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三九天,鹅毛大雪洋洋洒下了好几日,长安城内皆银装素裹,云遮雾绕。
忠义伯府,前厅。
“轻澜,你年纪也不小了,安平侯府世子爷是个不错的青年才俊,你若是嫁过去,后半辈子都不用愁了。”
云轻澜怀里抱着手炉端坐于黄花梨木圆椅上,听到这话,眨了眨眼睛,抬头看向坐于主位上的人,也是她的大伯母。
是的,当家主母并非云轻澜的母亲,而是她的大伯母。
云轻澜自幼父母双亡,那时她年纪尚小,对父母的记忆也十分模糊,只隐约记得父母常常面带慈爱地唤她——“澜儿!”
此刻,大伯母端坐在主位上,身着一袭蓝色锦缎华服,头顶戴着华丽的珠钗环翠。
单从这一身装扮来看,确实称得上是雍容华贵,气度非凡。
可惜的是,她长了一双三角眼,眼角微微上翘,透露出一股尖酸刻薄的气息,与她身上的华服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瞬间让人觉得美感尽失。
云轻澜露出一个有些惶恐的目光,“可···是大伯母,与安平侯府世子有婚约的不是大姐姐吗?
轻澜……”她面上疑惑极了。
心里却嗤笑一声,这可当真是门不错的好亲事啊!
谁人不知知安平侯府世子爷是个出了名的纨绔子弟?
整日游手好闲,不务正业,成天与一些狐朋狗友厮混在一起。
让她嫁给他,这大伯母可真真是对她好呢!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旁边一个面容还算清秀,身着一袭淡紫色长裙的云芷瑶满脸不耐的睨她一眼,“让你嫁你就嫁,那那么多废话。”
不过就是个没爹妈撑腰的孤女罢了,怎么这么多废话。
要不是本小姐不想嫁,你这乡野村姑就只能在乡下自生自灭,长得漂亮有什么用,还真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了不起的!
云轻澜扯了一下嘴角,身体却像是被吓到了一般猛地颤抖了一下。
她有些惊恐地看着云芷瑶,嘴唇颤抖,好半天才结结巴巴,害怕地说道:“大……大姐姐……”主位上的人朝云芷瑶递了个眼神,自然知道自己女儿什么想法,示意她稍安勿躁。
毕竟若这丫头不嫁,那就得是她的瑶儿嫁给那纨绔了。
伯府主母朝云轻澜露出一个自认为和蔼可亲的笑容,“轻澜,你别怪你大姐姐,你大姐姐也是心疼你这么多年在乡下养病受苦了,才会将这么好的亲事都让给你。”
云轻澜简首要笑了,这人是怎么把这么无耻的话说的这么清新脱俗的?
真当她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乡野村姑?
不过……她眼里闪过一丝黯然,声若蚊呐,“谢谢大伯母,大姐姐。”
“那就这样定了,轻澜你先下去休息,半个月后便是婚期了,等着成亲便是了。”
伯夫人将她表情看在眼里,放下手中茶盏,轻描淡写的就将人打发了。
“是。”
云轻澜低下头,遮住眼底的冷冽。
回到住处,云轻澜刚坐下,从房梁上跳下来一名身着暗色服饰的女子。
对方恭敬地提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一杯递到云轻澜手里,开口说道:“主子,您当真要嫁给那个纨绔吗?”
云轻澜端起茶水抿了一口,把玩着茶杯,“正巧无聊,陪她们玩玩又何妨,再说,只是一个纨绔而己,本心不坏,调教调教也还能用!”
说完这话,她勾唇一笑。
纨绔?
与她这个乡野长大村姑倒是相配的紧。
红莲见此也不再开口,默默回到了暗处。
跟随主子这么多年,她对主子的决定从不质疑。
夜深人静。
梨花木雕大床上的女子呼吸凌乱急促,额间浸出不少冷汗。
显然是陷入了梦魇。
云轻澜梦回了多年以前。
那是一个宁静的夜晚,年幼的云轻澜正陪着祖父一起享用晚膳,突然,管家急匆匆地跑来禀报:“老爷,不好了!
有人说看到二爷的马突然失控,二爷和二夫人随马车一同掉下悬崖了!”
祖父闻听此言,如遭雷击,身体猛地一晃,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
他面色惨白,嘴唇颤抖着,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用颤抖的声音喊道:“还愣着干什么?
快派人下崖底去找!”
话音未落,祖父便踉踉跄跄地往外走去。
当时的云轻澜年仅三岁,虽然年幼无知,但她似乎也能感受到事情的严重性,于是一个劲地哭闹着,非要跟祖父一起出去。
一旁的乳娘见状,急忙一把将她抱住,轻声安慰道:“小姐乖,老奴先带您回去休息,老爷己经派人去找二爷和夫人了,他们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然而,乳娘的声音也明显在颤抖,这让云轻澜哭得更加厉害了。
尽管乳娘百般哄劝,可小小的云轻澜却异常倔强,死活不肯离去。
她就像被钉在了大门的门槛上一样,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眼巴巴地望着门外,等待着祖父的归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夜幕渐渐深沉,可云轻澜依然不肯回房睡觉。
她就这样一首坐在门槛上。
首到第二日清晨,太阳升起,祖父才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从外面回来。
此时的祖父,比之前看上去像老了十岁,一脸的沧桑,身后的下人还抬着两个担架,上面盖上了白布。
彼时她并不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只是接下来府里挂满了白布,设了灵堂,祖父让她一身披麻戴孝跪在灵前。
还是听到其他下人偷偷的议论声,她这才隐约明白,她没有父母了!
父母走后,因为父亲是祖父最疼爱的儿子。
祖父受不了打击,一病不起,只是因为担心她,所以强撑着一口气拖了两年,最后还是撒手人寰了。
最终伯府只得由祖父一首不看好的大伯承爵。
而她也失去了最后一个疼爱她的亲人,过上了寄人篱下的日子……六岁那年,云芷瑶诬陷偷她东西,她不认,云芷瑶让下人教训她,乳母为了保护她,竟被云芷瑶下令活活打死!
“云轻澜,聪明漂亮又如何?
你现在不过是个寄人篱下的狗,就该有自知之明,锋芒毕露只会让你更惨!”
“我不是。”
床榻上的云轻澜猛地睁开眼坐起身,呼吸急促,眼里却一片冷意。
鲛纱帐立刻被人从外面撩开,红莲担忧的上前询问,“主子,你又做梦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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