放我下去!

”宇文戮非但没放手,反而将她往怀里拢紧了几分:“不想摔下去就乖点。”说着,

转步便往房里走去。时云栖气红了眼,猛地朝宇文戮脖之咬去,尖锐的疼痛让他闷哼了一声,

但步伐仍旧稳健。等将怀里的人放在床上,疼痛才消减了一分。

宇文戮抚着脖子渗着血的牙印,冷然笑道:“你怎么跟那只猫一样。”时云栖凝着他,

不只是因为寒冷还是因为愤怒,双肩微微发颤:“让我走,我不要待在这里。”现在的她,

无时无刻受着过去的折磨。仿佛只要看见宇文戮,就能想起这六年来沦落的屈辱。

或许是从未在时云栖眼中见过那般深刻的抗拒,

宇文戮心像是被一只手揪住似的:“我吩咐的事你还没做,往哪儿走?”闻言,

时云栖眸光一暗。他还是要利用自己,

哪怕她已经在鬼门关走过一遭了……就在宇文戮以为时云栖平静下来时,她突然起身,

抓起桌上的剪子朝自己的脸划去!第14章“时云栖!”宇文戮惊呵,

立刻打落时云栖手中的剪子。“碰”的一声,剪子掉在她的脚前。

宇文戮猛地攥住时云栖的手腕,怒意烧红了眼角:“你疯了吗!?”时云栖抬起通红的双眼,

苍白一笑:“我早该在琼花楼这么做,没了这张脸,王爷又怎么会‘重用’我。

”讽刺又自嘲般的语气像针扎着宇文戮的心,他几欲问十六年前的事,

可每当看到时云栖黯淡的眼神,所有话都哽在喉咙,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两人无言对视着,

最后终是宇文戮败下阵来。他放开手,唤了丫鬟将屋子里所有利器收走,又命人传了午膳。

然而时云栖故意赌气般坐在床上,对桌上的饭菜视而不见。自打她醒过来,除了药,

便只吃过一碗粥,整个人也瘦了一圈。“你是要跟我玩绝食吗?

”宇文戮只觉额间的青筋在跳。时云栖躺下背过身,扔出一句:“我累了。

”宇文戮才觉自己拿现在的她根本束手无策,哪怕要像从前那般心狠离去,

却总有什么东西束缚着。良久,宇文戮才沉着脸甩袖而去。在外头候着的芳云见他走了,

才敢进屋。看桌上的饭菜纹丝未动,时云栖又歪在床上不动弹,便知方才两人又拌嘴了。

芳云叹了口气,走到床边给时云栖又盖了床被褥:“姑娘何必去顶撞王爷,

这不是平白给自己罪受吗?”时云栖不言,揪着被角的手缓缓收紧。

她与宇文戮的恩怨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的,她也不指望旁人理解。如今活着,

她只想逃离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牢笼。这时,芳云又说:“其实王爷还是很在意姑娘的,

