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沉甸甸的,像浸透了水的破棉絮,死死捂在霸刀门演武场的头顶。
闷雷在铅灰色的云层里懒洋洋地滚,响一阵,歇一阵,就是憋不出一滴雨来。
风也倦怠,卷着尘土和枯叶,没精打采地在巨大的青石板缝隙里打旋儿。
我,陈旭坤,新入伙才三天,正缩在一群五大三粗的师兄后面,心里头那点小算盘拨得噼啪响。
霸刀门宗主柳震山,那可是这一片地界响当当的招牌!
他跺跺脚,三山五岳都得抖三抖的主儿。
加入霸刀门?
不为别的,就为抱住这根金大腿!
只要蹭上点柳宗主的虎威,往后在这片刀光剑影里讨生活,腰杆子都能硬三分,走路带风,吃饭加肉!
想到未来狐假虎威的好日子,我嘴角差点咧到耳根。
“啧啧,柳宗主这趟出去跟‘云涧山庄’的庄主比划,啧啧,肯定又是手拿把攥!”
旁边一个缺了门牙的老弟子,口沫横飞地吹嘘着,仿佛亲眼所见。
“那是自然!”
我立刻挺首了腰板,脸上堆满与有荣焉的笑,声音拔得老高,“咱们宗主出马,那还不是砍瓜切菜?
云涧山庄那老东西,给他提鞋都不配!”
这话溜须拍马,说得脸不红心不跳,顺溜得很。
周围几个新入门的弟子也纷纷附和,一时间演武场上充满了对宗主功力的盲目崇拜。
就在这时,演武场那两扇沉重的大门,猛地被撞开了。
不是凯旋的架势。
更像是……被一股绝望的力量狠狠推开的。
两个浑身浴血的弟子踉跄着冲了进来,背上驮着一个人。
那人一身霸刀门标志性的玄色劲装,此刻却像是被无数头野兽撕扯过,裂开无数道口子,染满了暗红和泥泞。
一条手臂无力地垂落下来,随着扛负弟子的脚步,像破麻袋一样晃荡。
死寂。
比刚才闷雷滚过时还要死寂百倍。
整个演武场,上百号人,仿佛被无形的寒冰冻住。
连那恼人的、卷着尘土的风,都吓得屏住了呼吸。
只有那两个扛人的弟子粗重、带着哭腔的喘息,像钝刀子一样割着凝固的空气。
“宗…宗主……”扛在前面的那个弟子,嗓子眼像是堵满了砂砾,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回…回来了……”轰隆!
一道惨白的闪电猛地撕开厚重的云层,瞬间照亮了整个演武场,也照亮了那张毫无生气的脸——柳震山!
那张平日里不怒自威、令无数对手胆寒的脸,此刻灰败如纸,双眼圆睁,空洞地望着铅灰色的天穹,凝固着某种难以置信的惊愕。
嘴角残留着一抹己然干涸发黑的血迹。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像是被一柄重锤狠狠砸中。
眼前发黑,腿肚子不由自主地打颤。
三天!
才三天!
我这刚抱上的大腿,还热乎着呢,怎么就……怎么就嘎嘣脆,折了?!
一股寒气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冻得我牙齿都忍不住咯咯作响。
与此同时,右手掌心毫无征兆地传来一阵细微却清晰的刺痛感,仿佛皮肤下有根针在扎,又像是被什么东西牵引着,莫名地悸动了一下。
这感觉来得快去得也快,在巨大的震惊和懊丧中,我只当是吓的。
“爹——!!!”
一声凄厉到变了调的尖叫,猛地刺穿了死寂。
一道纤细的身影,像离弦的白箭,从人群最前方射出。
是柳飞雪!
宗主柳震山的独女,霸刀门里最耀眼也最扎手的明珠。
此刻,那张倾倒了不知多少江湖少侠、总是带着三分骄矜七分清冷的绝美脸庞,瞬间褪尽了所有血色,只剩下一种濒临破碎的惨白。
她扑到那具毫无生气的躯体旁,双手死死抓住父亲冰冷僵硬的手臂,指尖因为用力而深深掐进了皮肉里。
她张着嘴,喉咙里却只能发出嗬嗬的、濒死野兽般倒抽气的声音,那双往日顾盼生辉、眼高于顶的眸子,此刻空洞得吓人,死死盯着父亲的脸,仿佛要把那张失去生命的脸庞刻进灵魂深处。
巨大的悲痛如同无形的海啸,彻底淹没了她。
那声撕心裂肺的“爹”之后,她像是被抽走了所有骨头,身体猛地一软,首挺挺地向后倒去。
“师妹!”
几乎就在柳飞雪身体软倒的同一瞬间,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劈进我混乱的脑海——机会!
天大的机会!
大腿虽然折了,但这根金枝玉叶还在啊!
柳飞雪可是宗主唯一的血脉!
现在她爹刚死,心神崩溃,正是最脆弱、最需要依靠的时候!
此时不表现,更待何时?
只要能在这时候扶她一把,在她心里留下点好印象,以后在霸刀门,我这新人不就妥妥成了新靠山的心腹?
再不济……这腰真细……色心与投机心瞬间压倒了恐惧和懊悔!
我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兔子,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敏捷!
我一个箭步冲上去,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堪堪接住了那具向后倾倒的柔软身体。
一股清冷的、混合着淡淡幽兰气息的味道瞬间涌入鼻腔。
入手处一片温软,隔着薄薄的衣料,能清晰感受到那玲珑起伏的曲线和惊人的弹力。
掌心接触到她身体的瞬间,那股奇怪的刺痛和悸动感又来了,比刚才更明显,像是一小块烙铁贴在了皮肤上,微微发烫。
但现在哪顾得上这个?
“师妹!
师妹挺住啊!”
我搂紧了她,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急切和悲恸,响彻全场。
低头看去,怀中的柳飞雪双目紧闭,长长的睫毛如同脆弱的蝶翼般微微颤动,脸色苍白如雪,唇瓣也失去了所有血色,脆弱得让人心尖发颤。
这触感……这分量……不愧是霸刀门第一美人!
值了!
我心头一阵悸动,手臂下意识又收紧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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