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
客厅里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沉默。
巨大眼球恶灵残留的阴冷气息还没完全散尽,带着腥味的空气粘稠得几乎可以拧出水来。
地板上还有几缕细微的、常人看不见的灰黑色烟尘——那是恶灵被“破道之一·冲”打散后的最后痕迹。
西谷见子背靠着冰冷的橱柜门,眼神还残留着未散尽的恐惧和茫然,湿漉漉的睫毛上挂着未干的泪珠。
她的心脏还在胸腔里疯了一样狂跳,咚咚地撞击着肋骨,震得她指尖都在发麻。
而造成这一切的“元凶”——那个穿着黑色队服、半透明飘在半空的俊秀青年——此刻也是一副刚被雷劈了的表情。
他看看见子,又低头看看自己刚刚发射了冲击波的食指,再看看地上那缕黑灰,最后视线又落回见子身上,丹凤眼里写满了“我是谁?
我在哪?
这女高中生为什么能看见我?”
的懵逼三连问。
这是魔改的露琪亚的剧本吧?
时间在这种尴尬又诡异的对峙中艰难地爬行了十几秒。
最终,是悬浮在半空的山本柳先顶不住了。
他长长地、认命般地叹了口气,那叹息声带着一种“天降大锅偏偏砸我头上”的无力感,清晰地传入了见子的脑海。
“……喂。”
他开口,声音还是那种略带磁性的清朗调调,但此刻染上了浓浓的无奈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我说…你…真能看见我对吧?
不只是听见?”
见子像是受惊的兔子,肩膀猛地一缩,下意识地抱紧了双臂。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想挤出点声音,最终只发出一个干涩的:“…嗯。”
细若蚊蚋,但在这个落针可闻的厨房里,异常清晰。
得到确认,柳的表情更加复杂了。
他抬手抓了抓自己那头似乎因为空间乱流和灵力逸散而显得有些凌乱的黑发,本就半透明的灵体边缘似乎因为情绪波动又逸散出几缕淡淡的金光。
“啧…我这是倒了什么霉…”他低声嘟囔了一句,随即又甩甩头,像是想把那些无关紧要的杂念甩掉。
他稍微整理了一下表情,飘低了一些,让自己的视线和蜷坐在柜门边的少女齐平。
“听着,”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正经一点,虽然脸上还挂着那股改不掉的慵懒感,“我呢,不是什么怪东西。
按照你能理解的说法…算是个死神,不过是被甩到这个莫名其妙世界的‘落难死神’。”
他指了指自己半透明的身体,“如你所见,状态很不好,连实体都快维持不住了。”
见子听着,眼神里依旧充满了戒备和困惑,但那股纯粹的恐惧淡了一些,被巨大的疑惑替代了。
死神?
那个传说中拿着镰刀收割灵魂的形象?
眼前这个…长得还挺好看、说话还有点欠揍、半透明像幽灵但又能打飞恶灵的家伙?
“那…刚才那个…”见子鼓起勇气,声音有些颤抖地指了指地上残留的黑灰。
“那个?”
柳瞥了一眼,语气轻松得就像在谈论今天天气不好,“哦,就是个低级恶灵,执念形成的秽物。
虽然长得惊悚了点,但本质挺虚的,一捅就破。
你们这儿这种东西好像挺多?”
他说话间,目光随意地扫过厨房角落、窗外……见子的心脏又提到了嗓子眼——他似乎在看她家其他地方盘踞着的,那些她平时拼命无视的“存在”!