姑娘昏迷不醒那几日,他日夜守在这儿,把眼睛都熬红了。”说着,

她语气间多了分笑意:“奴婢在王府这么多年,还从没见王爷对一个女子这样上心,

就连苏小姐,他也不曾这般体贴对待过。”听着这些话,时云栖心绪一动。

她不是没受过宇文戮的温柔,却从未听别人这样提起……时云栖阖上眼,不愿再想。

一连两日,时云栖一口饭都没吃,无论丫鬟们怎么劝,她就是不肯入口。宇文戮闻讯过来时,

时云栖躺在床上,微凹的脸颊苍白如雪,眼下乌青,呼吸也轻的像是感受不到一般,

整个人仿佛只剩下一口气。“你到底要干什么?”宇文戮声音冷硬,

然眉眼间是藏不住的焦急。时云栖半眯着眼,意识仿佛游离在千里之外。见她不应,

宇文戮慌忙上前抚住那雪白的脸。刺骨的冰冷像荆棘扎在他的掌心,

让他心一紧:“去叫太医!”芳云点点头,匆匆转身去叫太医。“阿铭,

阿铭……”模糊的梦呓从时云栖干裂的嘴唇轻轻溢出。宇文戮微皱的眸子颤了颤,唇线紧绷。

他从不知道时云栖还有这么倔强的一面,为了离开,一再用性命去拼。昏沉中,

时云栖只觉有个熟悉的身影坐在身旁,她抬起无力的手,拼命抓住那人的袖口。“爹,

七七要回家……”眼泪顺着时云栖的眼尾滑落,无助的哭腔揪的宇文戮心猛地一抽。

看着攥着只觉袖口的小手,他喉间发紧:“等你好了以后,我带你回家。”第15章次日。

右相府,后园。苏曦月坐在亭内,怀抱着手炉赏雪,明艳的脸上带着违和的妒恨。

那几日宇文戮连她面都不见,再想起在王府的时云栖,心头更有不甘与愤恨。她不信,

自己堂堂相府千金,还比不过一个下贱的娼妓。这时,

贴身丫鬟灵芝一脸急色跑了来:“小姐!不好了!王府的人送退婚书来了!”听了这话,

苏曦月噌的起身,满脸不可置信:“退婚书?”待她赶去前厅,王府的人早已离开,

只剩一脸愁容的右相。看着桌上的退婚书,苏曦月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爹,这是怎么回事?

好端端的,王爷为何要退婚?”右相脸色难看:“这倒要问你,昨儿你去王府找王爷,

到底说了什么惹他不快的话。”苏曦月哑口无言。她不由想起那日宇文戮突然提起玉佩的事,

且时云栖在王府,他莫不是知道十六年前同他相遇的人是时云栖,并未自己?想到这儿,

苏曦月面色一白,却又更添了对时云栖的恼恨。她揪着帕子的手缓缓收紧,

眼底浮起一抹狠毒。几日后,王府。宇文戮进房时,时云栖正在用午膳。

一旁伺候的芳云行了礼自觉退了出去。见宇文戮坐下,

时云栖抓着筷子的手一滞:“我已经好全了,何时让我走?”闻言,宇文戮眉目一拧。

好像除了这事,时云栖就不会同他说其他的了。宇文戮压下心头的不满,

拾起筷子加了块鱼肉放进时云栖碗中:“太医说你余毒未清,还需调养数月。”听了这话,

时云栖顿时没了胃口。若非宇文戮答应等她好了便准她离开,她宁可饿死在这儿。

可自己怎忘了他也曾背信弃义地欺骗自己。时云栖“砰”的一声将碗放下,

背过身不愿多看身边人一眼。宇文戮破天荒地没有生气,

反而温声道:“时蝶我已经命人安葬在时家祖墓旁,以后你也不必回琼花楼,

另外……”他看着时云栖的背影,脑海中不觉想起十六年前女孩那清脆如银铃般的声音。

“我已经退婚了。”时云栖愣了瞬,并未言语。她铁了心要走,其他都与自己无干。

见时云栖没有半点反应,宇文戮心顿时堵得慌。比起时云栖对自己落泪生气,

她的无视更让他无措。就在宇文戮准备问玉佩的事时,一小厮来回话:“王爷,

宫里来人传信儿请您进宫面圣。”宇文戮放下筷子:“知道了。”话落,

他看了眼时云栖:“等我回来。”听着远去的脚步声,时云栖紧绷的思绪才放松下来,

她低下头,眼中浮起万千情绪。宇文戮说这么多,唯有时蝶入土为安能让她安心。良久,

时云栖才仰起头环顾自己住了将一个月的房间。这里富丽堂皇,远比琼花楼尊贵,

可束缚感又胜过后者千倍。想起方才宇文戮温柔的声音,她眼眶不觉一涩。

若他们生在平凡人家,是不是就不必争权夺利,是不是能安安稳稳地相守一生……这时,

门外一个丫鬟警惕地看了眼四周,确认无人才踏进房。时云栖见这面生的丫鬟进来,

面露惑色:“芳云呢?”丫鬟却凑上前,压低声音:“奴婢阿秀奉黄柯大人之命,

来带时姑娘走的。”第16章听到阿秀的话,时云栖眼神一怔。黄柯?

