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灿是被一股混合着馊饭和劣质熏香的怪味呛醒的。
他睁开眼,看到的不是熟悉的粒子对撞机控制台,而是一顶灰扑扑、打着补丁的麻布帐子。
记忆最后停留在实验室大屏上疯狂跳动的能量读数,以及同事老张的破锣嗓子:“卧槽!
要炸!”
然后…就到这儿了?
他尝试动了动手指,身体传来一阵虚脱感,像是被十吨卡车来回碾了三遍。
“少爷!
您可算醒了!”
一个带着浓重口音的女声炸响在耳边,紧接着一张大脸占据了整个视野。
这是个穿着古装、约莫西十多岁的妇人,圆脸盘,小眼睛,头发用一根木簪潦草地挽着,此刻正激动地挥舞着一把油腻的锅铲?
“扁…扁珍?”
凌灿脑子里自动跳出这个名字,属于这具身体原主的仆役。
记忆碎片涌上来:废柴弟子,测出垃圾灵根,在宗门大比上被人一拳KO,首接气晕过去。
啧,真够窝囊的。
“是我啊少爷!
您吓死扁珍了!”
扁珍把锅铲往腰间油腻的围裙上一插,那围裙鼓鼓囊囊,像个百宝袋。
她转身从墙角拖过来一个巨大的、比她人还高的木头箱子,箱子表面坑坑洼洼,布满划痕,像被狗啃过。
“来来来,让扁姨再给您测测!
上次那破水晶球肯定是坏了!”
扁珍一边嘟囔,一边吭哧吭哧地打开箱子。
凌灿伸头一看,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箱子里没有仙气飘飘的法器,只有一堆…齿轮!
大大小小,黄铜的、生铁的、甚至还有几个木头削的,杂乱无章地堆在一起,旁边还散落着扳手、榔头、半截锯条。
“扁姨…您这是要…弄木匠?”
凌灿嘴角抽搐。
“测灵根!
祖传手艺!”
扁珍一脸骄傲,从齿轮堆里刨出一个造型最狂野的玩意。
那是个脸盆大小的黄铜齿轮,边缘锋利,中心嵌着一块浑浊的、布满裂纹的水晶。
齿轮侧面还焊着几个小齿轮,歪歪扭扭,转动起来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
扁珍把这“测灵仪”往凌灿胸口一怼,差点把他又怼晕过去。
“别动!
集中精神!”
扁珍一脸严肃,开始猛摇旁边一个手柄。
大齿轮带动小齿轮,小齿轮又带动更小的,整个装置像得了帕金森一样疯狂抖动,水晶里冒出一股可疑的黑烟。
凌灿屏住呼吸,努力回忆原主那点可怜的修炼知识。
灵根?
这玩意儿在他脑子里自动换算成“能量传导效率”。
他试着集中精神,想象电流通过导线,哦不,灵气通过经脉。
水晶毫无反应。
连个屁都没放。
“啧!
死灵根!”
旁边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响起。
一个穿着光鲜锦袍、油头粉面的青年抱着胳膊靠在门框上,正是昨天一拳放倒原主的家伙,外门弟子王霸天。
“废柴就是废柴,扁婆子,你拿个破铜烂铁捣鼓一百年也没用!
垃圾就该待在垃圾堆里!”
扁珍怒了,抄起锅铲指着王霸天:“小兔崽子!
再敢骂我家少爷,老娘用这‘混元霹雳铲’给你脑袋开个瓢!”
王霸天嗤笑:“破锅铲?
我好怕哦!”
他故意做了个夸张的害怕表情,引来门外几个跟班的哄笑。
凌灿没理他们。
他所有的注意力都被那个疯狂抖动的测灵仪吸引了。
在他的视野里,那玩意儿抖动的轨迹,竟然自动分解成了一条条函数曲线?
振幅、频率、相位差数据瀑布般在他脑中刷屏。
他甚至能“看”到几个小齿轮因为应力过大,内部产生了细微的裂纹!
“别摇了!
左数第二个小齿轮要崩了!”
凌灿脱口而出。
“啥?”
扁珍一愣。
“咔嚓!”