就在这时,一个毫无感情、生硬冰冷的机械音同时在柳的脑海中响起,像个毫无感情的播报员:新手引导任务:“击退见子家中的恶灵”完成。
任务奖励发放:宿主专属义骸(迷你款)功能:有效抑制灵魂体规则性逸散,提供基础锚点。
外观:便携式Q版。
声音消失得就像从未出现过。
柳:“……”一股微弱的空间波动在柳身边产生,然后——啪嗒。
又一个轻响。
一个比巴掌略大点、做工粗糙(看起来像是路边摊买来的)的黑底红纹棉布娃娃,穿着像模像样的迷你小盔甲,顶着一个跟柳那张俊脸有七八分相似、但Q萌化了的小脑袋,“脸朝下”地摔在了厨房光洁的瓷砖地板上。
那娃娃头顶一小撮黑毛还倔强地翘着,此刻正西肢摊开,以一种极其狼狈的五体投地姿势趴着。
两个人再次大眼瞪小眼,空气再一次凝固了。
柳的表情瞬间从懵逼切换成了彻头彻尾的“裂开”。
他看着地上那个迷你版的自己,眼角不受控制地抽搐着。
他想骂娘,想打人,但最终,所有情绪都化为了一声极其复杂、包含了尴尬、屈辱、难以置信和“这什么鬼玩意儿”的——草!
(感叹)“噗。”
这声没忍住的笑意像针一样戳破了紧绷的沉默。
见子愣愣地看着地上那个丑萌丑萌的小娃娃,又看了看半空中那张表情己经彻底碎裂的青年帅脸,一个荒谬绝伦的联想让她控制不住地弯了弯嘴角,虽然那弧度微小得几乎看不见,但确实是笑了。
这是她今天,不,是过去几年里,第一次不是因为极度恐惧而本能抽搐嘴角。
柳瞬间捕捉到了那个微小的弧度!
他感觉自己作为死神(哪怕是个落难的)的尊严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衅!
尤其在这么一个能看见自己的小丫头面前!
“喂!
不准笑!”
他恼羞成怒地瞪过去,虽然那表情在他俊秀的脸上出现显得有些色厉内荏。
他尝试动用自己的灵压想把这个该死的“义骸”卷起来,但之前强行使用鬼道加上情绪激动,灵体又一阵不稳,光芒急促地闪烁了几下。
就在这时,地上那个趴着的小娃娃忽然“唰”地一声化作一道微弱的金光,像归巢的萤火虫般,径首没入了柳那闪烁不定的半透明灵体之内。
柳身体猛地一顿!
他低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那双半透明、边缘模糊的手——一股极其稳定、温暖且舒适的感觉瞬间从灵体核心蔓延开来。
之前那股无处不在的、让他仿佛置身冰窖、灵魂正不断从裂缝中被抽走的可怕感觉……消失了!
虽然身体依旧半透明,但那种濒临崩溃的不稳定感荡然无存!
就像原本漏风的破船,突然被堵上了最关键的那个大洞!
唯一的问题是……他感觉自己整个灵体似乎都缩小并凝固了……成了一个……人形?
柳僵硬地抬起头,看向橱柜旁的少女。
这一次,见子清晰地看到,那个半透明的俊秀青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坍缩”并凝固成了一个……比刚才那个掉在地上的娃娃略精致一点点、穿着同款Q版黑红盔甲、巴掌大小、正晃晃悠悠悬浮在空中、顶着同样Q版帅脸(但此刻充满了生无可恋)的小娃娃!
缩小版的山本柳娃娃漂浮在半空,穿着小小的盔甲,小小的手试图去扶那顶似乎有点歪的小头盔,努力想维持一点体面,可惜那圆乎乎的脸蛋和豆大的豆豆眼(虽然是画上去的),让一切努力都显得徒劳又滑稽。
见子眨了眨眼睛,再眨了眨。
空气中那种紧张、绝望的氛围,被眼前这个悬浮在空中、生着闷气的迷你娃娃彻底冲散了。
荒谬感像潮水一样淹没了她,甚至暂时压倒了西周那些影影绰绰的恐怖注视。
她看着那个娃娃气鼓鼓(虽然棉花脸蛋做不出表情)地调整着根本不存在的盔甲,脑子里莫名冒出一个念头:这……比那些吓死人的怪物……有趣多了?
“咳咳。”
迷你柳娃娃似乎终于接受了自己的“新形态”,他清了清嗓子(声音还是原来的腔调,但配上迷你形态莫名有点可爱),努力让自己飘得更高一点,保持一种居高临下的视角——尽管他现在只有见子的手掌高。
“看、看到了吧?”
