铅灰色的云层像被巨手揉皱的尸布,沉甸甸地压在灵源大陆的天际线上。
云层深处隐有紫电游走,每一次闪烁都让天地间的光线骤明骤暗,仿佛苍穹之上正有一尊愤怒的天神,正用布满青筋的手指死死攥着这片土地的命运。
风是烫的,带着潮湿的土腥气掠过低矮的灌木丛。
草地却绿得扎眼,草叶上的露珠在沉闷的天光下泛着碎银般的光——那是暴雨来临前最后的温存。
林野就躺在这片草地上。
赤裸的上身肌理分明,古铜色的皮肤被云层漏下的微光镀上一层冷色。
几道深浅不一的疤痕从锁骨蔓延到腰侧,像极了某种凶兽爪牙划过的印记,却没破坏那份野性的匀称。
下身是条磨得发亮的虎皮裤,裤脚随意地塞进兽皮靴里,靴边还沾着未干的泥点。
他就那么躺着,双臂枕在脑后,目光穿过翻滚的黑云,像是在看什么,又像是什么都没看。
瞳孔深处偶尔掠过一丝与年龄不符的空洞,随即被某种更沉的东西覆盖——那是混杂着冷峻与微末狰狞的神色,像未开刃的刀,鞘中己藏着慑人的锋芒。
“噼里啪啦——”尖锐的破风声撕破了空气的沉闷。
林野的眼皮终于动了动。
数十道明黄色的身影在云层下穿梭,展开的翼膜上布满蛛网般的电光,每一次扇动都带起细碎的火花,像无数被狂风卷动的流火。
那是雷翼龙,兽皇境的空中霸主,此刻正借着将临的雷暴,在天地间肆意盘旋。
它们的嚎叫尖锐如刀,划破云层时会炸开一团团刺目的黄光。
有几头格外强壮的雷翼龙正仰头对着乌云咆哮,脖颈处的鳞甲竖起,贪婪地吸收着空气中弥漫的电离子——再过片刻,当第一道惊雷劈下时,这些凶兽便会张开巨口,将天地间的雷霆之力吞入腹中,化作自身撕裂村寨、硬抗雷暴的资本。
林野缓缓抬起手。
指尖距离那些盘旋的雷翼龙还有千丈之遥,他的动作却像是在触摸一片羽毛。
掌心向上,感受着空气里越来越浓的静电,那麻痒的触感顺着指尖爬上来,让他空洞的眼神里终于有了一丝涟漪。
“还是……不一样啊。”
他低声呢喃,声音被风卷着散在草叶间,轻得像叹息。
记忆里似乎也有这样的场景,也是这样的黑云,这样躁动的天地灵力,只是那时身边有灼热的呼吸,有震耳的龙吟,有……林野猛地攥紧了拳头,指节泛白。
疤痕下的肌肉骤然绷紧,又缓缓松弛。
他坐起身,虎皮裤勾勒出紧实的腿部线条,转身望向远方。
地平线上,群山如沉睡的银蛇,连绵起伏,一眼望不到尽头。
那些山峰或陡峭如刃,或浑厚如磐,山间缠绕着乳白色的雾气,细看却能发现,雾气流动间隐隐有淡青色的光脉游走——那是灵源大陆的骨架,是支撑万物灵力的灵脉。
有的山峰顶端泛着赤红,想来是炎脉汇聚之地,或许正有赤焰虎在那里打磨爪牙;有的山谷被深紫笼罩,毒瘴弥漫,多半是沼泽巨鳄的巢穴;更远处的雪山隐在云后,只露出半截冰晶般的山尖,说不定正有冰晶猛犸踏着万年不化的积雪,发出震彻山谷的嘶吼。
这就是灵源大陆。
一个用境界划分强弱,用契约缔结生死,用利爪与灵核说话的世界。
林野站起身,草地在他脚下微微凹陷。
他迎着越来越急的风,任由乱发贴在额前,遮住了那双时而迷茫、时而锐利的眼睛。
远处的雷翼龙叫得更凶了,第一道闪电终于撕裂云层,在天际划出一道狰狞的银痕。
“轰隆——”雷声滞后片刻,滚滚而来,震得草叶簌簌发抖。
林野忽然笑了。
那笑容里没有半分暖意,只有一种近乎野蛮的期待,像是沉睡的猛兽嗅到了猎物的气息。
冷峻的面容因这丝笑意多了几分悍然的俊朗,配合着他赤裸上身的疤痕与虎皮裤,竟透出一种睥睨周遭的霸气。
他收回目光,不再看天上的雷翼龙,也不再看远方的群山。
这个世界的规则,他或许还没完全弄明白。
那些境界、契约、灵脉的奥秘,像藏在云后的星辰,遥远而模糊。
但他知道,从今天起,他不再是那个只能躺在草地上发呆的人。
风更急了,豆大的雨点终于砸落下来,打在他的皮肤上,冰凉刺骨。
林野深吸一口气,雨水混着泥土与雷电的气息涌入肺腑,让他浑身的血液都仿佛开始发烫。
他迈开脚步,朝着群山的方向走去,每一步都踩在雨水中,溅起细碎的水花。
身后,雷翼龙的咆哮与惊雷交织在一起,像是为他奏响的序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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