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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见江南春》男女主角江墨翎苏婧是小说写手二三所精彩内容:专为书荒朋友们带来的《又见江南春不晚》主要是描写苏婧雪,江墨翎之间一系列的故作者二三细致的描写让读者沉浸在小说人物的喜怒哀乐杏花烟雨梦一一梦到江南是三里清风三里步步清风再无你婧雪做了一场很长很长的梦里她与江墨翎之间并无血海深也没有那么多的误会与遗憾是江南小镇上的一对普通夫他们举案齐眉、恩爱有加下儿女成院里还有一直小黄狗陪着惜的梦终究只是终有醒来的那一
主角:江墨翎,苏婧雪 更新:2025-07-02 18:21: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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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阳春三月,阴雨连绵。凝雪阁内。窗前伫立的苏婧雪虽然衣着华丽,
可眉宇间总有一丝挥之不散的忧愁。她又开始想江墨翎了。江墨翎是她师父,
也是乾元国最尊贵的帝师。自打上次她宫宴醉酒失口吐露自己对他的情意后,
已近一月没见了。出神间,贴身宫女慌乱闯进了门:“不好了!公主,
先生他……他在朝圣殿向圣上求旨赐婚,说是要将您赐给户部侍郎沈慕寒!”“什么?
”苏婧雪身子一晃,险些站不稳。他竟这般迫不及待的要把自己推向别人吗?
苏婧雪再也按奈不住,冲进雨里直奔朝圣殿。朝圣殿外。苏婧雪到时,
江墨翎正好与一陌生男子并肩走来。“先生,赐婚一事是真的吗?”苏婧雪迎上去,
还未站定便迫不及待的开口。江墨翎闻言看向苏婧雪,眉头紧蹙:“贵为公主,
如此大呼小叫成何体统?”苏婧雪脸色一白,却依旧目光灼灼:“赐婚一事……是真的吗?
”江墨翎看着如此执着的苏婧雪,示意身边的男人给她见礼:“这是户部侍郎沈慕寒,
亦是你今后的夫婿。”沈慕寒依言恭敬地行礼:“慕寒见过公主。”苏婧雪充耳不闻,
一双眼紧紧盯着江墨翎:“先生,你明知道我……”心悦你。后面的话来不及说完,
就被直接打断:“臣府中还有事,就不打扰公主与沈大人了。”话落恭敬地施了一礼,
翩然离去。苏婧雪望着他背影,心底的刺痛一阵强过一阵,脸色逐渐苍白。
沈慕寒将一切默默看在眼里:“公主……”闻声,苏婧雪看向他,
强扯出抹笑意:“想必沈大人也公务繁忙,不如早些回府吧。本宫也要回去了。”说完,
便转身回宫。一路上,她挺直着背脊,不敢露出半分脆弱。凝雪阁。苏婧雪坐在床榻上,
怀中抱着一个木盒,里面是这些年江墨翎送给她的东西。初相识那日他送的拜师玉佩,
那时他说:“臣身无长物,只此一枚玉佩,赠与公主作为拜师礼。”第二年送的檀木发簪,
第三年送的纸风筝与暖手炉,第四年送的……苏婧雪一件一件拿出来看着,
想起那些刻骨铭记的旧事,有些呼吸不畅。她手捂上心口,清楚自己这是又犯了心疾!
苏婧雪眼睫颤了颤,将贴身伺候的宫女青莲骗走,习以为常的咽下止痛的药丸,
起身走了出去。长安城,帝师府。苏婧雪屏退了想要通禀的下人,一个人走进了江墨翎书房。
刚进门,就被桌上那华丽无比的嫁衣刺痛了双眼。苏婧雪缓缓走上前,
微颤的手抚上鲜红的丝绸,心里却像有刀在割。那嫁衣上纹绣着的,是竹。犹记孩童时,
她曾对江墨翎说:“待我成婚时,嫁衣上才不要凤凰、牡丹那些俗气的绣样!我要竹!
像先生这般有气有节,不屈不挠的竹!”这话,自己只同江墨翎一人说过!如今,
他也还记得……恰逢身后脚步声响起,苏婧雪转头,就对上江墨翎冷沉的双眸。
“这嫁衣……是先生为我准备的么?
”江墨翎语气恭敬又疏离:“是圣上让臣按您喜好准备的。”话落,
他无视了苏婧雪陡然惨白的脸色,
后退一步躬身行礼:“臣也在此祝公主与驸马举案齐眉、白头偕老。
”第2章苏婧雪心脏又开始隐隐作痛,呼吸都加重。“那你呢……你要我成婚,那你呢?
”江墨翎默了瞬:“时间到了,臣自然也会成家。”“那为何不能是我?!
”苏婧雪眼眶通红,“先生敢说你心里从未有过我半分位置?”江墨翎只是低着头,
维持着行礼的姿势:“君臣有别。”简简单单四个字,清晰的划出了两人间的天堑鸿沟!
苏婧雪呆呆地望着面前的男人,只觉得自己好像掉进了冰窟,从心底凉到了脚尖。良久,
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不会嫁。”说完,她头也不回的离开。
江墨翎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无言的站了许久……空无一人的长街上,春雨淅沥。
苏婧雪狼狈前行,就像雨中一抹落魄的游魂,绝望和痛苦侵蚀着她的四肢百骸。
也不知走了多久,在接近宫门的那一刻,她彻底撑不住的晕了过去。朦胧间,
苏婧雪做了一个梦。梦里江墨翎成亲了,新娘却不是她。
只见他穿着一身绣着金竹的大红直裰婚服,整个人丰神俊朗,又透着与生俱来的高贵。
他是那般温柔小心的对待他的新娘,却又对着观礼的自己恶语相向,说她不知羞耻,
罔顾伦常——“先生!”苏婧雪猛地从梦中惊醒,才后知后觉自己回到了凝雪阁。
宫女青莲见苏婧雪醒来,松了口气:“公主您这次昏迷了两日终于醒了!可吓死奴婢了!
”殿中香炉烟雾袅袅。苏婧雪望着窗外细雨,
落在锦被上的手不自觉收紧:“两日……那可有人来看过?”她话里充斥着微弱的希冀。
作为贴身宫女,青莲怎会不知她想问的是什么。她犹豫了片刻,
还是决定实话实说:“这两日就圣上来过。至于帝师……他在忙着操持公主的婚事。
”江墨翎……连来看自己一眼都不愿了。心里的痛化作血腥气涌上来,苏婧雪身子晃了晃,
她压下喉中腥甜。“替我传禀一声,我要去见父皇。”青莲闻言一怔,但还是领命退了下去。
一刻钟后,御书房。苏婧雪踏入房内的瞬间,愣在了原地。她没想到江墨翎也在这,
而后者一脸云淡风轻朝她行礼:“臣见过公主。
”苏婧雪掩在宽大宫袖里的手无声的攥成了拳。她第一次没有还礼,
而是直接朝皇帝跪下:“儿臣与沈大人的婚事,还请父皇收回成命!
”苏婧雪从生下来就一直备受宠爱,从未跪过任何人。如今,是第一次。御书房内气氛沉寂。
半晌,皇帝才幽幽开口:“婚姻乃是大事,纵使未曾先同你商量过,可君无戏言,
岂有收回的道理!”“可儿臣对沈大人并无男女之情。”苏婧雪哑声说出事实。“那你说说,
你喜欢何人?”“只要你说,朕便为你们赐婚!”赐婚一词,如吹动风铃的风,
搅乱了苏婧雪的心弦。她下意识的想要说出“江墨翎”这三个字。可还未出声,
就见江墨翎上前一步,躬身开口。他声音清冷,言之凿凿:“臣已为公主与沈大人勘过八字,
实乃天定姻缘,不容更改!”第3章苏婧雪怎么也没想到,他为了彻底推开她,
竟会做到这种地步。御书房外,晴空万里。苏婧雪却觉得手脚发凉。江墨翎的背影依旧挺拔,
可咫尺距离,却好像远的有如天涯。“先生……”苏婧雪眼中翻涌着痛苦,“你做事,
一定要这么绝吗?”不给她留半分后路。
江墨翎始终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臣只是尽了臣子本分,仅此而已。”苏婧雪定在那里,
只觉心底的疼痛随着呼吸逐步加剧。她再无法强撑,
甚至连虚与委蛇的场面话都没力气说出口,匆匆转身,逃回了宫。折腾了这么一遭之后,
苏婧雪本就没痊愈的病,更是雪上加霜。这一病,便是半个月。期间,江墨翎没来看过一次。
凝雪阁。苏婧雪仿若失去灵魂的木偶,双眼放空的望着窗外。青莲从外走进,
生怕吓到她般轻声说:“公主,外边儿天气这么好,奴婢陪您出去走走吧?
”苏婧雪看着那枝头并蒂的海棠花,声音沙哑:“我的婚事,父皇最后是如何说的?
”“陛下下了旨,您和沈大人的婚期……定在了四月初九。”四月初九……如今已是三月末,
算算日子,也没有多久了。苏婧雪缓缓转头看向青莲:“那……他呢?
”青莲心疼的看着日渐消瘦的苏婧雪,压不住情绪哽咽:“公主,您每日缠绵病榻,
全靠苦药撑着,帝师却同那羌国来的公主日日游阅长安!你这样……不值得啊!