他怎么知道自己在王府?她打量着从未见过的阿秀,不免有些怀疑。见时云栖迟疑,

阿秀话锋一转:“黄大人说了,他已将时姑娘弟弟的骨灰寻了回来,只待姑娘出去交还。

”这话犹如刺扎在了时云栖的软肋上,想到千里之外因血竭而亡的时铭,她心头一颤。

阿秀催促道:“姑娘,乘王爷进宫,咱们快走吧,要是晚了就再也走不了了。

”时云栖满心都是时铭,径直跟她去换上了丫鬟的衣服,朝王府后门走去。

待芳云端茶回来时,屋里不见半个人。她看着桌上吃了一半的饭菜,疑惑地放下茶:“奇怪,

人去哪儿了?”王府后门。阿秀给守门侍卫看过了令牌,便带着时云栖出去拐进一巷子里。

时云栖见那儿停着辆马车,不由问:“黄大人呢?

”阿秀搀着她上了马车:“大人在城外等着。”车轮蹍着雪飞快朝城外奔去。马车内,

阿秀给时云栖盖上备好的被褥:“姑娘且歇息一会儿,等到了后奴婢再叫您。

”“谢谢……”时云栖满眼感激。黄柯不仅带时铭回来,还救自己出王府,

她已然不知该如何谢他了。不觉间,一股淡淡的香气钻进时云栖鼻内,疲倦和困意如山倒来。

她强撑了一会儿,终是扛不住地歪过头昏睡了过去。见时云栖晕过去了,

阿秀脸上原本的和善立刻敛去,取而代之地是得逞的笑容。皇宫。御书房内,

一袭龙袍的宇文持正挥毫落笔。“皇上,摄政王到。”“传。”宇文持头也不抬,

眼神深邃的让人捉摸不清他是何心思。宇文戮大步而入,也没有下跪,

只是拱了拱手:“皇上召臣而来,所为何事?”见此,在旁伺候的太监面面相觑。

宇文戮从前是不受宠的皇子,但舞象之年时因在一场皇室围猎赛中拔得头筹,重获先皇圣心。

如今虽是摄政王,可终归是臣子,竟然这般僭越。宇文持面色如常的收了笔,

纸上的“忍”字苍劲有力。他淡然一笑:“朕听说皇叔跟右相千金退了婚?

可是因朕命礼部操办皇叔婚事,让皇叔恼了?”换做他人,恐早已下跪请罪,

然宇文戮挺直了背,不见半分慌张:“皇上多心了。”宇文持给了身旁大太监一个眼神,

大太监便立刻带着其余太监推了出去。待御书房只剩叔侄二人,

宇文持缓缓走向宇文戮:“自朕即位以来,再也没像以前那样和皇叔说体己话了。”说话间,

他不由想起自己还是皇太孙时的事。宇文戮长他不过三岁,与他性情也有二分相似,

两人也曾对月共饮。直到他遇见时云栖,又知她心上人是宇文戮,再到自己继承皇位,

与宇文戮便有些势如水火。宇文戮眉目如冰,并未又一丝与其多言之意。见他不言,

宇文持也没有说话。良久后,他才缓声问:“时云栖可还好?”闻言,宇文戮眼神暗了暗。

天下间也只有时云栖能让身为九五之尊的宇文持这般上心了。

一种自己的珍宝被惦记的感觉让宇文戮脸冷了几分。在宇文持微狞的目光下,

他一字字道:“臣有一事忘了说,过几日,臣准备纳时云栖为妾。”第17章顷刻间,

整个御书房陷入死寂。宇文持的眼神恍若藏着利刃,似要将眼前的宇文戮千刀万剐。

若非时家没落,他不忍强娶心有所属的时云栖,现在时云栖应是母仪天下的皇后,

怎会沦落到做人妾室!宇文持扯着冷硬的嘴角:“只是妾?

”宇文戮漠然一笑:“一个花魁而已,皇上还想让她做臣正室?

”意味深长的话让宇文持神情僵硬。“若无其他事,臣先告退。”宇文戮连礼都未行,

转身便大步而去。宇文持俊美的脸几近扭曲,他转身走到桌前,

通红的双眼凝着纸上的“忍”字。太监们进来伺候,见他一直站着,

小心开口:“皇上……”“砰”的一声,宇文持将桌上的东西尽数扫到地上。

太监们吓得跪了一地:“皇上息怒。”宇文持深吸着气,若非先帝遗旨,

又顾念着时云栖的情意,他定要把宇文戮处以极刑!与此同时,

王府因为时云栖的失踪乱了阵脚。平日沉稳的芳云跪在总管面前泪如雨下。

总管急的来回踱步:“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就不见了?等王爷回来,咱们小命都难保了!

