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沅!
"一声清朗的呼唤穿过嘈杂人声。
五皇子景轩己疾步走到近前,月白色锦袍下摆沾着几片海棠花瓣,随着他的动作簌簌飘落。
他比去年见时又高了些,眉目间稚气褪尽,唯有那双琥珀色的眸子还噙着少年人特有的明亮笑意。
"殿下。
"卫琉沅退后半步行礼,鬓边白玉簪的流苏轻轻晃动,在颊边投下细碎的影子。
景轩却一把扶住她的手腕:"你我之间何须这些虚礼?
"他的掌心温热,"上元节后我便去了南疆,连你及笄礼都错过......"话音戛然而止。
他突然注意到她指尖的伤痕,眉头倏地蹙起:"怎么弄的?
"卫琉沅下意识将手往后缩:"方才弹琵琶时不小心......""还是这般不爱惜自己。
"景轩从怀中掏出素帕,不由分说缠上她指尖。
那帕子一角绣着小小的木樨花,针脚略显凌乱,显是出自男子之手,"南疆有种药膏对弦伤极好,明日我让人送......""五弟。
"冷冽的声音自回廊转角传来。
景渊不知何时立在那里,玄色大氅被风吹起一角,露出内里暗绣的龙纹。
他目光落在景轩握着的那截皓腕上,眸色深得吓人。
景轩却恍若未觉,反而将卫琉沅往身后带了带:"三哥也来了?
正好,这位是阿沅,我的......""德妃娘娘召你。
"景渊打断他的话,每个字都像淬了冰,"现在。
"卫琉沅明显感觉到景轩的手指僵了僵。
少年皇子最终松开她,却凑近她耳畔飞快地低语:"后日未时,老地方。
"温热呼吸拂过耳垂,带着南疆特有的沉水香气息。
景轩的身影刚消失在回廊转角,西周的空气便骤然凝滞。
只剩下琉沅与景渊二人。
琉沅低垂着眼睫,目光落在青石板上——那里映着两道影子,一玄一素,中间隔着恰到好处的距离,却又微妙地交叠在一处。
"卫小姐的琵琶......"景渊忽然开口,声音低沉。
"方才多谢三皇子殿下。
"卫琉沅飞快地截住话头,袖中手指无意识地绞紧了那方绣着木樨的帕子。
她闻到对方身上传来的冷冽气息,像是雪后青松混着龙涎香的味道,与景轩温暖的沉水香截然不同。
"末将还未说完。
"景渊上前半步卫琉沅猛地抬头,正对上他深不见底的眼眸。
"时候不早......"她仓皇后退,"臣女该回府了。
"不等回应,卫琉沅己疾步转身。
月白的裙裾扫过石阶,沾了细碎的花泥。
她走得那样急,连晴雪在后面追赶都顾不得,仿佛身后有洪水猛兽。
首到转过假山,她才扶着一株老梅停下。
梅树粗糙的树皮硌着掌心,不知怎的,她一见到景渊,心中竟如此的不安。
回廊深处,景渊仍立在原地。
他弯腰拾起卫琉沅遗落的海棠花钗,金丝缠绕的蕊心还带着一丝体温。
拇指抚过钗头时,一道细小的金刺扎进指腹,沁出殷红的血珠。
他望着那点血色,忽然想起军中医官说过的话——有些毒,入骨时是甜的。
“走吧,回宫复命。”
景渊收起思绪,对江枫说道。
金銮殿内,龙涎香袅袅升起,与空气中弥漫的沉肃交织成一幅复杂的图景。
皇帝端坐于龙椅之上,那双阅尽沧桑的眼眸中,既有对景渊归来的期盼,又藏着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渊儿,你回来了。”
皇帝的声音沉稳而有力,每一个字都似乎承载着千钧之重。
景渊跪拜行礼:“儿臣景渊,幸不辱命,边疆安定,特来复命。”
皇帝微微颔首,目光中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你此次战功赫赫,朕心甚慰。
你母亲若在,也定当为你骄傲。”
提及己故的皇后,皇帝的声音里不自觉地带上了几分温情,却也只是一瞬,随即又恢复了往日的威严。
景渊心中微动,母后早逝,是他心中永远的痛,但在这权力的漩涡中,他必须保持清醒:“儿臣只愿边疆安宁,不负父皇与母亲之托。”
皇帝轻轻叹息,目光转向窗外,似是在回忆往昔:“你长大了,朕也老了。
这朝堂之上,利益纠葛,朕虽对你有厚望,却也不得不谨慎行事。”
景渊心中明了,父皇的话里藏着深意,既是提醒,也是警告。
他低头,声音坚定:“儿臣明白,定不负父皇厚望,不负天下苍生。”
皇帝将目光移向龙案上的奏折,最上面那本折子朱批未干,墨色晕开了小片——是兵部请调五皇子督运北疆军粮的折子。
皇帝用指尖在"北疆"二字上点了点:"渊儿觉得,轩儿去得?
""北疆风沙磨人。
"景渊声音平稳,腰间玉佩纹丝不动,"正可磨去少年意气。
"皇帝的目光在儿子紧抿的唇线上停留片刻,突然将朱笔掷入笔洗,赤色墨迹在水中晕开一圈圈涟漪。
"准了。
"老皇帝抬手示意内侍磨墨,"不过......"朱笔在景渊眼前顿了顿,"朕要你亲自送他出京。
"景渊心中一凛,垂首应诺:“儿臣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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