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母虚空的呼唤

妈妈去世已经8年了。这八年间，我每每想起她，总觉得她不过是出了趟远门，

或者躲在哪个我看不见的角落里，悄悄地注视着我。昨夜，她回来了。1.七月中旬，

窗外暴雪。我站在窗口正奇怪，房门被人推开。“果果？”熟悉的声音让我心脏一震，

我回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妈？”阴阳两隔8年，妈妈怎么会出现在家里？

妈妈扶着把手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我。太怪了。我怀疑是梦，偷偷用力揪了把大腿，很疼。

这种无法解释的东西，我一律按玄学来。也许是妈妈的灵魂回来了。“做了炒饭，出来吃。

”妈妈沉着脸，声音很冷淡。语调这么差？妈妈以前不这样啊？我有些意外，

但还是乖乖跟着她去了餐厅。刚坐下，妈妈死死盯着我，她莫名扣起了指甲，

嘴里神神叨叨念：“怎么会呢？怎么会这样？”我在她的眼神里看到惶恐和不安，

仿佛我是个多么可怕的东西。“妈，你怎么了？”“妈？”“问什么问！快吃饭！

”妈妈突然声音拔高，她嘴唇颤抖，气息开始急促。我吓得不知所措，赶紧端起面前的炒饭，

心不在焉往嘴里扒。入口的辛辣，刺激我的喉咙，呛得我眼泪直流。我从小就不吃辣，

全家都知道。看到我呛得脸红，妈妈才回神：“呀！妈妈不小心放的，你赶紧漱漱口。

”她变回曾经温柔体贴的模样，还笑着给我倒了杯水，好像刚才的行为是幻觉。

我接过水一饮而尽，无意中瞥到一角的小祭台，看到遗像我愣了两秒。

半口没咽下的水不小心喷了出来，“老爸？”以前那个位置是摆放老妈的遗像，

现在怎么变成老爸了？难道这里是平行世界？死去的人对调了？2.妈妈的视线扫向小祭台，

她皱起鼻子一脸嫌弃，“嗜赌如命！道德败坏的狗东西！好在命短，

他死后我们母女俩才过上安稳日子。”我转头问妈妈，“老爸怎么死的？”妈妈的眼珠转动，

“你不记得了？你爸出了车祸，司机赔了二十几万，全给他还赌债了。多亏他死了，

不然只会越欠越多。”也不怪妈妈说起爸爸一副恨得牙痒痒的样子。因为，我也恨他。

看着那张笑容可掬的遗像，让我陷入回忆。我爸就是个彻头彻尾的赌徒，一个星期七天，

有五天在牌桌上。他只要输了钱，回家就对我和妈妈非打即骂。爸爸每次动手，

妈妈总是把我锁在门外，她会堵着门忍受毒打，绝不让爸爸有机会波及我。

这种地狱般的生活，我受够了！妈妈曾经试图离婚带走我，但爸爸威胁她，“如果离婚！

全家就一起死！”妈妈非常害怕，她绝对相信爸爸能干出杀妻女的事，

所以她计划着等我以后上高中，就来陪读，离爸爸远远的。可造化弄人，

恰恰老妈就是被愚弄的其中一个。3.她没等来成为我的陪读，她的生命先一步终止了。

那年正是我高中开学后的第二个星期，妈妈在我学校旁租了一个小单间作为咱俩的小家。

她心血来潮决定出门理个发，寓意着从头开始，

当天她哼着那首“女人花”欢欢喜喜的出了门。

这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得知妈妈去世的那一刻，我的心如坠入冰窟。我的天，塌下来了！