一声脆响。
左数第二个小木齿轮应声裂成两半,崩飞出去,精准地砸在王霸天油光锃亮的脑门上。
“哎哟!”
王霸天捂着额头,又惊又怒,“死废物!
你敢用暗器?!”
凌灿无辜摊手:“我说了它要崩啊!
你自己站那么近怪我咯?”
王霸天气得脸都绿了,刚要发作,门外传来一声威严的咳嗽。
一个穿着青色道袍、留着山羊胡的老者踱了进来,正是负责外门弟子事务的李长老。
“吵吵闹闹,成何体统!”
李长老目光扫过房间,看到那堆齿轮和冒烟的测灵仪,眉头拧成了疙瘩,“扁珍!
你又把这堆破烂搬出来!
还有你,凌灿!
醒了就赶紧滚去挑水!
灵田等着浇呢!
死灵根就认命,少整这些歪门邪道!”
“李长老!”
扁珍急了,指着那裂开的测灵仪,“您看!
刚才有反应!
水晶冒黑烟了!
肯定是上次测试不准!
我家少爷…冒黑烟?
那是你这破玩意要散架了吧!”
李长老不耐烦地打断,“死灵根就是死灵根!
废物点心一个!
赶紧干活去!
再磨蹭扣你三天伙食!”
他厌恶地挥挥袖子,像赶苍蝇一样,转身就走。
王霸天得意地朝凌灿比了个下流手势,带着跟班扬长而去。
房间里只剩下凌灿和扁珍,还有一地狼藉的齿轮。
“少爷您别听那老棺材瓤子放屁!”
扁珍气得胸口起伏,把裂开的小齿轮捡起来,心疼地擦了擦,“死灵根怎么了?
扁姨用齿轮也能给您造条通天路出来!”
她拍着胸脯,围裙里不知什么东西哐当响了一声。
凌灿没说话,他还在回味刚才那种奇异的状态。
脑内超算?
这穿越福利有点硬核啊。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又看了看地上散落的齿轮零件,一个荒谬又带点科学依据的念头冒出来:既然灵气传导效率低得像绝缘体…那能不能用外部装置强行“导电”?
比如做个外置灵根?
“扁姨,” 凌灿抬起头,眼神亮得吓人,指着地上那堆破铜烂铁,“这些齿轮能借我玩玩吗?”
扁珍一愣,随即大喜:“玩!
随便玩!
少爷您想通了?
要学咱祖传的手艺了?
我跟您说,这机关术可厉害了!
当年我太爷爷能用齿轮组驱动木头鸟飞三天三夜。”
凌灿没理会扁珍的滔滔不绝,他捡起地上最大的一块齿轮碎片,边缘锋利,黄铜材质。
他鬼使神差地用指腹擦过那锋利的边缘。
嘶!
细微的刺痛传来。
一滴鲜红的血珠渗出,正好滴落在齿轮中心那块浑浊的水晶上。
水晶极其轻微地震动了一下,发出一声低不可闻的嗡鸣。
浑浊的内部,似乎有一丝极其微弱的、暗红色的流光一闪而逝,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凌灿猛地缩回手,盯着那滴迅速渗入水晶消失不见的血珠,心头一跳。
扁珍还在兴奋地翻箱倒柜:“少爷您等着!
我这儿还有压箱底的好宝贝!
当年从一上古遗迹里扒拉出来的,那齿轮长得可邪门了,几个角扭得跟麻花似的。”
她半个身子都探进了大木箱,屁股撅得老高。
凌灿没听清扁珍后面的话。
他低头看着自己渗血的指尖,又看看那仿佛什么都没发生的齿轮碎片。
刚才那瞬间的嗡鸣和暗红流光是错觉吗?
为什么脑子里闪过几个支离破碎的画面:扭曲的金属巨构、无声的爆炸、以及冰冷浩瀚的星空?
他甩甩头,试图抓住那转瞬即逝的幻象,却只留下一种莫名的、沉甸甸的危机感,像一块冰冷的齿轮,悄然卡进了他新人生的发条里。
而扁珍撅着屁股从箱底拽出来的那个“麻花齿轮”,在昏暗的光线下,边缘似乎也泛起了一丝极其不自然的、金属被高温灼烧过的暗红色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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