”羌国……公主?苏婧雪只觉得心口的闷痛又加重了般,压的人喘不过气。“是谣言吧,
他……不会的。”说这话时,她语气里满是不确定。青莲也不知道该不该顺着她说,
只能沉默。许久,苏婧雪心里哽着的那口气还是顺不过来:“青莲,陪本宫走走吧。
”青莲忙替她梳洗打扮。三月的天还有些冷。苏婧雪紧了紧身上的斗篷,
茫无目的的在石子路上走着。刚过花园,一道悦耳女声传入耳中。
“我才不要嫁给那个老皇帝呢!帝师大人,本宫看你我年纪相仿,不若你娶了我吧!
”乾元国的帝师只有一位,那便是江墨翎。是有人在向江墨翎求娶?意识到这一点,
苏婧雪按下想要开口的青莲,走上前。就见几步外,
一身白衣的江墨翎正被一陌生女子挽着手臂。而更刺痛她的,是男人望向那人时,
眼里的温柔与宠溺!那是苏婧雪从未见过的神情。这一刻,苏婧雪慌了,
甚至不敢去听那个答案。她忙现身,
打断了两人:“本宫……已经很少见先生笑得这般开心了。”江墨翎闻声看来,
瞧见她的那刻,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如此鲜明的对比,如钝刀在心上嗟磨。差一点,
苏婧雪连体面的笑都维持不住。江墨翎并没理会,而是转头低声与羌芜说了什么,紧接着,
她便听话离开。苏婧雪目送着她背影远去,视线落回到江墨翎身上。
便听他问:“还记得那日你来府上问我话时,我的回答吗?”苏婧雪记得,
那时江墨翎说:“时间到了,臣自然也会成家。”可这和羌芜有什么关系?她不明白,
刚想问。就听江墨翎说:“现在,我等到她了。”第4章苏婧雪脑袋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冷风吹来,她浑身打颤,嗓子发涩:“可明明……是我先认识你的。
”江墨翎只是轻描淡写:“情爱一事,本就没有先来后到。”“从见到她的那刻,
臣心里就有一个声音在说,就是她了。”这是苏婧雪第一次听到他如此剖白心迹,
却是为了另一个女子!嫉妒化作酸涩冲上眼眶,她连最后的体面都难以维持,狼狈逃离。
回去凝雪阁的路上。苏婧雪耳边一直回响着江墨翎的那些话,逐字逐句,
如一根根尖锐的针插在心头。痛到窒息,她挨不住,
紧捂着心口咳了起来:“咳咳——”刺目的鲜血从喉咙里涌出,滴落在地!
跟在身后的青莲见这幕吓了一跳:“公主,您怎么样!奴婢这就去叫柳太医!
”说着转身就要走。苏婧雪一把将人拽住,咽下又翻涌上来的腥甜:“别去,我没事。
”青莲不信,还想再劝。却听苏婧雪说:“再说……我这病本就治不好。”闻言,
青莲眼眶泛红:“公主……”公主明明是那么好的人,为什么老天连活下去的机会都不给她!
苏婧雪安慰的朝她笑了笑,抹掉唇边和地上的血迹,迈开步子继续回宫。枝头白雪消融,
绿芽新发。苏婧雪却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等到来年的春了。三日后,太液池宫宴。
这是乾元帝特地为迎接羌国公主羌芜举办的洗尘宴。苏婧雪坐在乾元帝下首。
宴会的嘈杂声惹得人心烦,她干脆起身告病离席。可就在要走出太液池殿门时,
却听背后乾元帝的声音响起:“羌芜前来和亲,朕想来,
如今朝廷上下皆能匹配的唯有帝师一人。”“墨翎,你可愿迎娶羌芜?”此话一出,
全场哗然。苏婧雪脚步一顿,下意识回头看向江墨翎,就看到他一直落在羌芜身上的视线。
一瞬间被刺痛,她连忙收回目光,快步逃离。即使清楚江墨翎对羌芜的心意,
却仍不想亲耳听到他应下这桩婚事!说她害怕也好,怯懦也好,苏婧雪……真的不敢。
高台上。江墨翎将苏婧雪仓皇的背影看在眼里,许久才躬身行礼:“多谢陛下美意,
只是恕臣……不能应下。”然而这个答案,苏婧雪不知道。这天后,
苏婧雪再也没去找过江墨翎,只是偶尔从青莲的口中知道他的生活。日子一天一天的过,
婚期也越来越近。这日,内务府送来了嫁衣。整件都是金丝缝制,
上面的绣样也是乾元帝精心挑选,好不尊贵。苏婧雪葱白的手指拂过,
却想起了江墨翎为她准备的那件嫁衣。“公主,这嫁衣好漂亮!奴婢伺候你换上看看吧?
”青莲提议着。苏婧雪却摇了摇头:“收起来吧,我……想用另一件。
”青莲有些诧异:“可是内务府就送来这一件啊?”苏婧雪却没再回答,而是出了宫,
直奔帝师府。最终,她还是想再去问一问。万一他能心软,
自己是不是便不用嫁给不爱的人了……半个时辰后,帝师府。苏婧雪像往常般摒退下人,
径直朝江墨翎书房走去。刚到门口,便听见他似乎在和人商议事情。她有心回避,
却在听到“父皇”“灭门”“慢性毒药”这几个词后,鬼使神差的停住了脚步。透过门缝,
苏婧雪只瞧见江墨翎的神情,那是她从未见过的严肃可怕。而男人接下来的话,更是如冷水,
兜头浇下。“计划照常进行,苏婧雪成婚之日,便是乾元帝身死之时!
”第5章江墨翎……要杀父皇?!苏婧雪只觉得整个世界崩塌了般。
江墨翎是最得父皇宠爱的臣子,年纪轻轻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为何还要做这种事?
苏婧雪攥紧了手,屏住呼吸继续听下去。
里面传出道有些陌生的男音:“所以你当初要乾元帝给苏婧雪赐婚,就是为了等这日。
”“你如此计划,就不怕苏婧雪知道了恨你?”这些话在苏婧雪心里掀起了滔天风浪。
自己于江墨翎而言,只是谋逆计划中的一步?!苏婧雪连呼吸都停滞,
就听江墨翎的回答幽幽传来:“恨又如何?正是因为苏婧雪对我有情,才不会挡我们的路。
”顷刻间,天地打败。从出生至今十余年,苏婧雪一直觉得自己很幸运,即使母妃早死,
却得父皇疼爱,又有江墨翎这般的先生教养。哪怕最后爱上他,不能成婚相伴终老,
但也不枉一场师徒情分!却没想到这一切都是假的!那她这些年的深情算什么?
江墨翎又将她当成了什么?!苏婧雪不敢再想,也不敢再听。她转身欲逃,
不料衣角却带倒了窗台的花盆,发出清脆的声响。“砰——!”“谁?!”听到这声质问,
苏婧雪不敢耽搁,飞速的逃离这里。等江墨翎出来时,只瞧见她消失的衣角。
……苏婧雪逃回凝雪阁后,就将所有人都赶了出去。她蜷缩成一团,
耳边回响着帝师府听到的那些对话。“一定是听错了!不会是真的!不是真的!
”苏婧雪试图自欺欺人,可却比谁都清楚——那如噩梦般的一切,都是真的!
等青莲不放心闯进来的时候,就看到苏婧雪像是着了魔般,喃喃自语。“公主您怎么了?!
”青莲跑上前,一脸担忧。苏婧雪茫然的望着她,半晌才像认出了她般,
紧抓着她手臂:“青莲……”“青莲在,公主,发生什么事了?”青莲放柔了声音安抚着。
苏婧雪看着熟悉又担忧的面庞,颤抖的身体慢慢平静下来,却什么都不再说。直到夜幕降临。
她才喑哑开口:“青莲,去帮我请……帝师入宫。”纵使已经听得所有,
苏婧雪却还是想要当面问个清楚。青莲有些为难:“公主,时辰太晚了,此时召帝师进宫,
会惹非议的。”苏婧雪却不想思考那么多:“去请。”青莲无法,只能照做。她走后,
苏婧雪撑着疲软的四肢起身走到妆台前,从抽屉里拿出一个药瓶紧紧攥在手里。乌头碱,
要命的毒。那是她在得知被赐婚给沈慕寒之后偷偷藏的。那时的苏婧雪想,
这辈子若不能嫁给心悦之人,与死无异。可如今……苏婧雪攥着药瓶的手逐渐收紧,
一双眼里情绪翻涌,最后化为了死寂。江墨翎来时,已过了小半个时辰。凝雪阁内,
灯火昏黄。苏婧雪靠在椅间,抬头看来:“先生来了。”“不知公主深夜召臣入宫,
所谓何事?”江墨翎端得一副恭谨模样。苏婧雪忍不住怀疑,白日里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那般大不敬的话,怎会是他说的呢?!“本宫今日听说了很多事,也有很多想不明白,
所以想向帝师请教。”“公主请问。”苏婧雪站起身走到他面前,一字一句:“帝师觉得,
若有人要犯上谋逆,可该诛?”江墨翎眼神微暗,许久才答:“该。”第6章得到这个回答,
苏婧雪像年久失修的木偶,沉寂了很久,才转头看向桌上那杯酒。清澈的酒液在烛光下,
微微荡漾。像是失了神般,苏婧雪轻声低喃:“仔细算算,帝师奉父皇旨意教养本宫,
至今五年了。”“这些年本宫好像一直在麻烦先生,从衣食起居,
到如今婚姻大事……是婧雪不懂事了。”苏婧雪端起酒杯呈到江墨翎面前,
“今日便借这杯薄酒,向先生致谢。”她声音平静,只有她自己知道,
掩在宽大袖袍里的另一只手正死死攥着那瓶乌头碱!江墨翎目光从酒杯上一扫而过,
落回苏婧雪身上。静默间,对视间的心跳声逐渐放大。直到苏婧雪端着酒杯的手开始发麻,
才骤觉一空。只见江墨翎面无表情的端起酒杯,仰头喝尽!苏婧雪眼睫一颤,
忍不住提醒:“帝师可知,那酒中被本宫下了毒!”闻言,江墨翎没有半点意外:“臣知。
”轻飘飘的两个字,直接砸碎了苏婧雪摇摇欲坠的心墙。她眼眶骤然湿润,
颤声质问:“那你为何还要喝?”江墨翎没回答,只是静静的看着她,
眼里是过往五年苏婧雪见过无数次的包容,以及笃定。他知道,他什么都知道!