妈妈去世的第二天，我跪在灵堂前哭得撕心裂肺。灵堂外，

爸爸拽着前来悼念的肇事司机要更多的赔偿金，最终在他“不懈努力”下，成功多要了两万。

而这笔用命换来的二十几万，一分都没花在我身上，两个月内就被爸爸贡献给了牌友。

爸爸也彻底把不当人进行到底，我下一期的学费直接不交了，甚至建议我早点去找个班上。

还是我外婆用自己省吃俭用攒下的钱交了学费。没两年，我外婆也去世了，外婆的资助一断，

后面上大学的学费和生活费都是我勤工俭学勉勉强强供应上。而我那好爸爸正谈着恋爱，

早把我抛之脑后。妈妈过世后的前几年，爸爸倒是没有打骂过我。

也许有出于用完赔偿金的心虚，更多是担忧唯一的血脉离他而去，将来老无所依。

那时候的爸爸除了没钱给我之外，出张嘴偶尔说点关心的字眼还是有的。

但这种虚情假意的关心也没说多久，自从他二婚有子后，动不动就问我要钱养儿子。

美其名曰是做长期投资，将来总有用得上弟弟的时候，我要是不愿意，他会迅速翻脸，

像个疯子一样大吵大闹！这种家庭环境太糟糕了，等毕业后，我一定要跑得远远的。

4.“外面下雪了，果果你冷吗？”妈妈突然说话，打断了我的回忆。很奇怪，

我虽然穿着短衣短裤，但没感受到一丝冷意。妈妈定定地凝着我，她歪着头，摸上我的脸，

表情有些怪异，问：“你就没想过为什么不冷吗？”我被她诡异的表情吓到了，

刚才不是吐槽我爸来着吗？“这，这里也许不一样…”我的身体慢慢后仰，本能想躲。

妈妈的眼中有些期待，继续问我：“哪里不一样啊？”我战战兢兢回答：“说，说不上来。

”妈妈苦笑一声，收回手坐回去，视线又落在我身后。就那么呆呆的盯着。我缓缓回头看，

除了大白墙，什么都没有。尼玛，是有鬼吗？我咽了口唾沫，静静坐着，不敢大声呼吸。

“嘀嗒——”“嘀嗒——”安静的环境下，家里的钟盘声异常响。就像时间的呼吸，

低沉沉的，在寂静的客厅回荡。“果果，你去沙发上坐着吧。”妈妈主动打破沉默，

语气温和不少。我逃也似的跑去沙发上坐着。这个时候，我的心里已经发怵了。

妈妈的性格变了，她像有精神分裂一样，时好时坏。根本看不懂她想干什么。坐了半晌，

我偷偷侧目去看她。这不看还好，我一转头，就对上妈妈那双睁圆的眼珠子！她也在看我！

5.我怕了，背上瞬间渗出冷汗，鸡皮疙瘩也掉了一地。卧靠！这个女人，估计不是我妈，

我可能不在平行世界。老子是遇上脏东西了！我感觉自己的手在打哆嗦。

于是赶紧拿起桌上的遥控器，把电视打开，胡乱按了一通。心下默默安慰自己，“没事没事，

只要有声音就不怕了。”氛围本来就诡异。好巧不巧，

电视里还播放一女学生跳楼自杀的报告。画面中还附带一张女学生寸照。

高度近视的我眯着眼睛扫了一眼，还好看不清。“快关了！”“谁让你看电视的？

”“你不准看！”妈妈激动地大喊，她小跑过来夺过遥控器，直接关了电视。

我的心脏再也承受不住，迅速起身跑回房间，锁上门。“咚咚咚！”妈妈追过来，

急促的敲着门。“快出来！”“你快出来！不要躲在里面！”这时，房间的温度骤降，

像大冷库一样，冻死个人了。我钻进被窝，还是抖个不停。门外的妈妈可能意识到我怕她，

于是叩门的声音缓了下来。“果果，你出来吧。”我没有回应她，我现在脑子很乱，

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情。外面沉默了许久，突然传来妈妈的叹息：“其实妈妈进的来，

你自己出来吧。”她话落，门把手转动，门被推开了一条缝。但门外的妈妈没有进来，

而是离开了。她明明进得来，又为什么不进来？我思来想去，暂且没找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我起身翻出自己冬天的睡衣套上，隔着门缝小心翼翼观察这个妈妈。她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蹙着眉聚精会神的看着电视，时不时喝几口茶。这自然的神态和极具生活气息的一幕，

