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铁天域的风裹着铁锈味灌进黑岩镇，陆沉蹲在矿洞口，用磨得发亮的铁镐敲下最后一块玄铁。
山风掀起他补丁摞补丁的粗布衫，露出腰间一道狰狞的旧疤——那是上个月矿难时被滚落的碎石划的。
"哥！
"十二岁的小葵从矿道里钻出来，发辫上沾着矿灰，"王铁柱他爹又在说你了，说你是被天罚诅咒的灾星，突破锻骨境那天劈死三个矿工！
""砰！
"矿洞深处传来闷响。
陆沉瞳孔骤缩——那是锻骨境突破的雷罚声。
他拽着小葵往矿洞跑，正撞见浑身焦黑的王铁柱被人拖出来，丹田处焦黑的伤口里还冒着紫烟。
"天罚...天罚又劈人了！
"老猎人颤抖着指向天空，"这小子偏要学外乡人突破，这下好了，镇里又要饿三天——雷罚劈碎了他的玄铁矿脉！
""逆了……逆了……"沙哑的呢喃从背后传来。
陆沉转身，看见部落最年长的祭老跪坐在祭灵石像前，枯树皮般的手死死抠着石缝。
那尊三人高的石像早己风化，只隐约能看出是位持剑的男子，眉心处有个碗口大的凹痕，像被什么利器凿穿。
"祭老？
"陆沉扶住老人颤抖的肩膀。
"逆律了……三百年前，祭灵大人就是这样说的……"祭老浑浊的眼睛突然迸出光，"小沉，你看石像！
"陆沉抬头，呼吸骤然一滞。
石像眉心的凹痕里，竟渗出一丝幽蓝的光，像活物般沿着石纹游走，最后汇聚在石像右手——那里刻着一行极小的文字，此刻正泛着微光："逆律者出，九域崩裂。
""轰！
"火盆突然炸响。
陆沉被气浪掀翻在地，眼前发黑。
等他爬起来，只见火盆里的火焰彻底熄灭，青蓝色的灰烬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结成冰晶，顺着盆沿往下淌，在地面冻出狰狞的冰花。
"完了……"祭老瘫坐在地，"命火熄灭，青岚要完了……"广场外传来嘈杂的脚步声。
二十多个手持青铜矛的壮汉冲进广场，为首的是黑岩部落的二首领铁牛，腰间挂着三串人骨项链——那是黑岩人炫耀战功的方式。
"听说青岚的命火灭了？
"铁牛咧嘴一笑，露出两颗染血的犬齿，"我黑岩部落好心来帮衬，只要把你们的‘逆律骨’交出来，火种分你们半盆。
"陆沉瞳孔骤缩。
三个月前，他在后山挖草药时摔进山洞，从一具枯骨的胸骨里取出块月牙形的骨片。
那骨片刚入手就发烫，在他掌心烙下月牙印记，之后他总能听见奇怪的声音，说什么"法则可逆，天命可改"。
"没有什么逆律骨！
"陆沉挡在祭老身前。
"搜！
"铁牛挥了挥手。
黑岩人一拥而上，石屋的草帘被扯碎，小葵的哭喊声刺得陆沉耳膜生疼。
他扑过去要抢人，却被铁牛一脚踹在伤口上，疼得眼前发黑。
"找到了！
"一声欢呼让陆沉如坠冰窟。
黑岩人举着的，正是他藏在瓦罐里的月牙骨片。
骨片此刻正在发光，表面浮起细密的金色纹路，像某种古老的文字。
"这就是祭灵大人留下的逆律骨？
"铁牛捏着骨片的手在发抖，"传说得此骨者能逆改法则……青岚人果然藏私！
""还给我！
"陆沉疯了般扑上去，指甲在铁牛手臂上抓出血痕。
铁牛反手就是一矛杆，砸在他后脑勺。
陆沉眼前一黑，倒在冰面上，恍惚看见小葵哭着扑过来，却被黑岩人拎着后领甩到一边。
"烧了这破火盆，咱们带逆律骨回部落！
"铁牛大笑着举起骨片，"等我黑岩人掌握了逆律之法，青岚、灰石、所有下界部落都得跪——"他的话戛然而止。
陆沉听见骨骼碎裂的声音。
他挣扎着抬头，看见铁牛举着骨片的手正在融化，皮肤、肌肉、骨骼像被无形的刀削去，只剩下白森森的前臂。
骨片上的金色纹路如活物般钻入他的血管，他的瞳孔里浮现出和石像上一样的文字："逆律者在此，尔等敢夺？
""不！
这不可能！
"铁牛惨叫着后退，却被冰面滑倒。
骨片从他掌心脱落，飞向陆沉。
陆沉本能地接住。
刹那间，无数画面涌入脑海：祭灵大人持剑斩裂九重天，眉心的逆律骨迸发出毁天灭地的光；法则殿的黑袍人在云端冷笑，撒下千万道法则锁链；还有一个和他长得极像的男子，抱着个浑身是血的女人，嘶声力竭地喊："阿沉，带着逆律骨，去上界……""哥！
"小葵的哭声将他拉回现实。
陆沉低头，看见自己掌心的月牙印记正与骨片融为一体，皮肤下的血管泛着金光，像流淌着液态的星子。
铁牛己经爬起来，长矛指向陆沉："杀了他！
抢回骨片——""逆。
"陆沉轻声说。
冻结的命火突然炸开。
青蓝色的火焰逆着常理窜向高空，在广场上方凝成一轮圆月。
冰面上的冰晶开始融化，顺着火盆边缘倒流回去。
铁牛的长矛"当啷"落地，他惊恐地看着自己的手——刚才融化的部分正在复原，可那骨片却稳稳地嵌在陆沉掌心，发出比命火更耀眼的光。
"逆律者……"祭老颤抖着跪下行礼，"祭灵大人显圣了……""逆律者..."苍老的声音从矿洞深处传来。
陆沉转身，看见被雷火烧焦的矿壁上，不知何时浮现出一道青铜纹路——那是他三天前救孩童时，逆律骨吸收雷罚留下的痕迹。
"咚！
咚！
"马蹄声碾碎了矿洞的寂静。
七匹玄铁战马踏碎镇口的木牌，马上人裹着金纹黑袍，腰间玉牌映着日光，"法则"二字刺得陆沉睁不开眼。
"三日后，天罚再临。
"金袍老者的目光扫过焦黑的矿脉，"逆律者若不死，这镇里百口人，便替他受罚。
""有意思。
"黑袍人轻笑一声，打马离去。
陆沉握紧骨片，掌心的金光透过指缝洒在冰面上。
他听见骨片里传来那个男人的声音："阿沉，记住，九重天域的法则，从来不是天生的。
你手里的，是逆改天命的刀。
"小葵扑进他怀里，眼泪浸湿了他的衣襟："哥，我好怕……""别怕。
"陆沉摸了摸她的头，望着命火重新燃烧的方向，"从今天起，没有人能再抢走我们的东西。
"风停了。
命火的光映在逆律骨上，将陆沉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像一柄即将出鞘的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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