她拙劣的演技,拙劣的谎言……怕是江墨翎从踏进这凝雪阁的那一刻,就全然知晓!
如他所说:“正是因为苏婧雪对我有情,才不会挡我们的路。”是啊,她爱他。
所以在明知他要谋逆,要杀父皇时,却仍做不到杀了他!这一点,江墨翎心知肚明,
所以毫无畏惧。无声的对峙中,江墨翎后退了一步:“公主若没别的事,臣便告退了。
”话落,他转身就走出了凝雪阁。江墨翎的离开,仿佛抽走了苏婧雪所有的力气。
她无力的摔坐在地上,手中一直紧攥的药瓶滚落出来。
仿佛在嘲笑她的自不量力……夜色深沉。苏婧雪一个人怔坐了很久,
脑海中这些年和江墨翎的回忆帧帧涌上。她猛地闭上眼,做下了决定。御书房。
乾元帝见苏婧雪突然过来,有些惊讶:“这么晚,雪儿怎么过来了?”苏婧雪压下情绪,
撒娇道:“自然是想父皇了。”乾元帝朗声大笑,拉着人在身边坐下:“你身体不好,
以后想朕了就让人传个话,朕去见你。”他话语中尽是关心和爱意,以往听着不觉有什么,
如今却轻易叫苏婧雪红了眼。“父皇……”苏婧雪扑进他怀里,紧紧抱着他。乾元帝一愣,
温柔拂过她发髻:“今日怎么这般爱撒娇?可是谁给你委屈受了?跟父皇说,父皇帮你出气!
”苏婧雪紧咬着唇将眼泪逼回眼眶,摇了摇头:“父皇,你能答应儿臣一件事吗?
”乾元帝没有半点犹豫:“除了取消婚事,朕什么都答应你!”“父皇这些年勤于政务,
很久没有出宫走走了,不如趁着刚过年节,去微服私访?”听着她的话,
乾元帝微微蹙眉:“雪儿是在宫里待的闷了?”“是啊,儿臣马上就要成婚了,
自然是出不去的,所以父皇替儿臣出去看看好不好?”乾元帝有些犹豫,
但看着苏婧雪泛红的眼,还是心软答应了下来。苏婧雪让人收拾东西,连夜送乾元帝出宫。
宫墙之上。苏婧雪望着那辆即将驶出宫门的马车,一直提着的一口气慢慢松了下来。
她不知道江墨翎到底打算怎么做,唯一能想到的办法就是把父皇支出去。如此一来,
自己成婚那日他找不到父皇,便也就不能伤害父皇!想着这些,苏婧雪收回视线,
转身便要回宫。却在这时,震耳欲聋的铠甲碰撞声凭空响起。倏然,火光大亮——刹那间,
浓重的不安席卷上心头。苏婧雪慌忙转身,就看到对面宫墙上一袭白衣的江墨翎。他身旁,
数不清的将士手持弓箭,精致对准了乾元帝的马车。随后,万箭齐发——第7章顷刻间,
那马车就被扎成了筛子,“不要!住手!”苏婧雪嘶声喊着,想要阻止。可没有人听她的。
甬道上,马啼嘶鸣!苏婧雪再也受不了,疯了般朝马车处冲去。箭雨飞速落下,划破肌肤,
血色浸染。撕裂的痛席卷而来,苏婧雪却好像无知无觉,她只是紧紧盯着那辆马车。
“父皇……”城墙之上,江墨翎看着这一幕,眼底情绪翻涌,最后抬了抬手:“停。
”一声令下,箭雨骤停。苏婧雪也到了马车前。她猛地掀开车帘:“父皇,父皇!您怎么样?
!”乾元帝此刻满身的箭,衣衫上沾满了鲜血。苏婧雪想要去帮他止血,却无从下手,
只能一遍遍的说:“对不起,对不起……”是她犯蠢,以为这样就能保护父皇。却忘了,
从一开始自己就是江墨翎把玩在手里的棋子,她的一举一动,江墨翎早就知道。
是她……害了父皇!与此同时,清晰的脚步声响起。苏婧雪抬头,就看到江墨翎站在马车下,
手中还拿着一柄剑。“乾元十七年,因你猜疑,江家全族二百一十三人全部身死,
你可还记得?”乾元帝愣了一下:“原来……是你啊。”他每说一句话,
伤口就跟着抽痛一分。可他还是硬撑着坐直身,将苏婧雪拉到一旁,呈以保护的姿态。
“江家一事,朕心有愧。可若重来一次,朕还是会做出一样的决定。”猜忌难消,
这是身为君王最大的无奈。江墨翎懂,所以只是提剑抵住他心口。见状,
苏婧雪连呼吸都要停了。她一把抓住剑身,锋利的剑刃割破掌心,鲜血顺着流下,
染红了衣袖。“先生,看在我父皇也曾待你不薄的份上,放我父皇一条生路好不好?
皇位也好,什么都好,什么都给你,只要你放了我父皇……”苏婧雪泣声求着江墨翎,
因为情绪激动,她甚至能感觉呼吸都开始变得困难,身体也越来越无力。她知道,
自己又发病了。可苏婧雪仍旧死死的攥着剑,红着眼看着江墨翎,希望他能答应自己。然而,
江墨翎佑还是残忍的宣判了皇上的死刑:“这是他欠下的,本就该以命偿还。
”苏婧雪一瞬冰冻。乾元帝却没什么不能接受:“朕可以死,但有一事希望你能答应。
”说着,他看向苏婧雪,眼里写满了牵挂和不舍,“雪儿没吃过苦,我死后,
希望你也能护着她,不求锦衣玉食,只要……安稳幸福。”江墨翎顺着他的视线,
也看向苏婧雪。沉默很久后才开口:“沈大人是个好归宿,公主她会很幸福。”得到回答,
乾元帝放下了心。他撑着无力的身体,最后一次将苏婧雪圈进怀抱,也遮住了她的视线。
“雪儿,父皇以后就不能陪着你了,你要乖,别恨帝师……”话落,
便自己撞上了江墨翎的剑。鲜血瞬间喷涌而出,溅了苏婧雪满身。
她清楚的感觉到环抱着自己的那个怀抱逐渐僵硬,冰冷。苏婧雪不敢动,
一声声的唤着:“父皇,您快醒来好不好,是雪儿不够乖,不听话,还要父皇管着,
要您护着啊……”“父皇,您理理雪儿好不好……”然而,再也没有人能回应她!
乾元帝死了,死在无人知晓的深夜。苏婧雪抱紧父皇尚有余温的尸体,哭到无法呼吸。
江墨翎想要上前把苏婧雪拉开,却被她充满恨意的双眼定在了原地。
“为什么非要杀了我父皇!杀了他,你的家人也回不来了!你为什么……就不能放他一条命?
!”苏婧雪咬着牙努力克制着眼泪,可话里却充满了无限的恨意和悲凉。
江墨翎看着几近癫狂的苏婧雪,却只是避而不答:“来人,送公主回宫。”说着,
便伸手将人硬生生从乾元帝的怀抱中拽出来。可就在江墨翎要将苏婧雪交给宫人带回时,
却听见她沙哑的低声:“江墨翎,我恨你!”江墨翎一怔,还没反应过来,只觉一阵剧痛。
他缓缓垂眸,就瞧见苏婧雪手里紧握的箭矢,正插在自己胸口——第8章乾元帝薨逝,
帝师受伤。一夕之间,整个乾元国人心惶惶。凝雪阁。苏婧雪躺在榻上,眉头紧皱,
睡不安稳。她好像在做一场噩梦,梦里,最爱自己的父皇,被江墨翎一剑穿心——“不要!
父皇!先生!”苏婧雪惊声喊着,猛地坐起了身。窗外,孤月清冷。冷风袭来,
吹凉了苏婧雪满身的冷汗。距离江墨翎亲手取了父皇性命那晚,已经过了五日,
她也被江墨翎软禁在这里五日。这些天,苏婧雪夜夜惊醒,整个人比之前消瘦了好几分!
