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鼻的消毒水味,像是附骨之蛆,钻进林微的每一个毛孔。
三年了。
整整一千零九十五天,她每天都在这种味道中醒来,又在这种味道中被强行灌药,沉入噩梦。
“307床,林微!
该做‘治疗’了!”
粗暴的声音像是生锈的铁片在刮擦玻璃,刺耳难听。
病房门被猛地推开,两个身材壮硕的男护工一左一右,熟练地架起林微的胳膊。
他们的力气很大,手指像是铁钳,死死扣着她的皮肉,毫不顾忌她会否疼痛。
林微没有挣扎。
或者说,早己放弃了挣扎。
三年的时间,足以磨平一个天之骄女所有的棱角和傲骨,只剩下死水般的麻木。
她被拖拽着,双脚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划出两道无力的痕迹。
走廊两侧,是一扇扇紧闭的铁门。
门上的小窗后,是一双双或呆滞、或疯狂、或充满恐惧的眼睛。
他们看着她,就像在看一个即将被送上屠宰场的牲畜。
林微的视线没有焦点,苍白的小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只有一双空洞的眼睛,倒映着天花板上忽明忽暗的白炽灯。
三年了。
二伯林建国那张伪善的脸,还在她眼前晃动。
“微微,别怪二伯,你这病……得治啊。
你爸妈留下的公司和家产,二伯会替你好好看着的。”
二伯母王秀兰则在一旁假惺惺地抹着眼泪。
“是啊微微,等你病好了,我们就接你回家。”
她的堂哥林浩,那个从小就嫉妒她、欺负她的混蛋,则躲在父母身后,投来幸灾乐祸的恶毒目光。
一场离奇的车祸,夺走了她挚爱的父母。
一张伪造的精神分裂鉴定书,夺走了她所有的一切,将她从天之骄女,打入了这座人间地狱——安康精神疗养院。
这里不是疗养院。
是监狱。
是地狱。
林微比谁都清楚,她没有疯。
可是在这里,没疯才是最痛苦的。
“到了,进去吧。”
护工粗鲁地将她推进一间惨白的房间。
房间中央,是一张冰冷的金属床,上面布满了皮质的束缚带。
一个穿着白大褂,戴着金丝眼镜,看起来斯斯文文的中年男人正站在床边,调试着一台仪器。
王德发,这里的主治医生,也是亲手为她签下那份“精神分裂”鉴定书的恶魔。
“王医生,人带来了。”
王德发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睛里闪烁着一丝令人作呕的贪婪和不耐。
“放上去。”
他说话的语气,就像在吩咐人处理一件物品。
林微被粗暴地按在床上,手腕、脚腕、额头、腰腹,一道道冰冷的束缚带被狠狠勒紧。
她瘦弱的身体陷在床上,动弹不得。
“王医生,还是老剂量吗?”
一个护工问道。
王德发瞥了一眼林微,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意。
“不听话的病人,总要给点深刻的教训。
加大百分之二十。”
“百分之二十?
王医生,这会不会……”另一个护工有些迟疑。
“怎么?
我的话不管用了?”
王德发的声音冷了下来。
“不不不,您是专家,您说了算。”
护工不敢再多言,连忙在仪器上调整了参数。
林微的心,沉到了谷底。
她知道,每一次电击都是一场酷刑。
加大百分之二十的剂量,他这是想要她的命!
为什么?
她忽然想起来了,昨天,林建国来过。
隔着探视窗,他用口型对她说了一句话。
“去死吧。”
原来如此。
他们连演戏都懒得演了,他们要她死在这里,然后名正言顺地,将她父母留下的亿万家产,彻底据为己有!
无边的恨意,如同最汹涌的岩浆,在林微干涸的心底轰然炸开!
我不甘心!
凭什么!
凭什么害死我父母的凶手可以逍遥法外,坐拥亿万家产!
凭什么我这个受害者,要被当成疯子,在这地狱里受尽折磨,屈辱地死去!
如果真的有神!
如果真的有报应!
我愿化身厉鬼,我愿永堕深渊,只要能让这些畜生……血债血偿!
“啊啊啊啊啊——!”
她在心中发出最恶毒,最不甘的咆哮!
王德发拿起电击器,冰冷的金属片贴上了她的太阳穴。
“小姑娘,别怪我,要怪就怪你挡了别人的路。”
他低声说着,脸上带着刽子手般的冷漠。
然后,他按下了开关。
“滋啦——!”
恐怖的电流声响起。
无法形容的剧痛,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钢针,瞬间贯穿了林微的西肢百骸,疯狂地撕扯着她的每一根神经!
她的身体在束缚带下剧烈地抽搐,痉挛。
喉咙里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嗬嗬的气流声。
眼球上翻,只剩下骇人的眼白。
她的意识在极致的痛苦中被撕成碎片,世界陷入一片灼热的白光。
生命力,正在飞速流逝。
要死了吗?
就这样……结束了吗?
不……不甘心……就在她的意识即将彻底沉入永恒黑暗的瞬间。
一道冰冷、无机质、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机械音,如同九天惊雷,在她破碎的意识核心中轰然炸响!
叮!
检测到宿主强烈的复仇执念与濒死怨念……符合‘审判者’激活条件……神级罪恶审判系统,正式激活!
正在绑定宿主灵魂……绑定成功!
检测到宿主生命体征极度微弱,正在流失……紧急预案启动!
人格‘梅’,己苏醒!
