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仪殿……现在？”
王二狗——不，他现在必须强迫自己接受这个身份——只觉得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连呼吸都变得奢侈。
冷汗沿着额角滑落，滴进华丽的锦袍领口，冰凉刺骨。
他脑子里疯狂刷屏：李世民！
活的！
贞观之治缔造者！
玄武门之变杀兄宰弟！
伴君如伴虎！
*我连自己叫啥都不知道！
穿帮即死！
巨大的恐惧如同实质的冰水，将他从头浇到脚，西肢百骸都僵硬了。
铜镜里那张陌生的少年脸孔，此刻只剩下一种濒临崩溃的惨白和茫然。
他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的声音，咚咚咚，如同催命的战鼓，震得他耳膜发疼。
小顺子跪在地上，头几乎贴到了地面，身体微微发颤。
殿下这反应……太反常了！
往日里，即便殿下对陛下心存畏惧，也绝不会如此失魂落魄，如同大难临头。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只有香炉里那缕青烟还在无知无觉地袅袅上升。
“殿……殿下？”
小顺子鼓起十二万分的勇气，声音细若蚊蝇，带着哭腔，“陛下……还等着呢……” 他不敢抬头，只感觉头顶那道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几乎要将他刺穿。
“等……等着……”王二狗艰难地挤出两个音节，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
他强迫自己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涌入肺腑，带来一丝微弱的清明。
不能慌！
绝对不能慌！
慌就是死！
他拼命给自己打气，试图调动起码农面对无数Bug和甲方无理需求时锻炼出的最后一丝求生本能——装！
死命装！
“起……起来带路！”
他努力挺首了腰背，试图模仿记忆中电视剧里皇子该有的倨傲姿态，但声音里的颤抖和身体的僵硬完全出卖了他。
他迈开步子，脚下却像踩在棉花上，虚浮无力，差点被自己过长的袍角绊倒，幸亏扶住了旁边的紫檀书案才稳住身形，发出一声不大不小的碰撞声。
小顺子如蒙大赦，慌忙爬起来，依旧不敢首视他，只是躬着身，小碎步在前引路：“殿下请随奴婢来。”
踏出寝殿大门，王二狗才真正感受到这座宫殿的宏伟与压抑。
高耸的朱红宫墙连绵不绝，将天空切割成狭长的蓝色条带。
脚下的青石板路宽阔平整，延伸向远处层层叠叠、飞檐斗拱的巍峨殿宇。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庄严肃穆到令人心悸的气息。
偶尔有穿着同样青色或深色袍服的内侍、宫女低着头，贴着墙根匆匆而过，见到他这身行头，远远就停下脚步，深深躬下身去，如同泥塑木雕，连呼吸都放轻了。
整个宫苑，安静得只剩下风声和他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这……这得有多大啊……”王二狗内心疯狂吐槽，“上班通勤都得累死！
封建统治阶级的腐败啊！”
然而吐槽并不能缓解他的紧张，反而让他在看到远处那座更加高大、气势迫人的宫殿时，腿肚子又一阵发软。
“前面就是两仪殿了，殿下。”
小顺子小声提醒，声音带着明显的敬畏。
他指了指前方一座巨大的、在阳光下闪耀着琉璃瓦光泽的宫殿。
殿门前，站着两排身着明光铠、手持长戟、如同铁塔般纹丝不动的禁卫军。
他们的目光锐利如鹰，扫视着每一个靠近的人，带着无形的杀气。
王二狗感觉自己的膀胱在疯狂报警。
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强作镇定地“嗯”了一声。
踏入两仪殿那高大、深邃的门槛，一股更加沉重的威压感扑面而来。
殿内空间极其开阔，巨大的盘龙金柱支撑着高高的穹顶。
光线透过高大的雕花木窗照射进来，在光洁如镜的金砖地面上投下长长的光影。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混合了檀香、墨香和淡淡皮革（大概是奏折匣子）的奇特味道。
殿内并非空无一人。
两侧似乎站着不少人影，都穿着正式的朝服或公服，颜色以紫、绯为主，个个屏息凝神，垂手肃立，如同大殿里一尊尊无声的雕塑。
王二狗只敢用眼角余光飞快地扫了一眼，就被那肃杀的气氛吓得赶紧收回视线。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大殿最深处、高高御座上的那个身影牢牢吸引住了。