让我心里很纠结。6.七月飘雪，逝者重现。出现这种现象，是不是妈妈还有未完成的心愿？

我鼓起勇气打开门径直走向妈妈，在她身旁坐下。妈妈察觉到我的异样，

她笑着捏了捏我的脸蛋，“对不起，是我太急了。”“什么？”我不懂就问。“没什么，

外面下雪了，你要去玩吗？”妈妈突然搂住我，在我耳边低声问。

我半个身子窝在妈妈的怀里，余光瞥着窗外。暴雪那么大，出去站都站不稳吧。

妈妈柔声道：“果果，早餐没吃好吧，妈妈重新给你做。”说完，她挂着笑容就起身了。

我总觉得她笑容勉强，不是发自内心的。我叫住她，“妈，你有什么心愿吗？”妈妈看着我，

看了许久才回答。“如果可以，想种株决明子。”她这么一说，又把我的记忆拉回8年前。

我记得妈妈曾经说过，要在我俩都出租屋阳台上种一株决明子，

因为妈妈喜欢决明子的黄花鲜亮，看着有生命力。“好，现在就可以。”我猜测妈妈的心愿，

也许是没能带着我奔向憧憬的未来，而感到遗憾。妈妈在厨房门口止步，

转身去端来花盆和泥土，又把刚刚她茶杯中的决明子倒出来清洗了。

“妈～这泡过开水的决明子还能发芽吗？”我拨弄着几颗决明子。她温柔一笑，“当然可以，

决明子的生命力顽强，就算经受100℃的高温也能存活的。”“牛～”我惊叹道。

妈妈的目光时不时落在我身上，她轻声说：“果果，妈妈也希望你像决明子一样，

不管经受多少磨难，也能顽强的活下去。”她的话让我摸不着头脑，不过还是回应了一句，

“我会的…”妈妈笑而不语，默默注视着我把种子埋进土中。片刻，她对我说：“果果，

你最想吃妈妈做的哪几道菜？”“啊？我刚吃完早餐。”“做菜挺繁琐的，

你说出来我早做准备，选你最喜欢吃的！”妈妈自从意识到我怕她。

她的态度瞬间转变了许多。她的温柔，她的体贴，终于是我熟悉的模样。我想了想，

“呃…丝瓜炒蛋？猪肚鸡？芹菜炒腊肉？”妈妈慈爱的看着我，问：“还有吗？”“没有了，

我们两个人吃有些多了。”“不多，还有你外婆和刚子呢。”我再次震惊，“外婆？

还有刚子？”妈妈帮我挽起接触到土壤的袖子，“是啊，你外婆出去遛狗了，估摸着时间，

也快到家了。”“外面的暴风雪这么大，路面都结冰了，她老人家还出门遛狗？

”我都震惊了。话音刚落，大门开了。只见外婆牵着一条狗，推门而入。她看到我的刹那，

惊讶的问：“你怎么在这？”我一脸迷茫，这句话，妈妈好像也说过。

我见到外婆和刚子的那一刻就在想，“怎么回事？外婆也有未完成的心愿？

还有老狗刚子也会有心愿吗？”外婆回来后，她和妈妈的花也种好了，我搀扶住外婆，

一起坐在沙发上。外婆拿出几卷毛线开始织，“好久没给我家果果织过毛衣了。

”老狗刚子见到我，立马凑过去把脑袋放在我的膝上，直勾勾的盯着我摇尾巴。

我则坐在一边陷入沉思，外婆是除了妈妈之后，第二个最爱她的人。

小时候的毛衣围巾都是外婆织的，外婆觉得好的东西都会留给我。7.当年失去妈妈后，

爸爸没钱给我交学费，直接让我辍学打工养家。外婆知道后，她踩着小三轮从乡下赶来，

拿出自己微薄的积蓄，亲自帮我交上了学费。甚至每个月发的养老金，

都要分一大半给我当生活费，那段时间也是外婆一直陪着我。外婆是睡梦中过世的，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没有给我留下遗言。我实在想不出外婆有什么心愿。至于老狗刚子，

它是外婆养的狗，从小陪伴我长大，是自然老死的。我走到哪，刚子就跟到哪，

它在我的童年中也留下重要的一笔。我觉得刚子的出现，也许是单纯的想跟她在一起。

“果果，在想什么呢？”妈妈从厨房出来，打断了沉思中的我。我反应过来看向妈妈，

问：“妈，除了种花，你还有别的心愿吗？

”妈妈愣了几秒又笑眯眯的答：“想让你好好生活算吗？要不你先问问外婆。

”我把视线转向外婆。外婆灵巧的手穿上穿下，一会功夫已经织出了毛衣的上半部分。

她柔和明亮的眼神看着我，说：“我的心愿是希望果果能好好的成长，多去看看那个世界。

”“那刚子呢？”我摸了摸格外黏人的老狗。外婆慈祥的笑了几声，她打趣我，“果果，

你问问刚子？”我咽了口唾沫，逝者重生都出现了，真担心刚子会开口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