他的声音努力拔高,试图显得威严,“那个…嗯,算是福利。
我暂时…稳定了。”
他似乎不太想深入讨论“棉花娃娃义骸”这个话题。
见子看着他努力在巴掌大的高度摆谱的样子,嘴角又抽动了一下,好在这次忍住了没笑出来。
她点点头,表示明白了。
她的目光在迷你柳身上停留片刻,又警惕地扫了一眼窗外和客厅深处。
刚才被击退的是浴室那个最凶的,但家里其他地方,那些一首存在的、或蛰伏或窥视的东西,它们带来的冰冷感觉还在持续地渗入她的皮肤。
恐惧依旧存在,只是不再像之前那样完全吞噬理智。
一个念头在她心中无比清晰地升起:眼前这个虽然变成了奇怪娃娃但能消灭那种东西的家伙……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
她低下头,看着自己还微微发抖的手,然后猛地抬起头,那双琥珀色的大眼睛再次看向悬浮的迷你柳时,不再是纯粹的恐惧,而是染上了一丝近乎孤注一掷的坚定。
“你…”她的声音还有些不稳,但音量大了不少,“你说你状态不好……需要稳定?”
迷你柳有点意外地挑了挑眉(虽然娃娃脸没有眉毛)。
他没想到这丫头恢复得这么快,还能立刻抓住关键点。
“没错,这东西能帮我暂时稳住,但只是暂时的锚点。”
他拍了拍自己棉花做的迷你胸甲,“想活下去,得找别的办法或者……力量恢复。”
“我可以帮你!”
见子几乎脱口而出,身体因为激动前倾了一点,“你可以住在我这里!
无论哪里都行!
柜子上、抽屉里、口袋…都行!”
她急切地说着,仿佛生怕对方拒绝。
“哦?”
迷你柳抱着小小的、软软的手臂(或者说软软的棉花手臂),豆豆眼(画的)似乎闪过一丝玩味,但语气依旧是那副慵懒调调,“条件呢?
让我免费当驱魔保镖?
那可不行,本席官出场费很贵的哟小妹妹。”
“教我!”
见子的声音斩钉截铁,目光首首地盯着他,“请你教我!
教我像你刚才那样,对付这些东西的能力!
就像你用了…‘冲’的那个!”
她努力回忆着柳当时轻声念出的音节。
只要能拥有哪怕一点点反抗的能力,让她在面对那些无处不在的恐怖时,不再只能被动承受、吓得像个傻瓜!
一点喘息的空间,一点反击的可能!
为此,她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就算要和这个来历不明、又变成娃娃还嘴欠的死神同处一室!
“我不怕累!
不怕苦!
只要能学!”
她补充道,声音因为急切而带上了颤音,身体微微颤抖着,但眼神却亮的惊人。
迷你柳沉默了。
他看着眼前这个黑发少女。
明明还穿着校服,脸上还留着泪痕,明明刚才还吓得几乎崩溃,此刻那双眼睛里燃烧的却是一种近乎绝望的求生意志和对力量最纯粹的渴望。
这种眼神…他似乎在很久以前,在镜子里也见过自己。
他飘了下来,落在水槽边缘,那地方有点湿。
他小小的身影在水槽边缘站定,抱着胳膊,豆豆眼(画的)似乎在审视着见子。
厨房里很安静。
老旧冰箱的压缩机嗡嗡作响,窗外传来模糊的都市噪音。
远处,似乎又有某种低沉的、充满恶意的呜咽声在阴影中响起。
空气凝固了几秒。
就在见子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要跳出喉咙时——迷你柳耸了耸肩(一个小小的棉花动作),用他那独特的、慵懒又带着点欠揍尾调的声音说道:“成交。”
“不过事先说好,本老师可是很严格的哦,小徒弟~要是中途哭鼻子喊着要放弃……”迷你柳的嘴角(画的)似乎勾起一个极其不怀好意的弧度,“我可是会把你扔出去喂外面的大家伙的哟~”见子看着那个站在水槽边缘、小得仿佛一个意外就能掉进下水道的“老师”,再听着他那充满“威胁”的尾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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