她垂眸看着干洁的掌心,那晚沾染的鲜血早已洗净。但不知为何,
苏婧雪却还能感受到温热的血滴落掌心时的感觉!出神时,殿门被敲响:“公主,
臣江墨翎求见。”几乎是在声音响起的同一刻,苏婧雪就抬起了头看去。门扇上,
江墨翎的身形隐隐约约映出,随着烛火的跳动而闪烁。那一瞬间,
她脑海里闪过很多不见他的理由。但最后,只是攥起发麻的手,声音沙哑:“进来。
”话落那刻,门被打开。随着江墨翎一步步走近,他的身影也越来越清晰。
苏婧雪仰头看着他在自己面前站定,然后躬身行礼。到如今,江墨翎还是这副模样,
明明现在,他才是那个手掌生杀大全的存在。苏婧雪咽了咽干涩了喉咙:“帝师这么晚过来,
是想说什么?”江墨翎看着她苍白瘦削的面容,皱了皱眉。但转瞬,
就恢复了平常的冷淡:“臣来是提醒公主,您与沈大人的婚期在四月初九,不曾更改。
”苏婧雪身子一颤,不敢置信:“你是要我……在父皇的孝丧里嫁人?
”江墨翎平声回:“公主的婚事是先帝所定,趁早完成也能让九泉下的他安心。
”“公主孝悌,应当不会拒绝。”苏婧雪张了张嘴,却连话都说不出。
他的话几乎把她的退路堵死,不嫁便是不孝……喉咙里血腥味翻涌上来,又被她尽力压下。
苏婧雪指甲紧扣着掌心,稳住发抖的声音:“为什么?你的目的不是已经达到了吗?
为什么……还要我嫁人?!”她的泪就挂在眼眶,好像下一秒就会砸落下来。
江墨翎呼吸微紧,第一次,他避开了苏婧雪的目光,起身大步离去。
白皙的晨光从门外透进来,驱散了黑暗。可苏婧雪却觉得她的这辈子……不会再亮了。
枯坐了整夜,她眨了眨干涩的眼,操着麻木的四肢走到门前。“替我传禀一声,我要见帝师。
”她还是想和江墨翎聊一聊,即使事已至此,她还是不想嫁给一个不爱的人。然而,
早得了吩咐的侍卫们,对苏婧雪的话根本视而不见。甚至直接将门关了起来,
不准她迈出一步。不知过了多久,久到苏婧雪说干了口舌,突然紧闭的门被人推开。
她猝不及防,被撞到跌倒在地。羌芜从外走进,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堂堂乾元公主,
一朝沦为阶下囚,多可怜啊!”苏婧雪知道她就是来讥讽自己的。她忍着腿磕在地上的疼,
站起身,将羌芜忽视的彻底。见她如此,羌芜脸色变了变。随即想到了什么,
一脸嘲弄:“我来是给你解惑的。难道你就不好奇,为什么乾元帝都死了,
翎哥哥却还是要你嫁给沈慕寒吗?”一句话,轻易的打碎了苏婧雪强装的平静。
她莫名的有些不安:“为什么?
”羌芜笑了笑:“京中传言:乾元帝死前将乾元国和最爱女儿的婚事一并托付给帝师。
”“待你成婚,他便可光明正大的登上皇位。”第9章登上皇位!
江墨翎想要的不只是为族人报仇,还有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
苏婧雪心里陡然升起一股巨大的荒诞感。原来是这样……怪不得无论自己如何求,
他都不肯留父皇一条命!父皇不死,他又如何能登上皇位!苏婧雪心上像是压了一块巨石,
越来越重,压得她喘不过气。一旁,羌芜似乎还觉不够,
继续开口:“乾元帝死后并未埋进皇陵,你可知他的尸体去了何处?
”苏婧雪还陷在江墨翎的野心中,失魂落魄。但随着羌芜的话落,
心里那个叫嚣着涌上来的猜测,让她无法忽视。死寂中,苏婧雪听见自己问:“何处?
”“乱葬岗!”三个字,如雷劈在身上。苏婧雪瞳孔骤缩,
倏然一口血喷了出来——血腥味蔓延。羌芜也被这幕吓到了,扔下一声“晦气”,匆忙离开。
春末夏初,风中带着粘腻的热气。可苏婧雪却只感觉到了彻骨的寒!青莲进来时,
就看到地上的鲜血,和摇摇欲坠的苏婧雪。她慌张将人扶住:“公主,您怎么样?
奴婢这就去叫太医!”青莲边说边要往外跑,手臂却被抓住。苏婧雪脸色苍白,
双眼却通红:“带我去……乱葬岗!”苏婧雪紧抓着青莲的手臂,闭眼平复了好久的呼吸,
才说出下一句:“父皇……在那儿!”青莲第一个反应是不信,
可见苏婧雪明显伤心过度的样子,只能应下。可主仆两人刚走到殿门,
就被拦下:“没有帝师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踏出凝雪阁。”青莲试图商量,根本没有人理会。
她回头看向倚着门才能借力站稳的苏婧雪:“公主,这……”苏婧雪没说话。
她视线扫过多到几乎将凝雪阁团团包围的侍卫,不知道该说什么。
江墨翎是真的怕自己跑出来坏了他的好事。所以明知自己文不成武不就,
却还是派了这么多人看着自己。但他忘了算一点……苏婧雪猛地拔下发簪,
抵住了自己的喉咙!白皙的脖颈被尖锐的簪尖划破,鲜红的血线顺着脖颈缓缓滑落进衣领。
青莲心慌,伸手想要阻拦:“公主……”苏婧雪没理她,对着拦在身前的侍卫说:“不让开,
我就死在你们面前!”“如果我死了,想想看你们自己的下场!”侍卫们迟疑了很久,
只能乖乖让开。不管怎么说,苏婧雪都是乾元国的公主,是江墨翎的徒弟。要真出了事,
他们这些人第一个陪葬!苏婧雪就这么以命相挟,带着青莲出了凝雪阁。出宫门的那刻,
苏婧雪拉着青莲就跑。一直到乱葬岗——她像是疯了一样甩脱青莲的阻拦,冲进了尸坑之中。
天色阴沉,不知何时下起了雨。冰凉的雨水打在身上,顷刻间,就将苏婧雪全身浇透。
可她浑然不觉,依旧一一具一具尸体翻看着,找寻着父皇的身影。终于,过了很久很久,
苏婧雪在最角落的地方,找到了她的父皇!……收到消息的江墨翎赶来时,
就看到她抱着乾元帝的尸身,跪在雨中泣不成声。莫名的,他心脏好像突然刺痛了一下,
但只是一瞬。江墨翎当是错觉,撑伞走上前:“公主,跟臣回去。”然而,
苏婧雪没有半分反应。江墨翎皱了皱眉:“苏婧雪!”他沉沉喝出的一声,令苏婧雪一抖,
她像是才有感知般,慢慢抬起头。四目相对,江墨翎被她含泪的眼刺得呼吸一紧。紧接着,
就听苏婧雪说:“江墨翎,我很后悔那晚没能真的一箭杀了你!”江墨翎被她眼里的恨意,
刺得呼吸一紧。有那么一瞬,他竟觉得自己错了。但最后,
江墨翎只是垂眸避开她的目光:“来人,将公主带走!”“我自己会走!
”苏婧雪垂眸看着怀中尸骨未寒的父皇,随后跪在了江墨翎面前。“走之前,
我只求帝师给我父一个葬身之所,他一生尊贵,莫让他死后漂泊!”她说完,
俯身重重叩首——江墨翎定定看着眼前深深跪叩的人,曾经那个娇贵如凤的苏婧雪,
彻底被他拽下了枝头,沦落泥泞!那一刻,江墨翎眼中满是复杂,
连声音都低沉了许多:“好。”“你……还有什么想要的吗?”苏婧雪匍匐在地的身子一颤,
本以为不会再流泪的眼眶,又是滚烫。“若我想回到从前,
想要你还是那个真心对我好的帝师,想要父皇活过来!可能么?”这句话在喉咙了滚了又滚,
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口。“没有。”苏婧雪哑声给出了答案。……乾元二十七年春末,
乾元帝大葬。如答应苏婧雪的那般,江墨翎将乾元帝的后事办得庄重盛大,举国哀悼。
苏婧雪站在凝雪阁外,一身白衣孝服,越发衬得她脸色惨白寡淡。沈慕寒瞧着,
微微轻叹:“公主,臣知你对我无意,若不想这桩婚事,现在说出来也许还有更改的机会。
”“要是陛下还在,看到你这般为难自己,会心疼的!
”苏婧雪看着那高悬的匾额上“凝雪阁”三字,那是父皇亲题,是给自己的无上殊荣。
可如今父皇不在了,这世间最后一个会疼她,哄她的人彻底不在了。干涩的眼眶在这一刻,
泛起些疼来。苏婧雪慢慢垂眸,很久才说:“我……不想嫁。”第10章转眼,四月初六。
将青莲安排到别的宫以后,苏婧雪穿上了云雁细锦裙,一个人朝皇陵走去。
从凝雪阁到皇陵一共半个时辰的路,六千一百步,五万三千七百六十块青砖。短短十日内,
她走了无数遍。又转过一个拐角时,苏婧雪停下了脚步。周遭空无一人,只有风拂树叶。
她看着掌心被攥的温热瓷瓶,还是那瓶从得知江墨翎谋反时便备下的乌头碱。兜兜转转,
末了,竟成了自己的归宿抉。苏婧雪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一切,仰头饮下了那毒。
从服下到毒发有半个时辰,足够她陪父皇说完最后的话了。瓷瓶从掌心跌落在地,
发出声轻响,最终归于寂静。走出院落,她耳畔突然响起道男声:“公主。
”江墨翎忙完乾元帝的葬礼,又忙着处理国事,他们已经许久没见。此刻,
他莫名觉得眼前的苏婧雪好像比上次见面时,又单薄了好多,脸上也没有血色。“你怎么了?