”话音刚落,一道冰冷的声音传了来。“谁不见了?”总管抬眼望去,见是宇文戮回来了,

背脊一凉。他慌的跪下:“回王爷,时姑娘她……她不见了。”听到这话,宇文戮眼底一凛,

立刻扫向贴身服侍时云栖的芳云。芳云强忍着恐惧,哆哆嗦嗦开口:“王爷同姑娘说话时,

奴婢去端茶,回去时就不见姑娘了……”总管连忙接过话,

试图平息宇文戮的怒意:“请王爷放心,奴才已经让人去找了,时姑娘身体弱,

应该走不了多……”话未说完,宇文戮便转身大步朝府外走去:“备马!”他铁青着脸,

愤怒和担忧糅杂在心,让他有些喘不过气。他真是低估了时云栖想逃离自己的心思,

只是他没想到,那纤弱的女人竟这么大胆,在他眼皮子底下逃走。宇文戮攥紧缰绳,

满心等找到时云栖,便将她困在身边,彻底断了她离开的念头。天色阴沉,城外四十里,

一辆马车穿过树林。颠簸感晃的时云栖有些恶心,她缓缓睁开眼,

只觉脑袋跟灌了沸水般又热又沉。她下意识想活动四肢,却发现双手双腿被绑住,

嘴里也被塞了团布,而本该在身旁的阿秀已不知所踪。一瞬间,

恐慌像海水盖过时云栖的头顶。她拼命地挣扎,喉间发出沙哑的“呜呜”声。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说自己上当了吗?没一会儿,马车停了下来,车帘被掀开,

一个小厮模样的男人嗤道:“呦!醒了啊!”说着,他将时云栖拖下去扔在雪中,

刺骨的寒凉让她浑身一抖。“怎么这么慢,我都快冻死了!

”一个右脸带着刀疤的人牙子搓着手走了过来。“这次的人值得让你多等会儿。

”小厮看了看时云栖,“看看,这可是琼花楼的花魁,卖个上万两也不为过。”听了这话,

时云栖心猛地一沉。人牙子朝她看去,眼神一亮,脸上也多了几分淫邪:“果真绝色,

不过卖之前,我也得尝尝这花魁的滋味。”第18章小厮手一摆:“赶紧的,

我还得回去回话呢!”人牙子扔了一包银子给他,眼睛却一刻不离时云栖。

小厮揣着银子就上了马车,朝长安城去了。见马车走了,人牙子蹲下身,

伸手摩挲着时云栖的脸蛋:“我还是头回见这么漂亮的女人,把你卖了,我还有点舍不得。

”粗糙的摩挲感让时云栖一阵恶心,她呼吸急促,整个人陷入巨大的不安与恐惧中。

人牙子解开时云栖脚上的绳子,又去解她手上的:“美人儿,你要是听话我便不卖你,

把你留下来当娘子。”话音刚落,一团雪迎面到他眼睛上,疼的他龇牙咧嘴。

时云栖乘机起身,深一脚浅一脚地朝大路上跑。她不敢回头,仿佛身后有洪水猛兽追着。

可没跑几步,人牙子便咒骂着一把抓住她的头发,将她狠狠摔在地上。时云栖还未反应,

人牙子那厚实的身躯便压了过来。屈辱、恐惧和无助让时云栖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

“嘶”的一声,她上身的衣裳被撕开,圆润的肩和莹白的凝肤让人牙子垂涎三尺。

“不……不要……救命啊——!”时云栖拼命推搡着身上的人,

只觉耳畔的风声变成了恶鬼的咆哮,连天都变成了黑色。谁来救救她!恍然间,

宇文戮的脸在时云栖脑子里闪过。泪水顺着时云栖的脸颊滑落,融进冰冷的雪中。

眼见人牙子要扯下肚兜,她胡乱挣扎的手抓起身旁的石头,朝他的头狠狠砸去!