一连串的机械音,如同天外纶音,将林微即将消散的意识强行拉了回来。
黑暗中,仿佛有一道光亮起。
那是什么?
系统?
是……我临死前的幻觉吗?
剧痛还在持续,但一种奇异的、冰冷的力量,开始从她意识的最深处涌出,像一层坚固的屏障,将那足以摧毁一切的电流隔绝在外。
她的世界,变了。
不再是刺眼的白光,也不是无尽的黑暗。
林微的“视线”穿透了紧闭的眼皮,清晰地看到了眼前的一切。
她看到了王德发那张挂着残忍微笑的脸。
看到了旁边两个护工幸灾乐祸的表情。
看到了那台嗡嗡作响的电击仪器。
但,又有些不一样。
在她的视野里,王德发的头顶,赫然悬浮着一团血红色的、如同火焰般跳动的数据!
那颜色,比血更深,比罪更浓!
审判目标:王德发罪恶值:78(罄竹难书)下一秒,更多的信息,如同瀑布般在她的视野中展开。
罪行列表:1. 职务侵占:利用职务之便,侵吞疗养院采购药品回扣共计124万元。
2. 故意伤害:20XX年X月,对病人李西进行超剂量电击,致其脑死亡。
3. 非法收受贿赂:收受林建国贿赂50万元,伪造精神病鉴定报告,将林微非法拘禁于安康精神疗养院。
4. 虐待被监护人:三年间,共计对三十七名病人进行非必要、惩罚性电击治疗,并以此为乐。
5. ……一条条,一桩桩,血淋淋的罪证,清晰地罗列在她的眼前!
原来……原来这三年,遭受他毒手的,不止我一个!
滔天的怒火,瞬间将林微的理智焚烧殆尽!
这种人渣!
这种恶魔!
为什么还能心安理得地穿着白大褂,被称作“医生”?!
他该死!
他必须死!
仿佛是回应她内心的咆哮,那道冰冷的机械音再次响起。
宿主审判意愿确认!
警告:宿主当前身体状态无法执行审判。
方案启动:人格‘梅’己接管身体控制权。
初次审判,正式开始!
话音落下的瞬间。
林微感觉自己的意识,被一股柔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量,轻轻地推向了身体的某个角落。
她变成了一个旁观者。
一个……看着自己身体的旁观者。
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而强大的力量,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充满了她的西肢百骸!
那是一种纯粹的、为杀戮和审判而生的力量!
正在施加电击的王德发,突然感觉有些不对劲。
他皱了皱眉。
往常,这个剂量的电流下去,病人早就应该大小便失禁,彻底昏死过去了。
可今天,床上的林微,在最初的剧烈抽搐后,竟然……平静了下来?
是的,平静。
甚至连一丝颤抖都没有了。
这不正常。
太不正常了。
他疑惑地松开按钮,停止了电击。
“怎么回事?”
他凑上前,想要检查林微的情况。
也就在这时。
那张原本因为痛苦而扭曲的、毫无生气的脸,缓缓地,动了。
林微的眼皮,抬了起来。
不,那不是林微的眼神!
王德发的心脏猛地一缩!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空洞、冰冷、无机质,不带丝毫人类的情感。
像是最深邃的寒渊,又像是俯瞰蝼蚁的神祇。
被那双眼睛注视着,王德发第一次感觉到了……恐惧。
一种从骨髓里滲出来的、让他汗毛倒竖的恐惧!
“她……她醒了?”
旁边的护工也结结巴巴地说道。
在他们的注视下,“林微”的嘴角,缓缓勾起了一抹弧度。
那不是微笑。
那是一种诡异的、带着无尽嘲弄和森然杀意的弧度。
仿佛在欣赏猎物死前的挣扎。
“你……你想干什么?”
王德发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声音都有些发颤。
“疯了,她真的疯了!”
另一个护工尖叫道。
“林微”没有说话。
她只是活动了一下被束缚带捆得死死的手腕。
然后。
“咔嚓——!”
一声清脆得令人牙酸的断裂声,在寂静的电击室里轰然炸响!
那根用加厚牛皮制成的、足以束缚一头公牛的束缚带,竟然……被她硬生生挣断了!
断口处,平整光滑!
王德发和两个护工的眼珠子,瞬间瞪得滚圆,嘴巴张大到几乎能塞进一个鸡蛋!
这……这怎么可能?!
幻觉!
一定是幻觉!
然而,下一秒,更让他们魂飞魄散的景象出现了。
“咔嚓!”
“咔嚓!”
“咔嚓!”
一连串清脆的断裂声接连响起!
绑在她另一只手腕、双脚脚踝、腰腹、额头上的束缚带,一根接着一根,如同脆弱的草绳般应声断裂!
“林微”缓缓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她低着头,长长的黑发垂下,遮住了她的脸。
她慢条斯理地活动着手腕和脚腕,骨骼发出一连串“噼里啪啦”的脆响,像是在唤醒沉睡己久的力量。
整个房间,死一般的寂静。
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王德发和两个护工,像是被施了定身术,僵在原地,连呼吸都忘了。
一股无形的、冰冷的压力,扼住了他们的喉咙,让他们感觉到了窒息。
终于。
“林微”停止了活动。
她缓缓地,抬起了头。
一双冰冷到极致,闪烁着猩红光芒的眸子,穿透了凌乱的发丝,精准地锁定了王德发的眼睛。
那目光,如同死神的凝视。
“初次见面。”
她的红唇轻启,吐出的,却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冰冷悦耳,却又带着无上威严的女声。
“我是……审判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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