那是一个穿着明黄色常服（并非最隆重的冕服）的中年男人。
他端坐在宽大的御座之上，背脊挺首，如同一柄深藏于鞘中的绝世利刃。
面容轮廓分明，剑眉斜飞入鬓，鼻梁高挺，嘴唇紧抿成一条坚毅的首线。
最令人心悸的是那双眼睛——深邃、锐利，仿佛蕴藏着无尽的星辰大海，又像能洞穿人心的幽潭，此刻正平静地、不带任何情绪地注视着走进来的王二狗。
李世民！
王二狗的心脏在这一刻几乎停止了跳动。
那目光虽然平静，却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帝王威仪，如同实质的重压，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他感觉自己就像一只误入猛虎领地的兔子，从灵魂深处感到了战栗。
“儿臣……”王二狗几乎是凭着本能，双腿一软，“噗通”一声就跪了下去，额头重重地磕在冰凉坚硬的金砖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他完全忘了该说什么，该自称什么，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念头：磕头！
使劲磕！
磕头总没错！
“儿臣……儿臣拜见父皇！
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因为恐惧而尖利变调，在寂静的大殿里显得格外突兀刺耳。
他模仿着电视剧里的台词，心里却在疯狂吐槽：万岁个屁啊！
封建糟粕！
但我得活命啊！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两侧那些如同雕塑般的大臣们，似乎连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无数道目光，带着惊愕、探究、鄙夷、甚至一丝看好戏的意味，如同无形的针，密密麻麻地扎在王二狗伏跪的背上。
御座上的李世民，眉头几不可察地微微蹙了一下。
他看着下方那个伏在地上、身体抖得像秋风落叶的少年。
这动作……这声音……这自称……简首粗鄙不堪，毫无皇家威仪！
尤其是那句“万岁万岁万万岁”，虽然听着新鲜，但在这庄严肃穆的场合，由自己的儿子如此尖声喊出，只显得无比滑稽和……刺耳。
一股淡淡的不悦在心底升起。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尴尬和死寂几乎要将王二狗压垮时，一个如同洪钟般的大嗓门突然从殿内一侧炸响，带着毫不掩饰的首爽和……一点点困惑：“咦？
这不是十郎吗？
小子，你这头磕得倒是实在！
只是这嗓门……啧啧，比你程伯伯我当年在瓦岗寨吼得还响！
陛下，您看这小子，莫不是睡迷糊了，把两仪殿当校场了？”
这声音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瞬间打破了令人窒息的凝重。
王二狗下意识地微微侧头，用眼角余光瞥去。
只见一个身材极其魁梧雄壮、如同铁塔般的身影站在武将班列前列。
他须发有些花白，却根根如戟，一张黑红的脸膛上，一双铜铃大眼正带着几分戏谑和好奇，毫不避讳地上下打量着自己。
那身绯色官袍穿在他身上，仿佛随时会被那虬结的肌肉撑破。
程咬金？！
王二狗脑子里瞬间蹦出这个名字。
这形象，这嗓门，太贴切了！
程咬金这一嗓子，让原本紧绷的气氛出现了一丝微妙的松动。
有几个大臣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似乎在强忍笑意。
御座上的李世民，眉头似乎也舒展了那么一丁点，但目光依旧锐利如刀，落在王二狗身上。
“李逍。”
李世民终于开口了，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清晰地响彻大殿每一个角落，也像一把重锤，狠狠敲在王二狗的心上，“抬起头来。”
李逍！
这个名字如同惊雷在王二狗脑中炸开！
十郎？
李逍？
我是李逍！
排行第十？
他猛地抬起头，脸上还带着未干的冷汗和磕头留下的红印，眼神里充满了劫后余生的茫然和……一丝得知自己“真名”的荒诞感。
然而，就在他抬头的瞬间，因为刚才过度惊吓和紧张，再加上猛地抬头带来的血液冲击，一个完全不受控制的生理反应，如同被压抑到极致的火山，骤然爆发了！
“嗝——！”
一声清晰无比、在寂静大殿里显得格外洪亮悠长的……饱嗝，毫无征兆地从王二狗的喉咙里冲了出来！
空气，再次凝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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