”苏婧雪默了瞬,疏离回:“走的累了。”她抬头看了眼望不到头的宫道,腹部始隐约抽紧,
这毒比想象中发作的快。迟疑了瞬,才轻声开口:“师父,我心疾犯了,
能麻烦您帮我叫个轿辇吗?”师父这个称呼让江墨翎呼吸一顿,从拜师起,
苏婧雪最讨厌喊他师父。她曾说:“太多人喊你师父,我再喊就不够特殊了!这样吧,
我叫你先生,属于我一个人的先生!”这一瞬间涌上的落差感足以将人淹没。
江墨翎鬼使神差开口:“我背你过去。”苏婧雪一怔,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什么。
江墨翎话一出口,便也意识到了不妥,可不知为何却没有收回。气氛陷入了诡异的静默。
苏婧雪看着江墨翎身上的素白锦衣,上面暗绣的竹纹反衬着光泽,
像极了初见拜师那日他穿的那件。最后,她选择了妥协:“有劳。
”江墨翎忽略她刻意疏离的话,背对她微微弯腰,将人背在了背上。身体接触的那一刻,
属于江墨翎的那股竹香包裹了过来。苏婧雪有些晕眩,便将全部重量压在了他的背脊上,
就像五年前初见便将一颗心都搭在了他身上一样。只是世事易变,他们……终究是不一样了。
随着毒性发作,五脏六腑翻涌起焚烧般的疼。苏婧雪强忍着痛,声音沉闷:“师父,
皇陵还有多远啊?”江墨翎看了眼远方:“快了。”苏婧雪听着江墨翎的呼吸,
呼吸开始沉重:“你和父皇都是这个世上我最爱之人,作为君王,我支持父皇的决定。
作为儿女,我也明白你的选择,
你们都没有错……”“是我想要两全……却忘了过往那么多的史书撰记,
好像自古以来君臣都逃不了这样的结局……”说到这儿,苏婧雪顿了下。
她费力抬手去摸湿润的鼻间,就触到一片鲜红!江墨翎察觉到异样:“怎么了?
”苏婧雪抹掉那血,哑声回:“心口疼了下,没什么。”江墨翎脚步顿了顿,
还是选择了前行。“等到了皇陵,我叫太医来给你诊治,三日后你便要成婚了,
要健健康康的。”听到这话,苏婧雪只觉得原本已经麻木的疼又叫嚣了起来!
头顶太阳晒得人越加发昏。苏婧雪撑不住,头无力的枕在江墨翎的背上,
瓮声回:“我不想嫁。”许是她的语气太坚决,江墨翎脚步顿了下,回想起与沈慕寒的对话,
慢慢闭上眼:“你不想,那就不嫁。”意料之外的答案,让苏婧雪愣了下。
可疼痛带来的疲惫让她连呼吸都成了一种多余。苏婧雪闭上眼,
喉腔涌出的血再也压不回去:“师父这话说的……就好像……无论我说什么您都会同意一样。
”“那万一要是我让您娶我……您也娶吗?”话落,江墨翎脚步骤停。风吹来,
两人的衣角纷飞,交缠在一处。他垂眸看着,这一刻他脑海里闪过很多,初来皇宫,
收她为徒,再到之后五年的相处……江墨翎托着苏婧雪身体的手紧了紧:“公主莫要胡闹,
您若实在不喜那沈慕寒,臣便帮您再寻……”话到这儿,却再没办法继续下去。
他清楚的明白,犯下错的是乾元帝,和苏婧雪没有丝毫关系,
更何况如今他已身死……听着耳边越来越轻的呼吸,江墨翎望着这一望无际的皇城,
想起了这些日子来的种种。那些或明亮或阴沉的时光里,每一帧每一画,
都有苏婧雪的存在——得知赐婚匆匆来寻自己,
己的她;还有今日明显单薄瘦弱的她……这些恍惚都和五年里那个笑着喊自己先生的女孩儿,
差之甚远!冗杂、厚重的回忆撼动了心墙。江墨翎感知着背上轻到几乎不存在的重量,
心里挣扎了许久,最终向自己妥协。前半生,他为复仇而活,克制自己也伤害了她。
大仇得报,他毫无欣喜,只有那数不尽的沉闷,托着她的手再次攥紧。“公主若想,
臣——便娶!”话出口的那刻,江墨翎一直紧绷的心弦瞬间松落。他们身上背负了太多,
杀父之仇,灭门之恨!以至于迈向彼此的每一步都要耗尽很多很多的力气和勇气。
但现在他想要从心一回,只要苏婧雪还愿意,不管是留在皇城还是辞官归隐,还是没于庄野!
可过了许久,都没有等来苏婧雪的回答。空气中莫名有血腥味飘来。
江墨翎心里陡然升起恐慌,他缓缓转头:“公主……”就见苏婧雪手臂垂落,
一抹赤红鲜血坠落肩头,洇红了他雪白的衣衫,也染红了他惊愕的眼……第11章凝雪阁。
江墨翎站在殿外,透过窗看着呆坐在那儿,如同失魂木偶般的苏婧雪,掩在袖里的手紧攥。
沈慕寒一身白衣,站定在他身旁:“看她如此,可曾后悔?”江墨翎没有说话。
沈慕寒继续追问:“你对她并非全无感情,是吗?
”江墨翎收回落在苏婧雪身上的目光:“你想说什么?”沈慕寒与他对视:“墨翎,
这些年你苦心筹谋,做戏骗人,把自己也骗了进去。”“婚约一事早点取消吧,
你既对苏婧雪若有情,就别把她推给我。”他句句恳切,江墨翎却始终沉默。他清楚,
沈慕寒说的对,自己也是这么做的。可等到的,是苏婧雪的自杀。“帝师,
这药是公主从我这儿拿走的,也不说做何用,便给了她一副假死药。真是万幸啊!
”柳太医的话还在江墨翎耳边响着,也成了一直压迫在他心上,难以呼吸的大石。
江墨翎深深的看了眼屋内无神的苏婧雪。最后,转身离开。沈慕寒站在原地看着他背影,
眼里复杂难辨,最后无奈的叹了口气。江墨翎离开后,再没来过凝雪阁。
他不知要怎么面对她,也不知道能说什么。最终,苏婧雪和沈慕寒的婚事还是取消了。
只是听说,之后半月,苏婧雪又大病了一场,人更加消瘦。凝雪阁。青莲看苏婧雪这个样子,
心疼不已,想要去寻太医。却被苏婧雪拦住:“我的病……不准告诉任何人。”青莲不明白,
可看着因为激动,脸色更加苍白的她,又不敢忤逆。日子就这一天天的过下去,
苏婧雪清醒的时间也越来越少。这日,苏婧雪躺在榻上,昏昏沉沉间,好像做了场梦。
梦里有爱她的父皇,有早早离开的母后,他们相携站在一处,好像在等她……“父皇,
母后……”苏婧雪喊着,朝他们跑去。可越跑,他们之间的距离越远!猛然,脚下一个踏空,
苏婧雪惊醒过来。窗外,夜色浓浓。“青莲……”苏婧雪开口想唤人,却先一口血咳了出来!
掌心,血色鲜红。苏婧雪看着,又想到梦里的父皇母后,恍若明白了什么。
她可能……熬不过这场春日了。父皇死后,她在这世上也就没什么牵挂的了,
只剩青莲那丫头……那日本来想将她的以后安排好,却不料她还是跑了回来。
苏婧雪想了很久,撑着无力的身体擦掉唇边的血迹,唤来了青莲。“把那件嫁衣拿来,
本宫想再看看。”“是。”青莲听话离去,很快就带着嫁衣回来。嫁衣鲜红崭新。
苏婧雪穿着,转了好几圈问青莲:“好看吗?”青莲用力点头:“好看!人好看,
衣服也好看。”苏婧雪敛眸坐在梳妆台前,对着铜镜仔细的扑粉,描眉,勾唇,画花钿。
弄好一切后,她看着空无一物的发髻,轻声开口:“青莲,那日内务府来送东西时,
少拿了一支凤钗,你去帮我取来。”青莲有些犹豫:“成婚的日子还未到,
也许明日便送来了,公主为何这般急?
”苏婧雪扬起抹笑:“想看看成婚那日的我是什么模样,快去吧。”青莲不疑有他,
转身离开。直到她小小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苏婧雪遣走了凝雪阁其他服侍的人。很快,
整个宫殿就陷入了一片寂静。烛火明明。苏婧雪换下了那身嫁衣,只着素白的里衫,
面容清淡,一如来这世间时干干净净。她拿着烛台,白皙的手指细细抚过嫁衣上的纹绣,
悄声轻念:“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一场婚词,还未唱尽,
一口血先涌了出来,落在嫁衣上,洇成了更深的红……苏婧雪看着,许久后,
手腕慢慢倾斜——“唰!”烛火落在嫁衣上,火焰蔓延,顷刻间,整座宫殿便四处起火,
映红了半边天。……另一边。江墨翎刚处理完一日的奏折,打算回府休息。轿子摇摇晃晃,
风吹着桃花香涌进来。他才恍然惊觉,已是四月初了。那日一别,他们已有半月未见,
而她也再没有吵着要见自己。想到那日即将失去苏婧雪的空落感,
江墨翎有些呼吸不畅:“停轿。”轿子停下,小厮的声音从外传来:“帝师,怎么了?
