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不是水,是天上垂落的裹尸布碎片,沉重、冰冷,带着铁锈和腐烂的腥气,抽打在陈默脸上、身上。
他像一头被剥了皮的困兽,在钢筋水泥的残骸迷宫中亡命奔逃。
第七天了。
这片被称作“终焉之地”的废墟,曾是繁华的都市核心,如今只剩扭曲的金属骨架、倾颓的混凝土巨兽,以及无处不在的死亡气息。
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血浆,每一次吸气,都像在吞咽混杂着硝烟、霉菌和隐约血腥味的冰冷淤泥。
肺叶在灼痛中抗议,每一次呼出的白气,都迅速被铅灰色的雨幕吞噬。
身后,那声音又近了。
“哧啦…哧啦…沙沙…”非人的刮擦声,湿滑、粘腻,带着下水道淤泥和内脏腐败混合的浓烈恶臭,如同跗骨之蛆,死死咬着他的脚跟。
猎杀者——“剃刀犬”。
归零者投放的生物清道夫之一。
陈默曾在第三天远远瞥见过它们的狩猎:一群金属与血肉的扭曲结合体,关节处弹出高速旋转的合金利刃,发出令人牙酸的高频嗡鸣,像一群地狱来的蝗虫,瞬间将一个落单的幸存者撕扯成漫天血雨和碎肉,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
而现在,至少三只剃刀犬锁定了他的气味。
雨水冲刷着它们身上干涸的暗红和粘稠的组织液,腥臭味如同实质的鞭子,抽打着他的神经。
他能感觉到冰冷的金属刃风刮过后颈的汗毛。
跑!
必须跑!
左臂上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在雨水浸泡下发白、溃烂,每一次摆动都牵扯出钻心的剧痛。
背包早己空空如也,最后半块压缩饼干在昨天就成了胃里模糊的回忆。
喉咙火烧火燎,每一次吞咽都带着撕裂感,身体里最后一丝力气正随着体温被冰冷的雨水迅速带走。
视野因失血和疲惫而阵阵发黑,废墟的景象在雨中扭曲、摇晃。
跑不动了。
真的…跑不动了。
一个踉跄,他重重撞在一堵布满龟裂的混凝土残壁上,碎石簌簌落下。
他背靠着冰冷粗糙的墙面滑坐在地,泥水瞬间浸透了他破烂的裤管。
绝望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他的心脏,越收越紧。
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迫近。
剃刀犬的刮擦声就在转角!
那令人作呕的腐臭几乎喷到了脸上!
就在意识即将被冰冷的疲惫和绝望彻底淹没的刹那,前方巷子尽头,一点极其微弱、却异常突兀的暖黄色光芒,如同溺水者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刺破了雨夜的浓重黑暗和死亡的窒息。
光?
陈默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了一下,骤然停顿,随即又狂跳起来,撞得胸腔生疼。
希望?
还是更致命的陷阱?
在这终焉之地,任何不合常理的东西都可能是归零者设下的甜蜜毒饵。
但身后的刮擦声己经清晰得如同贴在耳膜上摩擦,那浓重的死亡气息让他全身的汗毛都倒竖起来!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迟疑和恐惧。
他用尽最后残存的、如同风中残烛般的力气,手脚并用地从泥泞中挣扎爬起,朝着那点微光的方向,踉跄着、连滚带爬地扑了过去!
光芒来自一扇狭窄、歪斜得仿佛随时会倒塌的木门。
门楣上方,一块同样歪斜的木牌在风雨中摇晃,上面用斑驳剥落的暗红色油漆涂抹着几个扭曲的、仿佛还在缓缓蠕动的字迹:记忆典当行门虚掩着,缝隙里透出那昏黄的光。
陈默如同扑火的飞蛾,用尽最后的力气撞了进去。
沉重的木门在他身后“吱呀”一声合拢,隔绝了外面凄风苦雨的呼啸、剃刀犬令人魂飞魄散的刮擦声,以及那浓得化不开的死亡腐臭。
门内的寂静,突兀得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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