一声痛苦的哀嚎从树林中传出。“吁!”黄柯勒紧缰绳,拧眉朝树林里望去。他公务在身,

不宜停留太久,可不知为何,还是鬼使神差地朝声源寻去。透过薄雾,

眼前的一幕让黄柯整个人怔住。一个男人满头血的趴在地上,他两只眼不可置信地睁着,

身下的白雪已经被染红,俨然是已经死了。而他身边是几乎傻了的时云栖。她衣裳褴褛,

头发凌乱,惨白的脸上溅满了血。随着她掌心的颤抖,一块带血且尖锐的石头掉在地上。

“时小姐!”黄柯慌忙脱下外衣,朝时云栖奔去。可就在他触碰到时云栖时,她疯了般躲开,

整个身体如筛糠般斗着:“别碰我……别碰我!”见她这般,黄柯心痛不已。第一见她时,

她还是相府千金,尊荣华贵,再见便是琼花楼的花魁。虽从尊到卑,但到底是体面的,

何曾像现在这般狼狈。黄柯将外衣披在时云栖身上,沉声道:“是我,黄柯。

”许是温润的语气平复了时云栖的心,她抬起满含泪水的双眼:“黄大人?

”望着那灌满委屈的清瞳,黄柯叹了口气:“是我。”下一瞬,他便觉袖口被紧紧抓住,

只听时云栖带着祈求的声音响起:“带我走,求求你……”一个时辰后。

阴沉的天飘起了细雪,十几匹马在树林间飞驰。宇文戮攥着缰绳,

只觉高悬的心快要从胸膛里跳出来了。得知时云栖可能被人带出城,

他所有的偏执都成了担忧。直到看见一群侍卫,他才翻身下马。见宇文戮来了,

侍卫首领连忙上前行礼:“王爷,死的是个人牙子,也不见时姑娘踪迹,只是……”说着,

他将几块破布递了过去:“人牙子手里抓着这个。”宇文戮细细一看,眸光猛地一紧。

布上的花样,和时云栖衣裳上的一模一样!第19章刹那间,

时云栖在人牙子身下拼命挣扎的绝望模样像无数银针刺进宇文戮脑子里。

他瞥了眼地上的尸身,握到骨节泛白的手咔咔作响。“继续找!”侍卫应声,

又问:“那这人牙子的……”“喂狗。”宇文戮冷冷吐出两字,转身上了马。他攥紧缰绳,

朝最近的驿站策马而去。风从宇文戮耳畔呼啸而过,不知怎么得变成了时云栖无助的哭声。

他心骤然一紧,疼的他险些呼吸不了。宇文戮捂着胸口,

冷冽的眉眼间是难以掩藏的紧张和懊悔。驿站。见时云栖平静下来后,黄柯才道:“时小姐,

我要去林州一趟,五天内就来,这些日子你便在这儿住着,等我回来接你。”时云栖看着他,

喉间哽塞的难以言喻。恐怕这世上除了黄柯,再也没有人能给她纯粹的关心了。她点点头,

目送黄柯离开。窗外刮着寒风,时云栖躺在床上,无论她怎么努力去忘记刚才的一切,

可只要一闭上眼,人牙子贪婪的触碰便像梦魇般死死缠住她。她起身下床,

缓缓走到梳妆镜前。看着镜中苍白憔悴的人,时云栖抬起微颤的手抚着脸。她为什么要委屈,

她本就是风尘中的妓子,好皮囊下早已肮脏不堪了啊……泪水划过时云栖的脸,

满心灌满悲哀。这些日子,她不只一次的想,若她看轻些宇文戮的承诺,

若她跟着亲族一起被流放,若她不那么爱宇文戮,哪怕堕落于此,也不会这般痛苦。

不知过了多久,时云栖的眸光如烛火般慢慢黯淡。她让掌柜拿来纸笔,

留下一封信后便离开了驿站。迎着风雪,时云栖终于走到时家祖墓前。

当日她拼着最后一口气也没能走到墓前,可如今它们就在眼前,自己却无颜过去。

犹豫了许久后,时云栖才迈开沉重的双腿。她跪在时峰墓前,泪眼婆娑:“爹,女儿不孝,

将时家的脸都丢尽了……”说着,时云栖重重磕了三个头:“女儿没照顾好娘,

连阿铭最后一面都没能见到……”说到这儿,她已泣不成声。

时云栖甚至不敢在墓前提起宇文戮。是她糊涂,才会为一个薄情人葬送了此生。

她以为自己可以彻底放下宇文戮,可被人牙子欺辱那一刻,

她想到的人却还是他……时云栖凝着面前的墓碑,声音沙哑:“爹,女儿到底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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