”江墨翎默了瞬,不知为何,此刻他想去看看苏婧雪!念头涌起就再也压不下去,
他没理会小厮,直接下轿朝凝雪阁走去。然而抬头,就瞧见那通天的火光!
凝雪阁起火了……一瞬间,不安袭来。江墨翎不由得加快脚步,朝火海跑去。几步外,
青莲手攥着凤钗,跪在火海前哭喊:“公主……公主还在里面!”第12章漆黑的夜色下,
通天的火光很快就引来了所有人的注意。江墨翎呼吸都停滞,
他声音里是自己都不曾发觉的颤抖:“苏婧雪!”他大声喊着,作势便要往火海冲去,
却被宫人拽住。然而就在这时,只听“轰”的一声,凝雪阁扛不住这样大的火势,
塌了——一向以冷静自持的江墨翎第一次红了眼。曾经辉煌典雅的宫殿,还是在众人的眼前,
慢慢被火夷为平地。而曾经满目含情唤他先生的女子,此生却再也不复相见。
江墨翎怎么也想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是不是从一开始他就错了?
他只是想报仇,帮她和沈大人牵线也是出于弥补。
他屡次推开她也是不想真的把她牵扯到这复仇之中,可惜最后,依旧没能避开。
江墨翎从未想过却会因此逼死她——过往那些两人相处的画面此时如走马灯般在脑海里浮现。
那五年里,苏婧雪一声声唤着他“先生”,还有面对自己时那一张张笑颜,
还有望向自己时眼中的浓厚爱意……从现在起,都不复存在了!江墨翎只觉得世界都死寂了。
“都是你,都是你!如果不是因为你,若不是你欺骗,利用,害公主伤心,
她怎么会这般决绝赴死!我家公主从小就怕疼,这么大的火,
她得多疼啊……”青莲不知哪来的勇气,扑上前对着江墨翎是又打又踹,
却被侍卫反手扣押到一边。江墨翎还陷在苏婧雪离去的噩耗中,毫无反应。
“亏我家公主那般真心待你,可你呢?你不是一味推开公主,就是故意气她!
”“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若不是三年前,我家公主为了舍命救你,
才不会得了这劳什子心疾!”青莲红着眼,为自家主子讨伐面前的男人。侍卫怕江墨翎生气,
忙想要堵上她的嘴,却被江墨翎阻止:“你说什么?再说一次!”他脑子突然有些乱。
三年前自己的确因为受伤被人救下过,对方手中也有自己贴身玉佩为证。可那个人是羌芜,
却不是苏婧雪。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江墨翎看青莲的神情不似作伪,
便冷声吩咐侍卫压着她一同前往御书房。而他却不知,今夜凝雪阁这里的一切的动静,
都被躲在暗处的一个人收入眼底。半个时辰后,御书房。江墨翎端坐在书桌后,
居高临下的看着跪着的青莲,冷声开口:“说吧!把你知道的全部一字不落的说出来。
”青莲红着眼,哽咽道:“三年前……”话还没说完,
就被一把锋利无比的剑从身后捅了个透心凉。江墨翎不敢相信,
竟有人敢在他眼皮子底下杀人,还是在他想要搞清楚情况的时候。他瞪向来人:“你是何人?
”来人一身黑袍,低头看不清面目,只是声音特别的诡异难听:“自然是来帮你的人。
”“帮我?那阁下敢不敢真面目示人?”江墨翎冷笑。他又不傻,若对面的人真想帮自己,
又怎会阻止自己了解真相?“时候到了你自会清楚我是谁,放心,我不会害你。
”神秘人留下这句话后,便飞身离开。侍卫准备去追,却被江墨翎阻止:“别去了。
对方身份未明,暂时不要轻举妄动。”“是。”“关于青莲说的那件事,记得暗中查访。
”“另外……将公主的贵体找到,和青莲一起好生葬了吧。”“是。”侍卫领命下去,
可没一会儿便拿着一块玉佩,神色慌张的回来禀报:“主上,凝雪阁内并未发现公主踪迹,
只找到这个。”“什么?!”江墨翎夺过玉佩仔细打量,竟然莫名眼熟。这是……沈慕寒的!
第13章在得知苏婧雪可能没死后,江墨翎心中竟莫名的松了口气。但是,
青莲之死却让事情变得更加复杂。真相未明前,还是不要再把她牵涉进来了吧。
毕竟灭门之罪,罪不在她。江墨翎狠狠攥紧手中玉佩,下了决定:“传我旨意,
乾元公主因为重病,已于今夜子时薨逝。侍女青莲衷心向主,已随主而去。
”“是”江墨翎看着侍卫离去,脸上的神情变幻莫测,最终还是归于平静。翌日,
因为先皇过世,又未曾立下太子继承皇位。群臣便举荐江墨翎登基为帝,是为乾江帝。
三日后,京城城郊,沈家别院。苏婧雪紧闭双眼,仿佛仍置身火里。
只觉心肺好像正被火烧一样,连同嗓子都有一种灼烧感。“公主,别睡了,快醒醒!”是谁,
谁在呼唤?她缓缓睁开眼,透过渐渐清晰的视线,沈慕寒担忧的脸印在她眼前。环顾四周,
才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的地方。最重要的是,她居然还活着!“三天了,公主你终于醒了。
”沈慕寒望着苏婧雪,面露喜色。“咳咳……为什么救我?”苏婧雪因为吸入大量烟尘,
嗓子早已被灼坏,原本清亮悦耳的嗓音变得嘶哑难听。“公主,原因那日臣便同你说了的,
只是不想身边好友后悔。”沈慕寒看向苏婧雪的时候,眼底是止不住的心疼。
“哦……你不该救我的。”苏婧雪满身死寂,目光落寞。“公主!
你这样怎能让死去的先皇安心!他若还在,该有多难过?!”沈慕寒难得说了句重话,
让苏婧雪一下惊醒。是啊,父皇!“是我想岔了,以后再也不会了。沈大人,多谢。
”苏婧雪想通后,扬起一抹浅笑看向沈慕寒,满目真诚。
她还来不及搞清江墨翎为何突然犯上,又被他与羌芜的婚事之事弄得头脑昏沉,
这才想不开以死逃避。若不是沈慕寒及时救下并点醒自己,怕是永远也没机会了解真相。
沈慕寒回以一笑,轻轻摇头:“公主无事就好。不过,请公主务必小心一个人,
她就是……羌国公主!”苏婧雪身体一颤,不敢置信的看向沈慕寒:“你也觉得她有问题?!
”沈慕寒点头,眸中闪现一抹寒光,幽幽道:“是!还记得之前臣说,
要竭力帮公主达成心愿吗?”“嗯,记得。我还想是不是沈大人事务繁忙,
忘了答应我的事呢。”“其实臣的计划是想在羌国公主出阁前,使人给她下迷药,
然后再让公主李代桃僵。”“而且臣为此,早已提前买通了喜婆和羌国公主的贴身侍女。
按理应该是万无一失,可谁知道……”“被羌芜发现了?”苏婧雪一提起羌芜的名字,
就咬牙切齿。若不是因为她,自己又怎会走出自焚这一步?“嗯。而且她想杀了臣,
若不是她身边神秘的黑衣人阻止,怕是……”沈慕寒点头,声音无比暗沉。“黑衣人?
”苏婧雪低头皱眉思考,她记忆里的羌芜身边好像并没有什么黑衣人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好!江墨翎怕是有危险!苏婧雪想到这不禁自嘲,江墨翎当着他的面杀了父皇,
明明该恨他的,却偏偏还是控制不住的担心他。“沈大人,能送我回宫吗?”苏婧雪抬头,
目光灼灼的看着沈慕寒。沈慕寒被她认真的模样晃了一下眼,心里莫名有些悸动。
但还是缓缓地回了一句:“好。”此刻,皇宫御书房。江墨翎正在伏案批阅奏折,
却突然听人来报羌芜来访。“你怎么来了?”江墨翎盯着眼前的女人,暗暗揣度她的来意。
第14章羌芜不复之前的强硬,反而是一脸媚笑的想要贴住江墨翎。“哎呀,
你我都已成亲了。人家想你呀。”江墨翎眉头微蹙,不着痕迹的避开:“站好,好好说话。
”这几日,手下传来消息说青莲所说之事,已有人证明三年前救下自己的确是苏婧雪。
只是不知为何,救命恩人便成了羌芜。而且最近围绕苏婧雪发生的桩桩件件,
都少不了羌芜的身影,这让他不得不防。羌芜面色一僵,想到自己的目的,
便强扯出笑来:“翎哥哥,我不过是见你这几日劳累,特底给你送些吃的补补身体罢了。
”说罢,她拍手让宫女们送上一些精致的小食,一一摆在江墨翎面前。
江墨翎狐疑的瞧了一眼羌芜,见她大大方方的拿起糕点咬了一大口,
便也拿起一块准备往口里送去。“不要!”江墨翎闻言手一抖,糕点差点掉在地上。是她!
苏婧雪!他看向宫女装扮的苏婧雪,
一脸震惊:“你怎么……”苏婧雪无比庆幸自己阻止的及时,不然,
真的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她痴痴地看向江墨翎,目光停留在他的眼睛处。
那双眼睛就像蕴含着万千星辰,只需一眼,便会让人深陷其中。只是唯独,容不下自己。
苏婧雪想到这,禁不住红了眼眶:“是不是,我不该来?青莲呢?
”江墨翎看着泫然欲泣的她,心莫名的有些痛:“那倒不是,只是……没想到罢了。
青莲她……以为你死了,便追随你投湖自尽了。”“什么?!”一旁的被人忽视的羌芜,
气得咬牙切齿。该死的贱人,你怎么还没死?!你对江墨翎还真是余情未了啊,
看我今日怎么斩断你的念想!想到这,她便当着苏婧雪的面,挽上江墨翎的手臂,
故作害怕道:“翎哥哥,我怕!乾元公主不是已经死在了那场火里了么?难不成,
现在出现的是鬼魂?”死了?他竟找都未找,就说她死了?!可明明……她还活着呀,
他就这般盼着自己死?闻言,苏婧雪脸上的血色瞬间退却,情不自禁的后退一步,
心疾隐隐又有发作的迹象:“不是,不是的。我是来……”来告诉你小心羌芜的呀。
话还没说完,就被江墨翎厉声喝止:“住口!”他看着苏婧雪,脸上闪过不忍。
但想到此刻不易打草惊蛇,只能冷冷的说道:“公主,朕早已成家,莫在无谓纠缠!
”苏婧雪的脸更白了几分,心痛也更加密集。但是想到若是不揭穿羌芜,
江墨翎便会时时陷在危险中,也只能咬牙再度开口:“江墨翎,你若是信我,
便尽快休了羌芜!她不是好人,她会害死你的!”“公主,休要再胡言乱语!
”江墨翎伸手搂过羌芜,低头看向她极度温柔的说:“羌芜是朕此生唯一认定的妻,
普天之下再无一人会比她更好!”“翎哥哥……”羌芜娇羞低头,却不知面似平静的江墨翎,
内心情绪有多复杂。苏婧雪看着眼前旁若无人、你侬我侬的两人,只觉得无比刺眼。
眼泪终究忍不住从眼眶中滚落,心脏瞬间痛到极点。“好,是我的错,
是我不该没眼色的闯进来。以后,你是生是死,都与我毫无瓜葛!”说完,
便捂着胸口飞也般的跑了出去。第15章因为担心苏婧雪安危,
匆匆赶来的沈慕寒才到御书房门口,就见苏婧雪哭着从里面跑出来。不想跑的太急,
被门槛绊了一下。加上心疾复发,苏婧雪无力地向地上倒去。“小心!”沈慕寒瞳孔一缩,
想也不想的飞奔上前抱住苏婧雪的身子。苏婧雪昏迷前,对着沈慕寒轻声说了声谢谢。
沈慕寒看看怀里脸色苍白如纸、气若游丝的佳人,再看看书房内亲密无间的两人,
瞬间猜出了个大概。“江墨翎,但愿你日后不会后悔爱错了人。”他沉着脸看着江墨翎,
丢下这句话后,便拦腰抱起苏婧雪头也不回的离开。江墨翎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
搂住羌芜的手不自觉的加重了力气,直到羌芜直呼疼的受不了才放松。
等人彻底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江墨翎便迅速地收回了手,冷声道:“时间不早了,
你自己先回去休息。哦,对了,这些吃的你自己带回去吧,朕不饿。
”羌芜见不复温柔的江墨翎,表情瞬间扭曲。她心里暗恨,
却还是强撑着一张笑脸:“翎哥哥,这些都是人家亲手做的,你就吃一点嘛……”“出去!
”江墨翎猛地散发出强大的气势,吓得羌芜一哆嗦,也只能乖乖照做。等她一离开御书房,
江墨翎便猛地关上了门。见状,羌芜不由得咬牙。苏婧雪,我所遭受的一切羞辱,
都是因为你!若因为不是你,江墨翎就不会当众拒婚;若因为不是你,
江墨翎也不会在成亲当日,当众抛下我独自离开;若因为不是你,
江墨翎更不会跟我如此甩脸子,不愿与我同房!苏婧雪你早该死了!哦对,
还有沈慕寒这个搅局的也是。你们给我等着!羌芜攥紧了拳头,满眼都是杀意。两个时辰后,
沈家别院。沈慕寒焦急地来回踱步,时不时越过正在看诊的柳太医,
看一眼躺在床榻上紧闭双眼的苏婧雪。见苏婧雪久久不醒,
他眼里全是担忧和愤怒:“柳太医,都这么久了,她怎么还没醒!
”柳太医却一脸严肃的让沈慕寒噤声:“嘘!让公主好好睡一会吧。沈大人,
咱们借一步说话。”沈慕寒呼吸一窒,也不多言,带着柳太医去了书房。沈家别院,书房。
“说吧,公主情况到底如何了?”沈慕寒迫不及待的问出口。“哎……恕老臣无能,
公主这病恐怕药石无医啊。”柳太医摇着头,一脸惋惜。“什么?怎么会?
”沈慕寒无力地跌坐在椅子上,满眼的不可置信。“我之前也劝过公主,
万事都比不过身子健康来得重要。”“奈何公主性子倔,加上最近这接2连三的出事,
身体能好才怪。”“最重要的是,公主她过于重情,加上旁人接2连三的刺激。
这心疾自然也就重上加重。”“老臣也不妨跟沈大人透个底,就算用药温养心脉,
也只有两个月的时间了。”柳太医也是一路看着苏婧雪长大的,加上对沈慕寒也算知根知底,
自然忍不住多说了几句。“那……公主什么时候能醒?”沈慕寒望着柳太医,目光殷切。
“短则一个时辰,长则……永远也醒不过来。唉……”第16章“好,
帮我多开些温养的药吧。能活多久……是多久。”沈慕寒声音哽咽,低声道。“是。
”柳太医满脸哀伤,写好药方交给沈家侍从。尔后长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开。
沈慕寒呆坐在椅子上,久久不能回神。
他不禁回想起第一次遇见苏婧雪时的场景:那时的苏婧雪远比现在鲜活。
她身着一袭绣满金竹的朱红色华丽宫装,头上插着一只通体透亮的竹状玉簪。
肩头和领口的布料被雨水洇湿,勾勒出她锁骨完美的弧度。
而让他记忆犹新的却是苏婧雪那双仿佛会说话的杏眼,那般漆黑明澈、惹人怜爱。
只消看上一眼,便再也忘不掉。身为江墨翎好友的他,怎么也没想到,
江墨翎竟舍得将如此美好的女子推给自己。他看得出来,江墨翎对苏婧雪并非全无感情,
只是他自己根本就没有意识到。可谁知道事情却在苏婧雪父皇被杀后,逐渐变得不可控起来。
他和江墨翎一样,都没想到苏婧雪竟会选择用自焚那般决绝的方式,
想要斩断她和他之间的孽缘。若不是他默默派人关注着京城动态,及时救下苏婧雪,
怕是苏婧雪早已被火烧成了一堆焦炭。好不容易救活她,却又被江墨翎和羌芜联手气倒,
还只有两个月的时间可活。如换成自己几次三番被心爱之人欺骗羞辱,
还被心爱之人夺去至亲的性命,恐怕早就没有勇气再活下去。正当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时,
却被下人的呼喊声拉回了神:“主子,公主醒了,唤您过去。”“嗯,好。”沈慕寒定定神,
缓步走向卧室。卧室。苏婧雪刚服下药汤,正倚靠在床头闭目养神。
便听见沈慕寒关心的询问:“公主,还有哪里难受吗?”“除了心还有一点闷痛,
别的倒没什么了。沈大人,谢谢你,又救了我一次。”苏婧雪摇头,对沈慕寒笑道。“公主,
别这么说。那个……”沈慕寒想到柳太医之前的诊断,便有些犹豫要不要告诉苏婧雪。
苏婧雪似是早就猜到沈慕寒的心思,便替他开了口:“是不是我时间不多了?”“是。
太医说,还有一个月。”沈慕寒说完便飞速别过脸,不敢看苏婧雪的表情。苏婧雪闻言沉默,
不知多长时间后才再度开口:“两个月,足够做很多事了。待我把和他之间所有的误会解除,
我就能安心离开了。”沈慕寒一怔,看向苏婧雪仍然苍白的面庞,
鬼使神差的说了一句:“公主,我陪你!”苏婧雪闻言愣了几秒,
倏地绽放出一个绝美的笑:“好。”沈慕寒也不自觉的勾起嘴角,
难得调皮的提了个要求:“既然我们都合作了,再叫公主和沈大人未免也太生疏了点。
不如你叫我沈大哥,我唤你阿雪,怎样?”苏婧雪也是笑着应下,
眉眼弯弯的模样格外灵动:“好啊,沈大哥。”沈慕涵看着眼前难得笑的开怀苏婧雪,
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头。苏婧雪被他猝不及防的举动弄得身体一僵,
随后慢慢放松下来:“沈大哥,你对江墨翎的家里了解多少?
”第17章沈慕涵没想到苏婧雪会说这个,一时有些发懵:“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你……不清楚吗?”苏婧雪苦笑:“他杀我父皇,总要有个原因。他虽是我的先生,
但也不是什么都跟我说。况且,他是在我八岁的时候才成为帝师的。
”一想到她和江墨翎如今形同陌路,便不由得悲从心来:“我是真的不明白,
若江墨翎与我父皇有仇,为何非要在我及笄之后才动手?明明有大把的时间和机会,不是吗?
”沈慕寒看着陷入痛苦不可自拔的苏婧雪,沉吟了一瞬才开口:“是呀,我也不懂。
实不相瞒,我虽是江墨翎的好友,但我对他的家事确实了解不多。”苏婧雪的眼神有些黯然,
但很快又扬起一抹笑来:“没事,慢慢来吧。毕竟还有两个月的时间,不是吗?
”沈慕寒闻言,心中竟莫名得有些难受:“待会我去趟户部,全京城的户籍都由户部管理,
想必能在那边找到些线索。你身体不好,不易奔波,便在家里等我消息。”见此,
苏婧雪便轻轻点头,不再说话。两个时辰后,户部。“怎么会这样?
为什么偏偏只有他的没有?”沈慕寒翻遍了所有的户籍簿册,却唯独少了江墨翎的那份。
“不行,此事干系重大,务必得跟他说一声。”说完,沈慕寒便阴沉着脸朝皇宫赶去。此时,
御书房。江墨翎握着的笔迟迟未落在纸上,任由墨汁滴落,在纸上洇染开来。
他现在的心情很乱。明明不该对苏婧雪心软的,可偏偏却在看到她那般决绝的走进火里时,
心还是不自觉的痛了起来。明明就是和羌芜逢场作戏,明明该为苏婧雪寻得好归宿欢喜。
可看到她毫无知觉躺在沈慕寒怀里时,还是会忍不住的担心,以及嫉妒。可是又能怎样呢,
自打决定杀了苏婧雪父皇起,江墨翎便明白他与她便再也回不到过去。“阿雪……对不起。
”江墨翎痛苦的闭上眼,想着苏婧雪苍白瘦弱的身影,小声呢喃。突然间,门开了,
是沈慕寒。“若你是来劝朕收回婚约的,那大可不必求了。”江墨翎放下笔,
恢复了以往的淡漠神情,抬手准备赶人出去。沈慕寒本来是想问问江墨翎,
知不知晓他自己户籍莫名消失的事。可见到他如此态度,话到嘴边就变成了:“陛下,
皇权富贵就真的这么重要吗?”“你什么意思?事到如今,倒竟全是朕的错了?!
”听着昔日好友的质问,江墨翎没来由的觉得心中烦闷。“臣……不敢。
只是公主她让臣……”问问你,到底为何偏偏选择在她及笄之后才动手?沈慕寒话还没说完,
便被江墨翎捂着头粗暴打断:“够了!朕不想听这些。朕头疼,没事的话就退下吧。
”“那圣上想听什么?是臣与公主,同祝陛下与皇后恩爱情长、相伴百年吗?
”“与公主七年共处的时光,陛下真的可以轻易忘记舍去吗?”沈慕寒眼底闪过一丝不忍,
可嘴里却还是不停的刺激着江墨翎。“陛下,臣虽不清楚您与公主到底有何恩怨,
但公主的心疾确是因你一日比一日严重!你可知她……”仅有一个月的生命了啊!“够了!
不要说了!不要仗着你与朕多年的兄弟情谊,就这般放肆!”江墨翎的头此时疼到了极点,
近乎是吼着说出这句话。“既如此,臣先行告退。对了,臣忘记跟陛下说了,
陛下的户籍册……不见了!”沈慕寒也不再多说,丢下这句转身就走。第18章“丢了?
”这是怎么回事?江墨翎正欲追问,奈何人早已走远。“来人!吩咐下去,
速速派人暗中查找朕的户籍册,找到立马回报朕。
”江墨翎虽然觉得户籍册丢了不过一件小事,但联系到最近发生的一切,却不得不重视起来。
“是。”侍卫领命而去。“期望不要再出什么事才好。”江墨翎的眸色渐深,
手不自觉的紧攥成拳。两个时辰后,沈家别院。沈慕寒一脸黑沉的回到卧室,
跟苏婧雪说了刚刚的事。“你说,江墨翎的户籍册不见了?这是怎么回事?
”苏婧雪一脸惊讶。“我也搞不懂。按理说,户籍册所在库房几乎是日日有人坚守,
陌生面孔根本进不去。况且,他人的户籍册,非本人不可使用。”沈慕寒有些羞愧,
答应替苏婧雪查的,却毫无收获。苏婧雪闻言,低头思索了一会,才开口:“或许,
我身边伺候的秦嬷嬷会知道一些。沈大哥,劳烦你,再送我入宫一趟。
”“可你这身子……”沈慕寒有些担心,上次便被羌芜和江墨翎伤到差点丢了命,
如今再去只怕……“事情终是要搞清楚才安心,放心,我会保护好自己。”苏婧雪目光坚定,
让沈慕寒再无拒绝的理由。“行吧,若是需要帮忙,随时找人给我传个口信。”“嗯。
”两个时辰后,凝雪阁旧址。这还是这么久以来,苏婧雪头一回回到这里。
看着依旧是残垣断壁的宫殿,苏婧雪只觉得万分悲凉。自打父皇故去后,她身边再无亲眷,
之前伺候的宫人也全被遣散。她想找到秦嬷嬷,也只能先回到这里,找人打听。“请问,
你可知道之前在这伺候的秦嬷嬷去哪儿了吗?”苏婧雪见着路过的宫女,便拉住询问,
可惜问了多人都说不知晓。就在苏婧雪准备回去明日再来时,
却被一个怯生生的小丫头拉住了衣袖:“姐姐,我知道秦嬷嬷在哪。她在御书房,
正被圣上问话呢。”苏婧雪怔了一下,还是笑着给了小丫头一点赏钱算作谢礼,
便转身朝御书房走去。却没注意小丫头抱着赏钱欢欢喜喜走到拐角处时,
被突然伸出的一只手一刀抹了脖子,随后被悄无声息的拖走。半个时辰后,御书房。
苏婧雪刚走到门口,就看见江墨翎正在大声质问:“秦嬷嬷,
当年救下朕的到底是不是苏婧雪?!朕劝你最好说实话,免受皮肉之苦!
”而让她意料不到的是,羌芜竟然也在。羌芜一边假惺惺的让江墨翎别动怒,
一边面对她露出得意的笑容。“回皇上,奴婢所言句句属实。
之前在公主殿内伺候的宫人都可以作证!”秦嬷嬷跪的笔直,声音不卑不亢。
而回应秦嬷嬷的却是江墨翎吩咐让人掌嘴的旨意。就在巴掌即将落在秦嬷嬷脸上时,
苏婧雪再也忍不住疾冲而入,大声阻止:“住手!”江墨翎愕然的看着突然出现的苏婧雪,
一时不知作何反应。而苏婧雪却是红了眼眶,痛苦的质问:“你想知道什么直接问我就是,
为何非要为难秦嬷嬷?!”还不待江墨翎开口,羌芜却抢了先:“乾元公主,
翎哥哥不过是想要问问秦嬷嬷三年前的旧事。奈何秦嬷嬷始终不肯说实话,还无故攀咬本宫,
翎哥哥这才……”苏婧雪不理会羌芜,只是盯着江墨翎一字一句的说:“你想知道当年的事,
我告诉你,你会信么?”第19章江墨翎喉头滚了滚,沉思了许久才开口:“你且说说,
朕听了自会判断真假。”苏婧雪咬咬唇,深呼吸了一口气后缓缓开口:“好。三年前,
是你说想带我去龙坞茶镇见见江南风景。我便高兴求父皇让我出宫,随你一起去。
”“可谁知,你到了那里却说自己有事要忙,只是让秦嬷嬷和侍卫陪我。
我却……舍不得你离开,便支开秦嬷嬷偷偷跟着你。”“可是没想到的是,你说的有事要忙,
却是去水云涧茶坊见她!”说到此,苏婧雪愤怒而绝望的指向羌芜。江墨翎闻言如遭雷击,
像中了定身法一样呆在那里。她,竟然早就知道了么?可……为什么还要故作不知?
“后……后来呢?”想到这里,江墨翎的声音不自觉的带了几分颤抖。“后来,
我因为难过便准备回去。可不知怎么,你竟和她吵了起来,还被她推到撞到了头。
”“我担心你,便故意制造声响引她离开,然后上去救你。可你早已昏迷,我抬不动,
便派人寻了秦嬷嬷来帮忙。”“刚下楼,我竟发现对面有黑衣人对着你射了一支袖箭。
我心急,便用身体替你挡了,却被射中了胸口。”苏婧雪回想起当日的惊险,
手不自觉的抚上了心口。“没想到,那箭上却有剧毒。我怕你出事,
便忍痛让秦嬷嬷带你先走,而后便昏了过去。“虽然醒来后多亏有大夫及时放血拔毒,
可还是落下了心疾。”江墨翎听到这,再联想到最近派人查到的消息,以及秦嬷嬷的证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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